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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宠 第21节
    锋利刀尖划破手臂,鲜血即刻渗出,她也只当是水在流。
    赵婧嫣恨意未消散,定下身,眼中错愕,脱口而出道:“你怎不躲!”
    施烟脸上露出一个笑,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嘴硬道:“我若躲了,姐姐不是更生我气了。”
    她又往前一些,将脖颈离那沾了血的匕首更近一寸,赵婧嫣手抖得厉害,踉跄往后退缩。
    “姐姐不是要给赵檀报仇吗?今日我站在这儿,命随你拿去。”
    “疯子!”赵婧嫣又气又恨,“你这般死皮赖脸的,别妄想我原谅你!”
    “我不敢奢求姐姐原谅,”施烟固执立在原地,她向来敢作敢当,站在原地笑了笑,“若姐姐杀了我,能解您心头之恨,我死也值当的。不过,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今日出了这门,我便不再应了。”
    她说得傲然又坦荡,赵婧嫣柳眉拧起,冷笑斥道,“杀人凶手还有理了。”
    施烟话哽在喉间,目光与赵婧嫣交汇,良久,她轻轻问道,“姐姐,你信赵檀兄长身亡是我所为吗?”
    “我亲眼所见,是你推我兄长下去的!”这话一出,赵婧嫣嘶声吼出,泪水夺眶而出,目光尖锐,“你倒底是谁,难不成是外敌派来的细作。”
    外祖是节度使,手握重权,而施烟不过是萧家外亲,圣上要求彻查,施烟却能全身而退,这委实太过离奇。叫她不得不多想,派人去查萧家,查她的底细,却被人刻意遮掩。
    赵婧嫣她痛恨自己软弱,却又无能为力。
    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女子好生生活着吗!
    她去求皇帝,皇帝避而不见。去求太子,太子却道施烟无罪!这不公,赵婧嫣伸出手,将掌心的棕色药丸递给她,目光紧紧锁住她,“吃了它,只要你吃了它,我便信你。”
    施烟不问,拿过药仰头咽了下去。那粒药在口中化开,施烟抿了抿唇,近乎是立刻她察觉了里头的苦喏、白芷、谷神子、乌头、七星海棠……剩下的,她拼命记下,眼前一片眩晕模糊。
    再醒来,手肘被膈得厉害,睁眼,入目还是方才的厢房,不过只剩她一人。推门出去,居玉楼一如平常热闹。
    亲眼见着那道身影进了萧府大门,赵婧嫣方放下车幔,背脊端直,暗暗垂下眼帘。南宁王倏然握住她的手腕,触到她掌心沁出的汗,好笑打量着她,“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对施烟心软了,还是后悔了?”
    赵婧嫣自发将他语调一丝讥讽摒去,难堪地抽回自己的手,“殿下说什么,臣女对得起天地良心,有什么后悔的。”
    没什么后悔的,她相信自己眼睛,施烟就是杀兄长的凶手。方才那粒药时是在兄长房里翻到的,当年母亲就是误食了此药,暴毙身亡。她也得让施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赵婧嫣指尖掐入掌心,看着旁边的南平王,又反问,“那殿下为何要帮我?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你随我出宫做这种事情,怕会迁怒您吧。”
    “怕什么,本王又……”南宁王折扇‘唰’一下挥开,余光瞥了眼旁边的女人,话头却一转,“还不是皇兄说,让我多照顾你,就当本王闲得呗,可怜你兄长死了,善心大发,陪你满大街乱逛。”
    言语傲娇,一副自己高高在上恩赐她似的。然这次没等到她道谢,赵婧嫣叫停了马车,“那既如此,殿下先回去向太子复命吧,臣女想自儿走走。”
    这到底是有多巴不得他走,南宁王眸色一沉,伸手去抓她。
    “啊诶……”赵婧嫣没想到被身后人一扯,惊呼一声,重重往后摔去,直至砸向车壁,南宁王眼疾手快一捞,将人稳稳搂在怀里。
    温香、软玉……
    一时间这词儿入脑,两人四目相对,由于挨得近,互相能瞧清对上眼中的自己。四下气氛一时僵硬。
    赵婧嫣一把推开人,坐向旁侧,微微垂头,心里有拨浪鼓在晃。她自己也不知那里来的胆子敢顶嘴了。
    还未说话,旁边的南宁王瞪了她两眼,率先下了马车,不会儿听到他怒声道,“猫儿,狗儿,咱们走!”
    。
    跌跌撞撞进了萧府。路过竹里庭院时,萧祁远正坐在蔷薇花架下,施烟原想从西侧雨廊悄无声息往屋里去,低沉悠悠的声音从后传来,“过来。”
    施烟顿时立在原地。一阵穿廊风从背后无声略过,施烟摇了摇头,回道,“二哥,我有些乏了,想回屋子歇息。”
    “到这来休息,”这声音不急不慢,由不得人反驳。施烟预不听,往屋内走去刚伸出一只脚,“若不来,我便亲自搂你过来。”
    萧祁远轮椅旁边有一个藤条躺椅,施烟时常在那处打盹。
    院里丫鬟们此时不知去了何处,施烟无奈,缓慢地一步一步挪过去。
    萧祁远颇有耐心,等她走到跟前来,盯着她左侧瞧。
    施烟要躲,却轻而易举被他用两根手指捏住下颌。他少见地当着自己的面寒了脸,“躲什么,现在捂住了,明日脸上就得留疤。”
    嘴上凶巴巴,手上还是拿了旁边的药膏给她轻轻涂抹。
    “不许哭。”温和俊毅声沉哑,施烟委屈地瘪了瘪嘴,听他的话不敢哭出声,泪却一颗接一颗的落。
    以前在家中,除了练功苦些,父亲兄长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这两年跟着萧祁远更是娇生惯养的,一句重话也听不得了。
    冰凉药膏覆在脸颊,浓烈扑鼻的药味不浓不浅,施烟嫌无趣,指尖从他腰侧缓慢绕到胸前,再往前,两指松松垮垮搭在萧祁远肩膀上。
    “二哥,是知道我去做什么了吗?”
    萧祁远顺是将人搂在怀里,平淡瞧她一眼,“居玉楼,赵婧嫣。”
    地名人名从他薄唇吐出,隐带了一丝凉意,腰肢被扣得很紧,不过一晃,她便喘不过气来,“二哥,松开些,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却不依,快速松了只手臂,将施烟的脚一并捞起。
    “………就不该放你出去。”低压声抵在耳边,沉稳有力的怀抱将她禁锢,施烟躲不开去,也只得在他怀里找个舒适姿势。
    手臂一扬,便碰到轮椅的侧木,指腹在繁复花纹上头轻轻摩挲,“婧嫣姐姐讨厌我。二哥,我好像不得许多人欢喜啊。”
    施烟声音细而弱,将落寞拢起。后背有微凉指尖缓慢略过蝴蝶骨,她动了动身子。
    怀抱被收紧,萧祁远声音闷闷道,“有二哥喜欢你就够了,要别人喜欢做甚。”
    施烟指尖在轮椅上绕圈,淡淡应了声,“………嗯。”
    。
    自前些日子同赵婧嫣拌嘴,南宁王便不与她再见,自个儿来居玉楼喝茶听曲儿。
    这日,厢房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轮椅撵过房内,萧祁远含笑声起,“益州□□,殿下还有闲心喝茶,倒是舒坦。”
    南宁王养尊处优,掀了掀眼皮瞧他一眼,“萧家主可是个大善人,怎么,今年不设粥棚赈灾了?”
    “殿下是天家人,您都不担心,在下凡夫俗子,又能伸手到哪儿去呢。不过,在下今日来,是有件事儿要同殿下商谈商谈。”
    萧祁远不怒自威,此番到不像是普通商人,气场比这皇家龙子还要压迫人。
    “何事?”
    “都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南宁王殿下前几日看了一场戏,在下想问问,您是倚仗宫内,还是依仗下头的百姓呢?”
    南宁王折扇一挥,遮了半张英气脸颊,冷眼看萧祁远,倒想是个来讨债的,“家主以为,本王凭的什么?”
    话音一落,梁胥不知从何时出来,悄无声息靠近南宁王,一手钳住他脖颈,往地上狠狠掷去。
    南宁王身后两个随从脸上闪过惊诧,大叫道:“大胆刁民!竟敢行刺当今王爷!”
    萧祁远抿了一口茶,面无表情盯着茶碗中的漂浮,“我不过同南宁王殿下交谈罢了,谁敢去报信,先问问我手中的茶盏愿不愿意。”
    ………
    施烟正从一侧细楼上来,待踏上最后阶梯,瞧过深衣男子怨气浓重,带着两个缩肩埋头的小随从匆匆离去。
    推开门,施烟将方才所见说出来,“二哥,我方才瞧见南宁王了。”
    萧祁远轻轻扣住施烟的手,笑着问她,“哦,在哪?”
    第22章 (一更)
    萧祁远倒茶姿势悠闲, 一举一动慢条斯理,让施烟觉着方才是自己瞧错了,那南宁王高昂傲慢的调子, 怎么可能在别人跟前吃亏。
    她点点头,也不做多想。
    一青瓷茶盏伸在她跟前, 施烟对上一双好生温和得眉眼, 俏皮歪着脑袋朝他笑了笑。
    萧祁远抬起手虚捋了捋她额发,“今单独去铺子,底下可有不满或是不敬?”
    清润嗓音离得太近,冲散酷暑余热,施烟摇头, 语调都带着笑意,“有萧祁承在, 大伙都给我这表小姐面子。伙计们办事利落, 两船六十箱鲜货都装敛成册放了冰库。正巧谢枫姐夫也在,我便派人送了两箱去西院,还有三箱给族中各长老。”
    这话回得漂亮,萧祁远将她的手放在掌心, 合拢起来握住,“办事利索周到, 辛苦了,可想要何奖励?”
    施烟懒散, 只想思耍,不喜铺面商货之事。当日是萧祁远软话好话说尽。有些重要之事, 需他亲自出面,可如今身子越发虚弱,他便请施烟暂时打理, 权当家主的出面人。
    起初她心中觉着疑惑,为何二哥要让她去办这事儿,二哥又换了套说辞,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等你学着掌事,我名下的铺子悉数是你的,谁也欺你不得。
    施烟嬉笑着回他,钱又不是人,不能动,怎能护我?
    当时萧祈远将她搂住,下颌搁在女子柔软发顶,沉稳的嗓音说着,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便是我在天之灵护着你,魑魅魍魉牛头马面近你身不得。
    手被人轻轻捏了一下,施烟回神,对上萧祁远的目光,暖意融融,有十足的信任。这一桩差事,她也不过是走走场面罢了。
    “怎么如今越发爱发呆了?”脸颊被人揉着,施烟笑着躲闪悄然避开这个话题,随即眉眼藏着笑意,从怀里拿出个东西,“二哥,瞧!”
    萧祁远微微挑眉,视线落在清艳的脸上。施烟笑而不语,手臂一转,天蓝锦缎衣袖在空中划过小弧度弯,掌心反上,朝他跟前递了递。
    类似一团石头窝在洁白如玉的手心,壳子青绿,泛着粼光,着实小巧惊艳。萧祁远细瞧, “这是……蚌壳?”
    施烟迎合点点头,双手使起上下开合扳开蚌壳,里头光滑并无珍珠,“我在西北也瞧见过蚌壳,可惜大多褐丑,也也不产珍珠。何掌柜的说,这东西从海里捞起来不值钱,我瞧着好看,便带回来给您看看。”
    “确实好看,”萧祁远赞道,“这般好看的壳,里头产的珍珠也定好的,进来西南玉铺会开一批石头,到时有好的,让师傅雕个白玉蚌壳来放在屋内。”
    “诶,不用,”施烟立即阻止,一想到屋子里那成箱的物什,便有些哭笑不得,求饶道,“二哥,我那屋子里都快堆不下了。”
    她怕黑,萧祁远便着人放了五六个夜明珠放在屋内狭小之地。平日里,外头铺子有何好物什,萧祁远第一时间赠与施烟,尤其这两月更甚,将那八宝架上放满金珠宝玉。
    白日里看着赏心悦目,一到了夜间,月光撒进来,满屋玉器哗然,齐齐散着幽光。怎么瞧都像个活生生的棺材,吓得她不敢住那屋子,只得夜夜宿在竹林小楼。
    “我不喜玉珠金簪,还不若换成现银那在手里让人有底气。”施烟嬉笑着说到道。
    外头传来一道清朗声音,“折成现银拿在手里,也不怕万万两银子把嫂嫂压成泥肉。”
    萧祁承跨入门,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玉簪拢发,金革锦衣,通身气派昂贵,且面容也生得白静清秀,着实让人瞧着赏心悦目。
    可惜,偏俊俏郎君长了张嘴,同他扯经过的不分男女悉数败场。
    他一进来,屋里顿时活跃不少,先是坐下诉说苦水,“二哥,还是请人雕白玉给嫂嫂吧,女人大多面软心硬,说话不得数。且比男人还爱财,今日在店里查账,有两百两银子未对上账,嫂嫂便要查,单为这事儿我从早忙到晚。”
    “我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核对上了,嫂嫂连半箱鲜鱼也不分我,可是小气。”
    施烟玩笑着同他对峙,“谁说我小气,我院里的丫鬟谁不是一块白玉傍身,那改日赌了好玉出来,我亲自请玉器记老师傅给你雕一对鱼儿戏水来。”
    萧祁承哼笑,隔空插缝揶揄,“诶,这是二哥哥心意,嫂嫂你当得收下。不然二哥赚来的银子给谁花啊,女人多小气,万一二哥真给我了,嫂嫂往后同二哥怄气怎么办?我可不做着恶人。”
    他这嘴油腔滑调,施烟说不过他,脸恼得通红,“就你多舌,赶明儿我叫何管家多挪些事给你。”
    萧祁承立马叫苦投降,“好姐姐,我如今可是为您做事,家中婚事采办,一应得按照最好的来,就是娘娘入宫,怕也没这么大排场。哎呀,你竟然要糟践我,可叫人心痛。”
    话吧,故作西子捧心之态,将厢房伺候得的下人齐齐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