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低调的木小白居然是皇孙?还是从云南那地方考上来的皇孙!云南那时候还在战乱中吧,这位殿下未免也太乱来了!
考生们上头的情绪渐弱之后,油然而生的是对于这种乱来举动的后怕。
战场无眼,即便有再好的保护也难保不会有意外。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只是为了比试学问就行如此之举,老朱家从大到小未免都太任性了!当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做!
“不,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小白师弟……不,皇长孙离家出走。”一个比较了解木白行动力的学子忽然说道,“之所以去云南,应该也是为了不让家里人发现。”
“可是皇长孙今年才多大?他一人跑去云南,不可能吧?”立刻就有学生反驳道。
“肯定是有人帮忙啊!”几个平日里爱看闲书、脑洞比较大的考生立刻围了起来,稍稍一琢磨,就帮木白将人设补全了。
已知木白和傅家走得很近,傅家又是皇长孙母家常遇春一系的武将,众人一下子就给傅家脑补出了一个助纣为孽……啊不是,无原则宠小孩的人设。
虽然有几个人怎么算这时间都觉得有点问题,但能够给大家提供更多信息的两个和木白一路同行的云南考生已经扑街,所以,大家只能大概拼凑出一段小皇孙远走他乡、隐姓埋名赴考的剧情。入京时,盘缠用完,又遇到有心人士哄抬物价,小皇孙小手一挥建起香杉书舍收留了百来个学生。
这种剧情瞬间就戳中了广大学子的爽点有木有?!自古以来,白龙鱼服为什么最受人欢迎,就是因为揭晓那一瞬间的爽感啊!
木小白就特别符合大家的yy,除了年龄太小了,简直是爽文男主设定。
首先,隐姓埋名,不以真实身份示人。
其次,真才实学,靠着真本事取得功名。
最重要的是,在需要隐藏身份的时候还不忘爱怜学子!说句大不敬的话,明君典范啊!
就是做事情还是有几分太鲁莽了,不过他年岁还小,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了,太孙多大来着?”
一直沉默着的蹇瑢淡淡道:“太孙是洪武七年十月生,到今日不过九岁半。”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立刻陷入了沉默。九岁,才九岁,哪怕算上虚岁和过年也就才十一岁,这么丁点大的小孩居然就敢跑到云南去参考,真是……真是……
好想写小作文批评他!未来的准文臣们仿佛握住了心中的笔杆。
不过话说回来,总觉得身边的人有些多啊!
香杉客们猛一回头,发现自己的背后居然跟了大半学子,三四百多个学生乌压压地挤在他们背后,眼睛都瞪得溜圆。
“你们这是干嘛?”阿土终于从呆滞状态被唤醒,见到这一幕的他像只受惊的猫一样在原地蹦了下。此举吸引了想要开门的另外几个香杉客的注意,他们回头看了眼后,面上也挂满了疑惑。
“那个,今日大喜……对,大喜,我来替我们舍未考中的学生来沾沾喜气啊。”
“没错,没错,我也是来沾喜气的。”
“我也我也……”
众人应和的声音减弱,全因香杉客们脸上的“这瞎话你都能说出来”太明显。
咳咳,既如此我们就说实话了……
“我们想看看小皇孙平日里的生活环境,对了,我记得他还有个弟弟吧,那个弟弟莫非也是小皇孙?”
“傻子啊,皇长孙也才十岁,他一个人去云南已经够危险了,怎么可能还会带上比他更小的弟弟,那小郎应该是用来掩饰身份的烟雾弹呐!”
“管那么多干嘛,之前我没仔细看过皇长孙已经错过了,哪怕是烟雾弹我也想看看啊!”
香杉客们:“……”
学子们:“……”
是的,这才是真相,大家迫不及待地想要参观小皇孙们啦!没有小皇孙,参观小皇孙的住所也可以啊。
和他们有着同样想法的人不少,尤其是朝中臣子,他们都迫不及待想要搞明白小皇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在参观小皇孙之前,他们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给洪武帝写!谏!言!
皇孙这种举动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他的行踪被人摸到,被绑架了怎么办?被有心人士抓去威胁朝廷怎么办?遇到了坏人被教坏了怎么办?
另外,参考这件事也值得说道说道,还好小皇孙是在偏远之地云南参考,否则以他的情况也会有乡试考生被挤下来,那多可怜啊!虽然皇帝这次把小皇孙的名次取消了,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但是考生的精神损失还是存在的,可不能因为没有造成重大后果就不批评了。
谏言,必须谏言!小皇孙年纪还小,会有这样的想法一定有人带坏了他;如果没人带坏,那就是太子的问题。子不教父之过,必须要太子出来承认错误并且发誓以后会关好(?)小皇孙们,别让他们有样学样才行。
写这种劝谏小作文是文官们最喜欢的事情。事实宛如铁板不可能遇到反转,又的确是皇家的问题,既能爽快地写小作文公然骂皇帝,又没有挨批、掉脑袋的风险,还有比这更爽的事情吗?
有的,那就是顺便把还在外头领兵的傅友德也骂一顿。
能够骂皇帝的,毕竟只有少部分御史,这是他们的职业内容,但是能骂武官的,大部分文官都可以啊!
小皇孙是怎么去云南的?怎么有户籍的?怎么取得考试资格的?肯定是你傅友德干的!
有些消息全面点的还打听到傅友德的长子傅忠叫过小皇孙弟弟。好家伙,傅友德你这是要上天啊,你儿子叫皇孙弟弟,你是个什么辈分?你个老匹夫想占谁便宜呢?
参,必须参,正好这老小子刚在云南打了胜仗大家正看着不爽呢,这下子可能功过相抵咯!开心!
正在各位文臣分享着怼人的喜悦并且暗戳戳地八卦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之时,忽然有一个人激动地嚷了起来:“我想起来了,诸位可还记得谨身殿的对联?”
这位显然是同洪武帝关系较为亲近的臣子,因此好几次近距离观赏过谨身殿的大红春联,“年前不是有发生过考生为了赚取住宿费为应天府人写春联的事嘛,咱们也去买过的那次。”
在他的提醒之下,不少同僚都露出了恍然的神情,显然,这些人都曾经照顾过木白他们摊子的生意。其实,木白他们的春联摊子并不如他们以为的那般籍籍无名,京城中不少文官都去凑过热闹,一方面是赞助一下后辈的生活所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凑一下谨身殿的热闹。
上有行,下必效,有洪武帝倾情代言,自然会有人跟着凑热闹,因此,细细算算,光顾过木白他们小摊子的官员还着实不少。
人一多,见过木白的人也就多了,尤其到了后期大家都忙不过来的情况下,木白这个自认字写得一般般的也上场了,于是就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我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了,我家那幅春联的字,似乎和谨身殿的字有一点像。看来那应当就是小皇孙写的了。”
“……”
“……”
“许翰林,为兄记得你上次说过家中有几尾鲤鱼长了福寿斑很有些意思,今日天朗气清,正是好天气,可容兄登门一看?”
“是啊是啊,我最近对这锦鲤也很有兴趣,许翰林啊,下了衙一起?”
“许翰林呐~”
许翰林不想说话,许翰林觉得你们这些大冬天想要去他家看鲤鱼的人都不是正经人。不过,人在职场,忍了。
啊啊啊啊啊!太丢人啦!!
就在众多官员商量着准备下班后一起去围观小皇孙春联的时候,一直暗戳戳和系统连线询问身体情况的木白也看到了这个足以让他暴走的东西——贴在谨身殿大殿门口的一幅春联,他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
上头的字迹虽勉强能算得上工整干净,但比起谨身殿匾额那大气磅礴的字体,以及殿内的牌匾简直就像是小孩子遇到大人一样,弱爆了有没有!
这里可是谨身殿啊!直通前朝和后宫的地方,怎么把他写的春联贴在这儿啊啊啊!?
感觉到怀中的小孩猛然间僵成了一块石头,洪武帝停下了脚步,他顺着小孩的目光抬头一看,立刻就明白孙子看到了什么。
他美滋滋地抱着大孙子站在原地多视角绕着春联转了一圈,甚至还抖了抖怀中的小孩,“英儿,你看,这是上次你卖给爷爷奶奶的春联哦!多喜庆,每个看到的人臣子都会问朕这是从哪儿买的。”
如果我有错,应该用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让人看到这种羞耻到可以变成修罗场一样的存在,而且还让我知道!
木白眼前一黑,之前被那个一问三不知的垃圾系统气得勉力撑住的一口气终于泄了,小孩整个人仿佛被抽调了半条魂魄一般挂在了洪武帝肩上,任由其托着走,一张小嘴里还不停地嘀咕“这不可以,这不可以啊,我的面子,我的考试成绩呜呜呜!”之类的话,搞得两位长者都有些哭笑不得。
“你去计较这个作甚?”朱标走在他们身边一脸无奈,“科举选材本就是自民间选出质优者,是民间大多数学子唯一的晋升之道,你占了一个名额,便会致使一个学子无功而返。”
木白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任谁在辛辛苦苦读书复习,好不容易考试过了,结果却发现原本不用考试的,最后连成绩也被取消掉之后,心态都会崩盘的吧!?
这是成绩的问题吗?这是付出和收获的问题。
他披星戴月、呕心沥血考出来的成绩,就因为出身太好就被剥夺了?
凭什么呀?说好的凡参考者一视同仁呢?
不对,差点被绕进去了,木白圆眼睛瞪得溜圆,虽然是一个一点也不威风的被抱着的姿势,但他朝着洪武帝行礼的姿势却有模有样:“陛下,太子,皇嗣之事事关重大,学生并无记忆……”
“我们知道,你宋濂师公在信上说了。”朱标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脸上一派温和。
虽然隔着厚重的四方冠以及一层渐长的头发,但太子知道那下头有一道伤疤。
正是那道伤疤,带走了他长子的所有记忆。什么都不记得的皇长孙在那般危险情况下,还能带着没有生存力的幼子一路逃亡,并且带着弟弟安全地回到了应天府。这一切让两位家长不不得不为之动容。
幼子生而丧母,太子后宫又由侧妃把持,侧妃虽不至于对孩子下手,但这样的环境依然导致走丢时候才两岁有余的木文已经记得了不少事。他们也是从幼子的只字片语间将当时的故事拼凑出了大半,对于皇帝来说,只要他有心查清楚一件事,几乎很少有他查不到的。
无论是锦衣卫传递来的讯息还是民间探访所得,都让他们确定了两个孩子的身份,同时也通过这些讯息知晓了两个孩子在外挣扎的两年有多艰辛。
但凡踏错一步,他们就绝不可能再见到这两个孩子。
木白眨眨眼:“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您怎么能确认我的身份?”
洪武帝哈哈一笑:“除了黑了点瘦了点,你与走丢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啊,连模样都没变。”
有关这个话题,木白觉得自己必须要强调一下:“我长高了。”
“啊对,长高了,不过没重,爷爷还是能轻轻松松地抱得动你。”洪武帝颠了颠小孩,补充道,“英儿还是太瘦了,可以再多吃些。如果能吃到爷爷抱不动就更好了。”
这话刚出口,朱标的眼圈顿时一热,他吸了口气,冲着被父亲抱着的孩子道:“皇祖父抱不动的话,父亲可以接手。”
“那你父亲可得多练练了。”洪武帝笑着给儿子插刀,“他现在可松懈多了,再这样下去,力气可能要比英儿还小了。”
力气……对了!
被这个关键词提醒的木白立刻坐正了:“我明天还有武举的殿试呢!”
朱元璋朱标:“嗯……”
木白眼睛顿时就瞪圆了:“文举的考生要做官,武举的没有这方面安排吧?而且会试时候武举考生只有二十多个人,我也不会将别的考生挤下去!”
“而且武人以力为本,比不过我一个小孩他们也好意思?”
见两个男人眼神闪烁,木白吸了口气,准备使出自己的绝招。
他低下头,将下巴一缩,伸出两只爪爪捏住了两人的袖摆,从下而上看着两个男人,一双黑黝黝的眼眸因为这个动作显得更大更圆,看起来可怜极了:“爹爹,爷爷,小白想参加武举~”
二人继续沉默,木白吸了口气,将最后的节操丢掉,蓄着一泡热泪,又说了一遍:“爹爹,爷爷,英儿想参加武举~~”
呜,为了科举,他真的付出了太多。
洪武帝眼神开始乱飘,并且加快了脚步,将举着华盖的内侍们都落在了后头。
木白正感莫名其妙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身体一轻,转瞬便落到了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中。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被抱紧了,接着,脖子里滴下了一串泪滴,耳边传来一阵女子的哭泣声。
“英儿,我的孙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女人将他搂得紧紧的,“快让奶奶看看,瘦了没有?”
木白被人抱得动弹不得,女人柔软的身体让他连个挣扎的着力点都没有,他只能尽可能地不动身体只扭头脑袋,用不可思议并且充满控诉的眼神看着两个走得气喘吁吁的大人。
他看透了!这两个人不敢拒绝他,就用马皇后来对付他!!?
洪武帝搓搓手,扭过头吹了个口哨。而朱标比起他爹来显然厚道多了,在儿子的目光中他起码还赧然了片刻,崽啊,不是爹不帮你,是咱皇室参加科举真的不好听啊。
就在木白被抱住的下一刻,伴随着熟悉的叫喊声,一个红彤彤的小马驹就冲着他撞了过来。
“阿兄兄兄兄——”木文在兄长怀里拱了好几下,小脸上写满了思念,“文儿好想阿兄啊~~文儿每天都好想阿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