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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贵女们都是人精,察言观色的本事最厉害,见裴昭颜没什么兴致了,天色又晚,这才纷纷告辞出了宫。
    裴昭颜没急着走,左瞧瞧右看看,蓝玉终于回来了,她小声道:“娘娘,皇上已经走了。”
    裴昭颜放下心,兴致高昂的回了明华宫。
    明华宫内灯火通明,唯有寝宫没有亮灯。裴昭颜把画架放到回廊下,又把画像仔细折起来,一转头的功夫,蓝玉和橙心都不见了。
    想必是梅园还得有人盯着打扫,她也没在意,独自一人进了寝宫。
    有点暗,裴昭颜没关门,正想点蜡烛,忽然有个黑影出现,拉着她往里走,门自动关上。
    这人肯定会武功。
    裴昭颜惊恐极了,没敢说话,生怕激怒了他,借着外头昏黄的光,她颤抖着往上看去,却觉得这人有点熟悉。
    她试探道:“皇上?”
    祁淮沉默片刻,终于嗤笑一声:“怕了?咬朕时的魄力跑哪去了?”
    许久没听见她的回答,还有几声极轻微的小声啜泣,祁淮意识到什么,点了灯照在她脸上,果然有点点泪光。
    定是吓的了,祁淮蓦地有些后悔,他举起衣袖帮她擦干脸上的泪,柔声道:“明华宫比养心殿还安全,除了朕还能有谁敢过来?”
    那光太刺眼,裴昭颜垂眸,依然没有说话。
    祁淮揉揉她的脸,把落下来的泪擦干净,又笑话她:“哭什么,就算朕是刺客,朕也不会杀了你。”
    “那如果皇上是刺客,会做什么?”裴昭颜终于抬头,好奇的问。
    “自然是把你抢回去,然后……”祁淮没再说下去,他轻咳一声,“别哭了,去梳洗。”
    裴昭颜以为他生气了,连忙乖乖点头,刚点了根蜡烛,祁淮又问:“你的宫女呢?”
    “大概在梅园,”顿了顿,裴昭颜小心翼翼的问,“皇上有何吩咐?”
    祁淮哦了一声,又靠近她:“怎么不留个人服侍?”
    “臣妾不需要服侍。”裴昭颜小声说,忽然又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刚刚她吓得没来得及说,都快要忘了。
    她疑惑地问:“皇上怎么没走?”
    祁淮淡淡的笑了一声,真是个傻的,他不想走,谁能拦他?
    祁淮盯着她瞧,眼里有奇异的亮光,他双手撑在墙上,不动声色道:“朕说过要咬回来。”
    这样的皇上好危险,裴昭颜害怕,她慢慢挪开身子,妄想逃脱他的禁锢,又小心翼翼道:“皇上,您刚从军营归来,现在肯定没力气,咬的不疼,等您有力气的时候再咬。”
    裴昭颜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可是黑暗中,她听见咬牙切齿道:“你说朕不行?”
    啊?
    皇上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裴昭颜欲哭无泪,她连忙安抚他:“皇上是最厉害的!”
    祁淮便笑,他把她抱起来,突然的失重感让裴昭颜不由得搂紧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喊:“皇上,快放臣妾下来!”
    “朕抱着你走上一夜也不累。”祁淮绕着寝宫转了两圈,又把她抱到桌上,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裴昭颜被迫抬头。
    他靠近她,严丝合缝,又在她耳边轻声威胁:“昭颜若是不听话,下场便不只是这样了。”
    如此亲密的姿势让裴昭颜害怕,她乖乖点头,吸吸鼻子小声说:“皇上能把臣妾放下了吗?”
    终于踩到了地上,裴昭颜马上开始点蜡烛,黑暗太危险,皇上更危险,她得小心一点。
    点完了蜡烛,祁淮依然没什么吩咐,他坐在一旁半合着眼,似是有些困倦。裴昭颜没打扰他,静悄悄的去梳洗一番,这才小声说:“皇上,去床上睡吧。”
    祁淮嗯了一声,看着她乖乖的睡在里侧,这才满意道:“昭颜真听话。”
    裴昭颜终于能好好看他一眼,却见他眼下乌青更甚,不由得轻声道:“皇上别打趣臣妾了,快睡吧。”
    祁淮没再招惹她,很快闭上眼睛进入梦乡,还没忘伸长手臂让她枕着。
    裴昭颜也已经习惯,可是她却有点睡不着,也不知道皇上在军营里做了什么这么累。皇上振臂一呼,自然是一呼百应的,为什么要亲自去军营呢?
    她自己是想不明白的,索性不想了,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看着他沐浴之后终于显出了些红润的脸色,还有依然冷厉的下巴,她眨眨眼,又悄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
    皇上已经睡着了,摸一摸也没什么关系吧?这样想着,她慢慢把手放下,离他的脸还有一寸的距离,终于还是收回了手。
    算了,不摸了。
    万一她把皇上吵醒,骂她事小,打扰了皇上睡觉事大,明日还要上朝呢,上完朝还有一堆奏折等着批阅,连用膳都是奢侈。
    这样一想,裴昭颜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做皇上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皇上好累呀。
    她想了想,决定遵守以前的约定,明日去养心殿监督皇上用膳,在心里把这句话默念几遍,确认记住了,她这才闭上眼睛。
    殊不知枕边人的眼睫轻轻动了动,似是有些遗憾的叹息一声,呼吸这才逐渐平稳绵长。
    次日清晨,裴昭颜醒来的时候,祁淮便已经走了,意识回笼,她想起昨晚的话,此时更坚定了,今日一定要去养心殿监督皇上!
    画了快两个时辰的画,还没到午时,裴昭颜便迫不及待的撂下毛笔,说:“晌午了,去养心殿。”
    橙心连忙把东西收起来,蓝玉问:“娘娘,还有半个时辰呢,您怎么这么着急?”
    “是吗?”裴昭颜看看天色,这才知道自己心急了,但是东西都已经收起来了,她便干脆道:“去养心殿吧,反正也没什么事了。”
    橙心蓝玉对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里的欢喜,娘娘终于在乎皇上了!生小皇子还会远吗!
    她们俩折腾的更起劲儿了,把裴昭颜按在梳妆台前坐下,一边拿起胭脂水粉一边道:“娘娘稍等,奴婢们给您补个妆。”
    裴昭颜也不急,任由她们折腾,惬意道:“反正还早,我眯一会儿。”
    两人一听,默契的收了手,异口同声道:“好了!”
    裴昭颜愣愣的看着她们,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被两人推出了门:“娘娘天生丽质,芙蓉面本就不需要增色太多,就这样去吧!”
    一路来到养心殿,裴昭颜被她们弄得也紧张起来,眼看着转个弯儿便到了,忽然看见李公公在殿门外和小安子说话。
    她有点怵,低声道:“咱们先回去吧,是有点早……”
    话音未落,那边便有个尖细的声音传来:“何人在此处喧哗?”
    李公公听见了吗?裴昭颜只好露出个脑袋,干笑道:“李公公,是我!”
    李德福的眼睛马上就亮了,他把怀里的东西扔给小安子,飞快的往这边走,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来到近前他又止住脚步,快速说道:“娘娘,皇上今日被大臣们气的不轻,正是需要您的时候,您可真是解救奴才们于水火!”
    皇上不高兴啊……裴昭颜抿了下唇,越发退缩了,她往殿里瞧了一眼,小心翼翼道:“你确定我过去之后,皇上不会被气死?”
    李德福轻咳一声,解释道:“娘娘的到来自然是雪中送炭,皇上喜欢您,自然不会迁怒于您。”
    李公公想的好简单,纳了她就是喜欢她吗?裴昭颜挠挠头,看着李公公殷切的目光,又想起他平日里对她的照顾,她便没再拒绝,一步三挪的进去了。
    进了养心殿,里面黑乎乎的,一根蜡烛也没点,连帘子都拉上了。她一时看不清,眯着眼睛凑近仔细瞧,正中央的榻上并没有皇上的身影。
    裴昭颜松了口气,皇上不在啊,那她就可以走了。
    正要转身,身后却有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声音像含了冰,格外冷淡:“你怎么过来了?”
    裴昭颜吓得不敢动,她盯着紫藤花瓶艰难地解释道:“臣妾来监督、监督皇上用膳。”
    身后的压迫感瞬间烟消云散。
    祁淮放开她,亲手拉开帘子,又点了蜡烛,殿里终于亮堂了些,他见她还站在原地,皱眉说:“过来。”
    裴昭颜连忙过去了,皇上正生气,她得听话,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祁淮满意的点头,把她拉到榻上坐下,两人挨得极近,呼吸相缠,他声音喑哑:“想朕了?”
    裴昭颜不敢说不想,她硬着头皮点点头,又软软的解释:“听李公公说皇上心情不太好,臣妾身为妃嫔,自然要为皇上……”
    祁淮打断她:“你只需要说两个字便可。”
    裴昭颜终于直视他的眼睛,歪头看他,有点不明白要说哪两个字。
    殿中静谧,祁淮许久没听见她开口,只好耐着性子慢慢教她:“朕问你有没有想朕,你该说哪两个字?”
    “唔……”裴昭颜犹豫片刻,“想皇上”明明是三个字,皇上怎么数的?她想不通,只好胡诌了两个字,模模糊糊的说,“想了。”
    祁淮便笑,脸上的郁气顷刻间消散,他忍不住掐她的脸,看她在外面冻得发白的脸变成红色,又轻轻揉了揉,还是舍不得放开。
    等她皱了眉,他才若无其事的蹭了蹭,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逗一只小猫。
    终于收回手,他才满足的亲自教导她:“应该说想你。”
    裴昭颜像稚童学舌般重复了一遍:“想你,我想你。”
    祁淮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酸酸涩涩的,被她软软的嗓音说着最普通不过的话,他浑身舒畅,非得到武英阁发泄一番才罢休只是现在身边有裴昭颜,他自然不想去练武场。
    祁淮握住她的手,把他心里的情意都传递给她,又掩饰的问了一句:“手这么凉,不知道握着朕的手?”
    裴昭颜感受到手上的暖意,像被火炉包围着,热到了心里。她低下头看了一眼,两只大手轻轻松松的包裹住她的双手,动作间又露出点点的白,有些好看呢。
    她忍不住动了动,白色忽隐忽现,她觉得好玩,手指像跳舞一样,动的更厉害。
    祁淮却以为她不愿意被他握着,不由得使了力气,皱眉说:“乱动什么?”
    裴昭颜就不敢动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明明做着亲密的动作,可是皇上怎么这么凶?
    啊,对了,皇上今日生气了呢,她不能再惹怒他了。于是她乖乖的没再动,双手却僵硬的像木头。
    祁淮知道自己说话有些冲,说完便懊悔不已,他连忙轻声问她:“饿不饿?若是饿了,朕便让御膳房早些呈上来。”
    裴昭颜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摇摇头,又问:“皇上饿了?”
    祁淮摇摇头,忽然又想笑,他们之间的对话着实有些无聊。
    停了片刻,他道:“你不问朕今日为何发脾气?”
    到底还是怕在她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人人都说他性子阴晴不定,又最是暴戾,这些不过是障眼法,只是演的久了,他觉得心里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在流窜。
    他怕他自制力不够,怕他没有能力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也怕这个世上没有他能认出来的女子。
    幸好有裴昭颜。
    他用左手握住她的两只手,右手慢慢摸上她的脸,轻声问:“你怕朕吗?”
    他曾经问过许多遍,裴昭颜是怕的。可是现在看他的模样,她却觉得他有点可怜,于是她想也不想便摇头:“不怕,皇上对臣妾好。”
    想起她上一个问题,她顿了顿才说:“臣妾是后妃,不该干政。况且臣妾什么都不懂,问这些只会让皇上徒增烦恼。”
    “告诉你也无妨,”祁淮喜欢她的坦然,解释道,“朕有个姐姐,你可知道?”
    西宁长公主,前几年去西凉和亲了,裴昭颜顿了下,才慢慢点头。
    “朕一直想把她接回来,昨日收到她的信,她过得并不好,”祁淮把手放下,神色有些黯然,“朕是天子,却连亲姐姐都护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