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日不可留。”
    以染执棋，移了一子，笑容浅淡。
    没有安慰的意思，眸中亦没有怜悯，只是一种很超然的态度。
    “昨日之日不可留吗？”
    老大爷垂着眼帘细细品味着这句话，良久，爽朗的哈哈一笑：“小姑娘说的是！昨日之日不可留！”
    “大爷，您倒是看得很开。”
    莫以染喝了口咖啡，口红印在了杯沿，猩红的诱惑。
    “我见过很多迟暮的老者，另一半儿走的时候都很难过，要不然就是脑子糊涂，不记得人了，但是眼泪却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老大爷闻言后沉默了一会儿，眼眸浑浊，以染已经不能看出他的心中想法。
    片刻后，老大爷笑了：“正像小姑娘你说的那样，昨日之日不可留。我老伴儿要是看到我难过，心里肯定也不爽快，我老伴儿会在那边会说我任性，一点分离之苦都接受不了。”
    “而且啊……”老大爷说着突然顿了一下，勾了勾唇：“再过不久，我们就能相见了。”
    老大爷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中没有伤怀，有的只是喜悦。
    以染眨了眨眼睛，微笑。
    真是豁达的老爷子。
    不过，这个岁数了，世间之事也都如过眼烟云，看淡了罢了。
    “小姑娘，你不上班？”
    老大爷问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以染看，眸中隐隐带了丝期待。
    以染从老大爷的这份期待中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微微张了张唇。
    原本打算照实说，但是于心不忍。
    略微思索了一下，微笑：“我已是人妻，不过丈夫不爱，孩子闹腾，时常受到责骂。我也就是每日里的这个时候，可以出来透透气罢了。”
    老大爷一听，眼珠子灵活的一转，笑道：“小姑娘，那你以后的这个点都来陪我下棋吧？不用多久，也就几个礼拜了。”
    以染闻言，心中一紧，微笑：“好。”
    莫以染自己当老板，时间倒也是充裕。
    此后，莫以染每日里的傍晚时分，都来陪老大爷下棋。
    起初，莫以染不过是觉得这大爷可怜。
    老伴儿去世了，一个孤寡老人，又时日无多，自己陪他下下棋，也算是做个好事。
    不过一个礼拜后，莫以染就将心中的那点怜悯彻底抹去。
    这大爷，太厉害。
    象棋、围棋、西洋棋、军旗……
    几乎就没有不会的。
    以染自认棋技不差，但是在这老大爷面前，却根本毫无还击之力。
    而这老大爷也是相当的有心机。
    每每自己大败之后，他又会小小的放水，让莫以染欲罢不能，免得莫以染惨败之后一怒之下走人，再也不来了。
    以染心中明知老大爷耍的什么把戏，但偏偏又乐意往坑里面跳。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大爷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个心机老boy呢？
    “查到了吗？”
    听到推门的声音，正在快速的敲击键盘的景墨文抬眸，淡淡的问了一句，随后视线又落回了电脑上。
    “查到了。”
    花泉一边回话，一边将手中的几张照片放在了桌上，继续道：“最近莫小姐总是去公园陪一个老大爷下棋，虽然总是惨败，但是却愈战愈勇，不亦乐乎，所以最近才对景总您不冷不热的。”
    “你说什么？她就是为了去下个棋足足晾我两个礼拜？她还是不是人！”
    男人气的猛的合上了电脑，一脸阴寒。
    “既然想着莫小姐，景总怎么不去找她？”
    花泉看着愤怒的景墨文，问道。
    景墨文闻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花泉：“我给她打第一通电话，她说在忙。第二通，敷衍。第三通，她挂了。我干什么自讨没趣？我是景墨文，怎么能巴巴的热脸贴人间冷屁股？”
    “您热脸贴冷屁股贴的还少吗……”
    花泉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景墨文微微眯了眯眸，冷意乍现。
    花泉眼角一抽，脸上浮起笑容，义正言辞道：“我是说，景总您做得对！这女人啊，就是麻烦！您不能太宠着她，现在她这乖张的性子就是被宠出来的！您啊，就得晾一晾她，让她意识到离不开您了，意识到自己错了，让她来给您道歉！”
    闻言，原本景墨文已经低下去的头又重新抬了起来。
    男人眉眼霜寒之色，冷冷的看着花泉：“花泉，谁准你污蔑总裁夫人的？”
    花泉：“……”
    他说什么都是错。
    “那，您还去找她吗？”
    “找！干嘛不找？那个老头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被骗了怎么办？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景墨文猛的一拍桌子，出了门。
    花泉紧跟过去。
    然而，走到电梯前时，景墨文却猛的停了下来。
    花泉吓了一跳，差点撞在景墨文身上。
    稳住了身形，淡定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景总怎么了？”
    男人缓缓的回头，皱着眉，道：“你刚才说……染染总是惨败？”
    花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那老大爷年轻时候参加过国际比赛，是隐藏民间的高手。”
    “高手吗？”
    景墨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花泉。
    花泉一惊：“您、您想干什么呀……”
    同一时刻，公园——
    莫以染照旧来到了公园。
    虽然说那大爷时日无多，但是莫以染却觉得那大爷硬朗的很，感觉再活十几二十年都没问题……
    今天的天气还好，有积雪，微寒。
    莫以染裹上了羽绒服，包的跟熊似得。
    一路上正想着破解大爷棋局的办法，到了往日下棋的地方后却没看见人。
    莫以染心中一紧，鼻尖微涩。
    难不成……
    莫以染有些无力的坐到了石凳子上，眼角有些微暖，冷风一吹，冰凉的似乎要结成冻，刺骨的冷。
    往日里自己来的时候，老大爷都已经早早地等在这里了。
    而今天……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甚至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但是还是该死的难过。
    以染吸了吸鼻子，起身，往回走去。
    “小姑娘！”
    正走着，身后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呼喊声。
    莫以染猛的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老脸。
    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笑的灿烂的不行，整个人走路步步生风，别提多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