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皱眉忍受着四周各色的目光，在余光瞥到有人拿出手机拍照之前将女友的脸用围巾帽子严严实实的裹住了。
    季千夏自然也感受到了周围人的瞩目，她以为在国外不必像在国内那样全副武装，所以下了飞机才没把脸挡住的，况且，不是说东西方审美差异很大吗？
    美国人眼中的中国美女应该是丹凤眼、塌鼻梁、厚嘴唇的那种。在来之前，季千夏还曾私底下担忧过，按照美国的审美，她应该是很丑很丑的那种类型了吧。要是盛宴的外国朋友嘲笑他找了个无颜女当女朋友怎么办呀！
    不过现在么……似乎没必要为此担忧了。季千夏在围巾底下一不小心笑了出来。
    盛宴则拉着女友站在曲一贺一边听他打电话，“姑姑我们到了，车子呢？什么？您记错时间了？我不是跟您说了下午三点到么……”
    曲一贺好不容易安抚好因为记错时间而分外内疚的姑姑，一抬头却看到自家表哥冰冷的视线，他急忙逃到季千夏身后，讨好的笑道：“姑姑记错时间了，我们打的回去吧，也不远。”
    季千夏在一旁点头，她有些不明白盛宴为何会生气。
    “我记得我明明让你把时间告诉我爸你姑父的。”盛宴眉眼沉沉，第一次带女友回来就遇到这种状况，任谁心情都不会好。虽然千夏不介意，也不会想到是不是他家不重视她才这样怠慢，但他介意。
    “我是给姑父打的电话，可是是姑姑接的啊！”曲一贺很委屈。
    “反正行李不多，我们打的吧。”季千夏拉着盛宴的手劝道，没想到他回家了这么娇气，像小孩子一样耍脾气，一定要家里的车来接。真是……意外的可爱。
    盛宴握了握她的手，转头看向曲一贺，“我和千夏在咖啡厅，你叫家里派辆车过来，到了打我电话。行李记得看好。”yz
    说罢也不去看自己表弟震惊得都裂了的脸色，拉着季千夏两人孑然一身的就走进了边上的咖啡厅。
    留下曲一贺一人在风中凌乱，“……至少给我送杯热咖啡来啊！”
    咖啡厅内。
    “一杯摩卡一杯曼特宁，再来一块巧克力蛋糕，谢谢。”无视前凸后翘的年轻招待的电眼，盛宴飞快的点完单让人下去了。
    季千夏看得好笑，美国的姑娘比国内的大胆多了，看盛宴这个样子，肯定是遇到多了，经验充足。
    “不问我理由？”盛宴解开西装纽扣，季千夏眼尖的看到服务台那边几个女招待又是一阵骚动。他当然是充满魅力的，季千夏无不骄傲的想道，闻言摇了摇头，“你现在不是准备要告诉我了么？”
    盛宴原本冰棱般被冻住的脸色一下子回暖了些，他伸手穿过半张桌子握住她的，“这次回来虽然除了自家人没有人提前得到消息，但上流圈子其实很小，如果我们今天坐出租车回去，不等明天整个圈子就会风传我们盛家怠慢你，甚至是不像表面上那样喜欢你。所以这个形式必须得要。”
    “我似乎领略到了一些在豪门的生存法则。”季千夏想了一番，感慨道。
    “我并不想你太受这些约束，只是总有很多情况身不由己，抱歉。”
    “你不用和我说抱歉。”季千夏简直啼笑皆非，他已经做得够好了，她都不用操心什么，道什么歉呢？“况且说实话我并不在乎你说的上流圈子怎么揣度我。如果不是为了叔叔阿姨的名誉，我现在就拉着你打的回去。”
    “你总是那么贴心。”盛宴垂眸吻了一下她的手指，走过他们这桌的年轻招待被闪瞎了眼，一晃神，咖啡倒在了另一个顾客身上，又是一阵混乱。
    季千夏收回目光，笑了笑，“我不是贴心，我是懂得没有实力的人，只能靠这些形式来赢得别人的尊重。”
    不等盛宴说什么，她又道：“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人发自内心的尊重我，所以这些形式现在讲究也没必要。以后说不定我还能得一个‘励志’、‘大翻身’之类的评价。”
    盛宴被她逗笑了，眼角都弯出了两道细纹，好看的眸子让季千夏想起了长白山的雪山，他低声道：“你总让我充满惊喜。”
    季千夏回以一笑，“彼此彼此。”
    周国平说，矫情之所以可怕，原因就在于它是平庸却偏要冒充独特，因而是不老实的平庸。季千夏已经度过了需要靠矫情区别于众人显得特立独行的年纪了。她知道自己的位置，前所未有的清醒，她也知道别人眼中自己的位置，前所未有的了然。
    如果这张脸曾带给她数不清的宠爱，那么等她寻找到一个目标并为之努力的时候，这张脸就成了某些人眼中否定她所有成绩的借口。
    美貌从来只是原罪。
    所以她才需要更加努力。为了不依靠任何外力，让自己和对面这个男人称得上“天生一对”。
    ☆、第55章 相处
    盛家派来的车是一辆加长版，黑色的车身很低调，车头却顶着一个小金人，还有一对傻乎乎的金翅膀。
    季千夏：“……”感觉好土豪。
    季千夏也不是完全不认识车，像bba这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自然知道，法拉利这种只知道名字看到车认不出来，眼前这辆，应该是属于后者的。
    为了增加知识储备，上车前季千夏还瞥了一眼车前的标志——双r，写着“”。原来是劳斯莱斯，季千夏恍然。
    已经有不少旅客拿出手机给汽车拍照了，后面车上的保镖下来帮他们提行李和维持秩序。盛宴一手拉开车门，一手扶着车门顶部，对着季千夏笑意浅浅，“上车吧。”
    季千夏忍着笑意率先坐上去，车内的空间很大，一侧的沙发上估计能坐下五、六个人。季千夏坐下之后便好奇的打量起来。
    “在看什么？”盛宴弯着腰坐进来，他太高了，原本宽敞的空间里他一来顿时就显得逼仄起来。
    “好像ktv。”季千夏指着身下的沙发身前的茶几和前面的屏幕说道。
    盛宴失笑，“你倒是和一贺有共同语言。”
    这句话正好被爬上车的曲一贺听个正着，他连声问：“什么有共同语言？”
    盛宴笑着睨她，季千夏便重新说了一遍。
    “我就说！”曲一贺拍案，“拉斯莱斯的设计师都是傻逼！内饰装成这幅样子，拍个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是在哪个不入流的ktv呢！千夏你真是我的知己！”
    季千夏与有荣焉，至少曲一贺的品味还是不错的，自己和他同样的感觉，不就证明自己品味也还可以么？她给他提建议，“你可以改造一下啊。”
    “我早想这么干了，不过这辆车不常开出来，每次我坐过停到车库就忘啦。”
    听着两人聊天，盛宴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表弟会和女友那么有默契。像ktv？他怎么从来不觉得。
    车子开开停停，季千夏没有来过美国，盛宴便打开车帘一路给她介绍沿途的建筑风景。
    “我们现在开往长岛，长岛是纽约郊区一片狭长型的岛，三面都濒临大西洋，风光很好。可惜现在是冬天，冬天的长岛据说是一年中最无聊的季节。”盛宴说道。
    “最无聊？”季千夏问道。
    “长岛最热闹也是最适合度假的是春秋两季，那时候正是社交季，有开不完的舞会晚宴，玩得地方也多，夏季就相对而言热一些，不过还能忍受。冬天住在海边可不是一个美好的体验，当然，某些艺术家除外。”盛宴意有所指。
    “冬天的长岛才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你们这些庸人！就知道看满沙滩的比基尼！”曲一贺对此很有意见，“灰暗的天空，独自一人站在海边，听着海浪拍岸海风呼啸，那是对自我灵魂的拷问，对自我认知的深入……反正姑姑喜欢！”
    最后一句才是大杀器，盛宴无话可说，转头看向季千夏，“按照中国的传统养生说法，住在海边是不好的，但是我母亲坚持，我和父亲也没办法。不过等圣诞节我祖母一家来了，我们会去往长岛东部的农场，那里也是盛家的主宅所在，位于岛屿中央，离海岸线较远，又有原始森林包围着，我想你会喜欢的。”
    季千夏点头，盛宴之前提起过每年圣诞节他家都会接祖母一家来一起过节，她倒也不是很惊讶。不过是提早见亲戚罢了，反正订婚那天总会看到的。
    “玛利亚人很风趣很可爱的，千夏你一定会喜欢她的！”曲一贺从小在盛茂明夫妇身边长大，盛宴的祖母就是他的祖母，他们关系一向都很好，而且玛利亚也不止是他的祖母呢。“不过玛利亚不喜欢别人把她叫老了，千夏你也和我一样叫她玛利亚就好。表哥这样祖母祖母的，玛利亚每次都很心塞的！”
    盛宴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人，他不可能直接叫祖母的名字，闻言只是淡淡看了曲一贺一眼，转头看向季千夏，“第一次总要叫祖母的。”
    季千夏本来还在纠结怎么开口直接叫一位老太太的名字，听到盛宴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她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启蒙读物是《千字文》、《笠翁对韵》，换到美国这个并不注重“长幼有序”的地方，还是有些不适应。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开过一段人迹罕至的绿荫小路，一座宫殿般的豪华住宅掩映在绿树丛中，车子从雕花铁门开进去，穿过草坪和喷泉，季千夏这才看到有两个身影正站在门口的花坛边等着他们。
    “是姑姑、姑父！”曲一贺欢呼一声，还没等车子停稳就开门跑了下去。
    盛宴的父亲盛茂明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眉眼间能寻找到一些遗传到儿子身上的痕迹，岁月并没有苛待他，反而沉淀出一身的优雅魄力。他此时正和一边的美妇人一起，拉着曲一贺嘘寒问暖，神情关切。
    他们关系真的很亲密。季千夏回头看盛宴，盛宴的目光注视着她，好像没有注意外面的样子，他朝她伸手，“走吧。”
    他的手掌温暖宽厚，一握上去，所有的紧张似乎都消靡殆尽，烟消云散了。
    季千夏深呼一口气，绽开一个微笑，“走吧。”
    “贺贺你怎么瘦了。”安梓桐握着曲一贺的手关心道，眼睛却控制不住的看向车子，只可惜在外是看不到车子内部的。她扶了扶今早特意梳起来的发髻，身边的盛茂明一笑，这是妻子紧张时不自知的小动作，可是有许多年没见到了。
    车门终于打开，盛宴率先出来，他继承了父亲高大的身材，祖母独一无二的灰眸，母亲漂亮的眉眼，英俊的仿佛远古时候的天神，安梓桐每次看到自己的儿子，都会又骄傲又陶醉，满心满眼的母爱都快和泪水一起喷涌而出了。
    她极力忍住，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来，努力维持着端庄高贵的样子，“你回来了。”
    盛宴微微颌首，唤了一声“父亲、母亲”，这才小心的把季千夏牵出来。
    哪知安梓桐一见到季千夏，原本忍住的眼泪立刻就淌了下来，让原本准备打招呼的季千夏微笑都僵在了脸上。
    曲一贺：“！”这是什么情况？！
    盛宴：“……”抿了抿唇，默默握住季千夏的手。
    盛茂明急忙安抚，“……好了，哭什么。”儿子的脸都黑了！
    安梓桐一哭就停不下来，打着颤音抽泣，“我一直都想要个女儿，没想到，没想到……能有这么漂亮的媳妇！我太开心了呜呜……”
    气氛为之一松。
    盛茂明哭笑不得，轻轻拥着妻子低声安慰，还抽空安慰了下受惊的季千夏，“千夏你别介意，梓桐是太开心了，叔叔阿姨都很期待见到你。”
    曲一贺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姑姑、姑父都在我耳边念叨你好久了！”
    季千夏原本还紧张的心情早就被盛宴母亲的泪水冲走了，她没想到盛宴的母亲居然是这样的性格，一时间倒是自在了很多，“叔叔言重了，我没什么的。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季千夏，叔叔阿姨好。”说着轻轻扯了扯盛宴的衣摆，他的脸色太不好看了！
    “好好！”盛茂明眼尖看到了，心里颇安慰，他儿子至少找了个比较着调的老婆啊，不像他……
    安梓桐终于擦干了眼泪，她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一点也不敢抬头看自己儿子的脸色，拉着季千夏的手轻声解释：“我是真的太高兴了，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是我身体不太好。今天一见到你，我就觉得我要是有女儿，肯定和千夏你一样漂亮。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千夏你以后就是我女儿了，呜呜……老公我们有女儿了。”
    “呵呵……”盛茂明尴尬，扶着妻子转头进屋，“我们先进去说，旅途劳顿，喝杯热茶解解乏，解解乏。”
    曲一贺一脸蠢爆了的表情和季千夏吐槽，“别介意，我姑姑就是这样的性格，所以我和我表哥都比较早熟。”
    季千夏忍俊不禁，盛宴早熟还好说，曲一贺么……恐怕现在还是小孩子脾气吧。
    盛宴运了半天气，闻言瞪了一眼曲一贺，“还不进去喝茶。”
    “就知道拿我撒气。”曲一贺嘟囔了一句，还是听话的进屋了。外面只剩下他和季千夏两人。
    盛宴松了领带，解了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一回头就看到季千夏正对着他笑。
    “怎么了？”他问道。
    “我觉得你回到这里之后对曲一贺严厉了很多。”是在父母面前努力表现大哥的样子吗？最后的话季千夏没有说出口，她已经发现了盛宴和父母相处中的生疏，这种生疏并不代表他们彼此之间感情的淡漠，而是性格的原因吧。如果盛宴和曲一贺一样的个性，她相信他能和他的父母相处的很好。
    可惜……他连在父母面前都那么要强。
    “习惯了吧。”盛宴揉了揉眉心，“你不知道他以前惹了多少祸。”
    “你以后可以慢慢说给我听。”季千夏挽住他的手。
    “恩。你真的……不介意？”盛宴提起之前的状况还是有些不高兴，他是个追求完美的性格，想象中的带未婚妻回来见家人第一面绝不是这样的。
    季千夏摇头，“我很庆幸阿姨是这样的性格，要是你母亲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贵妇，那我可有的辛苦了。”
    季千夏说得是实话，盛宴一想到她说的那样的情况，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介意就好，我母亲……有时候就是小孩子脾气，一贺像她。”
    你有时候也挺小孩子的。季千夏抿嘴而笑，“我们进去吧。”
    屋子里是典型的美式风格，会客厅里放着几幅油画，优雅而低调。
    盛宴帮她把大衣脱下亲自挂好，在一旁给她倒茶的安梓桐解释道：“明天就是平安夜了，佣人们都休了假，所以有些空旷。”
    “恩。”季千夏谢过，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浓浓的茶香混着牛奶的香甜，还有一股隐约的柠檬清香，和盛宴曾经给她煮的奶茶一个味道，“很好喝。”她轻轻笑道。
    安梓桐一下子就笑开了，“这是我的独家秘方，千夏喜欢的话我教你啊。”
    “好啊。”季千夏欣然应允，又看到安梓桐端出来一小碟曲奇饼干，“这也是阿姨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