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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节
    众人再次回到墙根,各自拽紧手中绳索。
    不久之后嘈杂声稍息,东方沉静了一阵,再次响起了嚣张的火炮声。
    闻若青贴紧墙根,仔细听得这回上方动静小了许多,便对身边的章远打了个手势,章远得令,拽住绳索率先往上攀爬。
    手铳队士兵陆陆续续跟上来,章远爬到飞索顶端时,大家先后停了下来,一手抓紧绳索,一手自腰里拔.出手铳,静待时机。
    众人屏息静气,如同暗夜里蛰伏在墙壁上的一只只黑色蝙蝠。
    先前那觉得不对劲的北狄卫兵再次探头往墙垛外看了看,却又不见任何异常。
    他狐疑之下探出半个身子往下面一望。
    这一看之下,他心跳骤停,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下方的墙壁上,高高低低地贴了一片形如鬼魅的人,离他最近的一人是个脸上有胡须的小白脸,见了他居然还朝着他咧嘴一笑。
    这士兵反应过来后,不由骇急而呼,刚刚出声,一声炸响,他眉心处被不明东西爆开,哼都没再哼一声往前扑倒,身子正好卡在墙垛间。
    旁边的两个卫兵大声吆喝着跑过来,骂骂咧咧地把他的身体搬开。
    一人一面搬,一面伸头出去看。
    这一看之下,又是一声爆响,他眉心处鲜血长流,大睁着一双虎目直直坐下,继而头一歪,没了动静。
    剩下的那个卫兵瞪着眼前人的尸体,一时惊呆了,回过神来后正想探头出去,想到那两名同伴的尸体,又有点迟疑。
    远处的几个卫兵听见这边的声响,拽紧大刀奔了过来。
    那几人还未奔到这边,墙垛处已甩上来几个铁爪,卡在缝隙处的绳子拽了拽,铁爪牢牢抓紧墙垛,这北狄卫兵大喝一声,抽出大刀探身出去,刀锋刚刚触到外头的绳子,已被一弹爆头,半个身子伏在墙头,鲜血成串往下滴落。
    章远率先攀上城墙,一面纵身跳下,一面举起手铳,眨眼间解决掉已奔到面前手举大刀的两个北狄卫兵。
    不远处的几人停下了脚步,拿起城墙上的弓箭,拉弓对准他,这时傅寒和江云也从下头上来,箭还未出弓,那几人已被傅寒和江云干掉。
    章远趁这个时机赶紧往手铳里换着弹药。
    这时燕云军已如潮水般涌上墙头,一左一右往城墙两边追击敌人,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北狄卫兵溃不能挡。
    断后的闻若青上来之时,城墙上附近的北狄卫兵已被悉数解决完,他笑着环视一周,问道:“没我什么事了?”
    傅寒一面换着弹药,一面道:“章远和江云他们已经下去了,城门下刚上来不少卫兵,都被咱们解决了,这会儿下头没几个人,应该不足为虑。”
    他皱了皱眉头,“就是弹药用得有点快,我这弹药包都快空了,我看其他人也差不多。”
    闻若青道:“呆会儿大家清点一下,去东门的时候都尽量使用弩.箭,危急时再用手铳。”
    一刻钟后章远和江云率众上来,手铳队无一人死亡,只有几人受了点轻伤,大家脸上都洋溢着胜利后的兴奋和喜悦,寒风如刀,但所有人都如同喝了烈酒一般,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闻若青整队训话完毕,站在城楼上往东边瞭望。
    东边城墙上的塔楼内燃着熊熊的烽火,炮声还在时断时续地响着,天边挑起一抹暗沉的绛红色。
    他拿过一张北狄士兵的长弓,搭上箭矢,缓缓舒展双臂,弓弦震动,“嗖”地一声,箭矢划破夜空,钉在护城河外的一处空地上。
    他再次搭箭拉弓,一连射出两箭,三枝箭矢插在同一处,箭矢顶端的羽毛震颤不休。
    远处枯林中的林涵举着千里镜,清楚看到城楼上射下了三枝箭矢,他不由长声笑道:“成了,南门已被拿下!”
    他收了千里镜,手臂一挥:“出发!”
    第102章 赤雁关之战(下) 好在有……
    这日晚间天气异常寒冷, 玧朝骠骑大将军木都询问了部下几句,很早就回到了自己在郁洲城内的住所。
    十多天前他率领三万大军攻下赤雁关后,几乎是立刻就追着为数不多的燕云军败兵往郁洲城而来。
    从赤雁关出发, 行马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郁洲城的北门, 他领军到达城门之时,见城门大开便感觉不太妙, 果然冲入城后, 发现里面已经是一座空城。
    木都大失所望。
    他的军队在城中四处搜寻了一整天,不仅像样的金银珠宝没两件,食物也所剩无几, 他和他的部下想象中温柔秀美的大璟朝女人, 更是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虽然事先有了预料, 但一座城池搬空地如此彻底, 连一点漏网之鱼都没有, 还是很让人沮丧的。
    想也知道是那赤雁关的年轻主帅, 在率领骑兵进入燕回山送死之前干的好事。
    木都咒骂着,无可奈何地选了城中一座最大的两层房舍做了自己的府邸, 不情不愿地住了进去。
    攻打赤雁关如此顺利, 他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连着向玧朝皇帝阿都沁发出申请,请求皇帝允许自己去攻打赤雁关以东的几个小规模军事要塞, 但都被阿都沁给驳了回来。
    他遗憾之下只得作罢。不管怎么说,郁洲可是玧朝建朝以来拿下的第一个城池,他木都也算是拿下了头一份功勋。
    郁洲是个不大的城, 内中的居民不算多,因此屋舍分布和城内的街道也并不复杂,木都分走一半兵力去支援兀拖后, 把剩下的士兵重新分配了一下,感觉要守住这座城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到命令再去攻打下一座城池,他闲了好些天,都有些坐不住了,手痒脚痒地浑身不自在,要不是阿都沁给他下了死命令,他早就带着他的军队冲到外边撒野去了。
    也不知道这大璟朝的人是怎么想的,酷爱建设这种四四方方的城,城墙也修得又高又厚,虽然外头的人不易攻打进来,可这不也是把自己给困住了吗?
    木都连日气闷之下,穷极无聊地和几个手下在屋子外头摔了一会儿跤,连着掀翻几人后,才进了屋,在那种狭窄单薄的木架子床上翻来翻去,差点把床压垮了,才好不容易睡着。
    睡到半夜的时候他醒了,没一会儿便听到东边传来一声巨响,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双眼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他又听了一阵,没错!就是火炮的声音!
    真是来得好啊!
    他匆匆披挂了,拿了他一双重达一百斤的铁锤,上了马一路风驰电掣地往东边城门赶。
    一路炮火声不断,木都在半途的时候就看见东边城墙上的几处塔楼上都燃起了烽火,到了城门下,最近的南门和北门卫兵都调过来了不少,看来守城的将领应急方面还是做得不错的。
    散布在城内的守军集结地也很快,他最得力的一个部下桑格正在清点两个骑兵营。
    从赤雁关入城时,木都留了五千守军在赤雁关,援助兀拖的大军离开后,郁洲城内还有近一万士兵,他把其中两千人分成两班,分别看守东南西北四处城门,剩下的八千人除了后勤兵外,编为两个大营,交替执行着城内的巡逻任务。
    当然,城里也没什么可巡逻的,大部分时候这些骑兵和他一样,都是百无聊奈地在自己的住所里聚众找着乐子。
    听到炮响,这些在城里憋坏了的士兵和他一样,很快就身披铠甲手执武器聚集而来,个个脸上一副跃跃欲试和兴奋难耐的表情。
    木都大致瞄了一眼,看见两个营的大部分士兵都赶来了,满意地点了点头,上了城楼。
    不远处的林地里火把通明,旌旗飘扬,最前方架着三架粗筒火炮,炮口正对着城门,旁边的高地上聚着一群燕云军士兵。
    木都抢过身边卫兵的千里镜,朝那高地上望去,只见中间的将领身挂重甲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披着猩红的披风,头戴凤翅金盔,看模样不过是个小孩而已。
    旁边的一杆旌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闻”字。
    木都曾是呼和部的首领,被部落里的长者教导着,也认得几个汉字,这个“闻”字他见过多次,早已经烂熟于心。
    好哇!这闻家人看来也是气数尽了,连个乳臭未干的小孩都派上阵了,木都惊愕之下,不由哈哈大笑。
    他笑声还没完,就见那小孩手臂一挥,旁边一人挥动令旗,三架大炮同时对准这边发射,几声震耳欲聋的声响过后,炮弹挟着火光落在城门前方的空地上,漫天的烟尘扬起,裹着灰雾砂砾往城楼上扑来,一阵刺鼻的火.药味呛得人咳嗽连连。
    城楼上的所有人,脸上和身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沙。
    木都大怒,这是什么个意思?要来就来真格的,炮架得那么远,射程根本就达不到这边,放炮过来就是给他们找不痛快的?
    正在这时,“嗖嗖”几声,几枝粗长的铁箭往这边飞来,接二连三地钉在他旁边的木柱子上,深深地插了进去,木都身边的士兵们哇啦啦一阵大叫。
    木都拿千里镜往那边看,等了半天,烟尘消散了,这才看清楚那几枝粗箭是从一架三弓床弩上发射出来的。
    这种床弩木都是见识过的,射程远威力大,只是需要多人合力操作。
    看来燕云军这回是要来真格的了。高地后面的山林里,隐隐绰绰地现出燕云军的骑兵阵列,木都粗粗估略了一下,大约不下五千人,加上前排操作大炮和床弩的步兵,总数至少在六千人以上。
    他身边的卫兵问他:“燕云军怎会这时候来攻打这里?”
    木都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骂道:“动你的脑子想一想,多半是想攻进这里,然后从赤雁关出去,绕过燕回山好去夹击兀拖。”
    那卫兵不屑道:“就一个小孩?”
    木都哈哈大笑,“看来燕云军已经没人了。”
    正说间,又是一连三枝粗长的铁箭往这边射来,这一次直接把城楼上的牌匾射落了下来,轰然一声,差点砸到木都的头上。
    木都后退两步,心中怒火再次燃起,举起千里镜往那高地上看过去。
    那小孩仍然骑在马背上,似是知道他正往这边看,嘴角挑着一抹笑意,缓缓将手臂举过头顶,捏紧拳头竖起大拇指,接着翻动手腕,本是朝上的大拇指慢慢朝下,纹丝不动地定住,是个挑衅的手势。
    木都气得哇哇大叫,“桑格呢?”
    桑格这时已整军完毕,刚刚上了城楼,听见木都发问忙拨开人群上前:“桑格在!”
    木都沉着脸道:“两个营的人都到齐没有?”
    “到齐了。”
    木都拿过身边卫兵手里的双锤,“好!让他们做好准备,老子这就率军出城迎战!”
    桑格忙道:“大将军不可!”
    木都把双锤砰砰一撞,“他奶奶的,都打到老子头上了,老子要去把那奶娃子的头锤个稀巴烂!”
    桑格无法,只得提醒说:“大将军出城迎战,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怕是不好交代,您一定得留在城里,属下去便是。”
    这时对面又是三发炮弹打过来,轰轰几声,烟尘漫开,城楼上人人又是披了一身尘土。
    木都仰天大吼一声,一锤锤在墙头,沙石齐飞,墙垛处被砸出一个大大的缺口。
    “桑格你去!把那吃奶的小子给老子抓回来,老子要亲手把他的头拧下来!”
    桑格问道:“两个营的人都带去吗?”
    木都想了想,“都放出去吧,草原上的狼没肉吃没血喝怎么成,天空中的雄鹰不起飞,就怕以后再飞不高了,这都憋了多少天了,让他们去!”
    桑格领命,正要下城楼,木都身边一个军师道:“我看这事有点蹊跷,这几千燕云军既要攻城,为何阵势摆这么远?这都老半天了,也没什么实质的攻城行动。”
    木都冷笑道:“不就是想要引我们出城吗?也好,老子这些兵早想拉出去练一练了,瞧这样子,燕云军把骑兵都派过来了,正好让老子把他们的骑兵都消灭光,让他们再跑不起来!”
    那军师道:“别是调虎离山之计吧,桑将军领军出城后,这郁洲城可就空了。”
    木都骂道:“怕他什么?你去,把赤雁关的守军调三千回来,分到各处城门,加强城门上下的守卫,这墙这么高,攻下来没这么容易,再说有什么不对,桑格随时回来便是。”
    他注视着前头的燕云军,捏紧了捶柄笑道:“这用大璟人的说法,就叫做将计就计,这次是他们来打我们,我这是被迫迎战,皇上知道了可就怪不到我头上了。老子得给这燕云军些教训,告诉他们老虎屁股摸不得。”
    这时旁边的角楼上燃起了大火,两闪两灭,城楼上的人不约而同望向北方。
    北面城墙上远远亮起火光,闪动两下后,西面也有了回应,最后给出信号的是南边城门,那火光亦是两闪两灭,分外清楚。
    军师见四个方向的城门一切正常,一面吩咐士兵去调遣赤雁关的守军过来,一面苦口婆心地劝道:“如今虽然城内一切正常,但大将军还是稳妥些为好,燕云军驻守郁洲多年,周边地势都很熟悉,就怕是已在山林里设下了埋伏,故意引咱们过去。”
    木都沉着脸没说话,放了铁锤拿起千里镜往对面山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