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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11)
    你给我一只眼睛今日权当我还你半条命,我们从此两清,日后不必再纠缠。
    宋悯欢握住了庄离的手腕,庄离手中的匕首还是他之前丢的那把,上面有他亲手雕刻的莲纹。
    噗呲一下,庄离手腕想动却动不了,他此时才感受到对方的修为远在他之上,他眼睁睁的看着匕首刺进便宜师兄的胸口,对方的细白的指尖染上了鲜血。
    鲜血被雨水冲刷,映在月华白袍上,无比的刺目,匕首折射出来银光,对面的青年表情冷漠,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疼。
    沾血的匕首缓缓拔出来,庄离想要开口,他感觉匕首像是一并刺在他的心上,疼的他心脏痉挛,可他却被沉重的威压压制的无法开口,嗓音变得艰难晦涩,半天难以挤出来一个字。
    这般你也能够回去交差了。
    银制的匕首掉落在地上,月色被乌云遮挡,他在原地不能动弹,他想要说不要,不要用这种方式,他从来都不需要。
    他不想伤害他,他宁愿伤害的是他自己也不想让便宜师兄受伤。
    闪电在云层中划过,一声惊雷在他耳边炸开。地上的阵法若隐若现,庄离嗓间像是浸了血,他看着对方在雨幕中的身影,眼前逐渐被雨水模糊。
    善庄离艰难的说出来这个字,他挣扎着跪在了地上,雨水沾湿他的脸侧,一身玄色长袍溅上泥泞。
    那一声善善他没能叫出来,远处的青年捂着自己胸口的伤,身形晃了一下,背影清冷挺拔,很快在他面前消失。
    对方一次头都没有回。
    庄离挣扎在泥地里,他被阵法束缚,掌间攥紧了地上的泥,他目光紧紧盯着那道背影,沉重的威压落在他背脊上,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没等他爬起来,阵法冒出来一道白光再次束缚着他,那道身影在雨幕之中模糊,他很快看不见了。
    对方没有杀他因为他是他曾经一手调教的师弟,那在以往日子里残存的一二分旧情,如今全都散了。
    此后,他们两人相当于再无瓜葛,他的师兄,终于走出了他的生命里。
    庄离握紧了手边的剑,他眼中模糊一片,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唇齿之间满是血腥味,他五脏六腑都在疼,心脏处最疼,反抗的越厉害,威压便越沉重。
    阵法仿佛在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变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任他怎么努力,都休想逃脱同样的,任他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再进那人眼里。
    他这一辈子只配在泥地里挣扎。
    宋悯欢习惯了受伤,他脸色略微有些白,听到了身后庄离在喊他,他身形晃了一下,没有回头。他垂着眼,在雨幕之中艰难的回到了熟悉的正殿。
    一墙之隔,他在屋檐下自己扯开衣襟,衣襟被染红,他草草的施了治愈术,自己包扎了伤口,在墙角坐了下来。
    正殿里还亮着灯,如今他脖颈上没有戴红莲玉扣,沈映雪应当不知道他在外面,不知道沈映雪现在在干什么。
    他想着第二日要过去和公子岚汇合,这般又落了伤,估计会挨骂了。他又想起来,明日便能拿到圣水可以治沈映雪的伤。
    外面下着雨,比平日里要冷,他低声咳嗽了一声,剑在旁边支着,灰扑扑的剑上也沾了血。
    指尖捂着唇,担心自己发出来动静被察觉,他一手还拿着剑,眼角扫到了什么,视线微微一顿。
    他眼角扫到了一角玄色的莲纹长袍,前多了一道人影。
    沈映雪垂眸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染红的衣襟上,没有开口问什么,而是俯身把他抱起来,像是往常一般把他抱进了正殿。
    师尊
    宋悯欢想挣开,他一手还拿着剑,对上沈映雪淡漠的眼神,又什么都不敢说了。
    我以为你去跟庄离打架,是真的打架,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
    沈映雪指尖放在他的伤口上,伤口止住血,一点点的愈合,疼痛逐渐消失。
    你对谁都能心软却从来不会对自己心软。
    沈映雪看起来很平静,烛光映照着他的脸,他轻声道:善善,你可听闻过圣君僭越的故事。
    他知道沈映雪其实想责怪他,他自然听闻过,此时却没有开口,若是他开口了,说不定沈映雪会更生气。
    圣君僭越是神祇后人之一,他心中对族人、对凡人,对神祇先人有怨。哪怕他有怨,他依旧恪守自己的良善道义,后来他遭欺骗、被陷害,落得一身病骨沉疴,却没有一个人感激他,没有人记得他的好。
    你看如今世人流传的有关圣君之事是什么样的?
    世人笑他虚伪、嘲他愚善,讽他自作自受,你自喻再世圣君可知凡间是如何看待你的?
    这很容易想到,许多人都会想他会跟原先的僭越是同一个下场。
    沈映雪垂眸看着他,轻声道:师尊不希望你做这世间之善,那般太辛苦,会受很多的伤师尊只希望你能够平安顺遂。
    宁为天下一凡夫,不为世道之光。
    他只希望,他的少年能够永远无忧无虑,不为流言所苛责,不为道义所左右,不为责任所束缚能够永远的做少年。
    同天下少年无二般、不必肩负天下苍生,只为明日眼前烦忧,不必承受这世间沉重的苦与痛。
    第139章
    沈映雪终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别人都希望他能舍身于大义, 而沈映雪却只想让他过的安稳幸福。宋悯欢看着烛光下沈映雪的侧脸,温柔的嗓音响在耳边,他觉得身上的伤也没有那么疼了。
    我知晓师尊, 只是一部分觉得圣君僭越伪善虚义,但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还有许多人真实的觉得他是为人族付出明明他做的都是好事, 为何到头来都成了他的不对?
    宋悯欢眸中一片柔和, 低声道:善良从来都不是一种错误,错在于是人族本身,他们犯了错,反而认为是帮他们的人活该,这般才是真正的恶。
    我明白师尊所言,哪怕我们知晓谁对谁错,但是世道之下,我们管不了每个人心中所想,没有办法让每个人都知善而图善,知恩图报心怀感激的只是一小部分人。
    可我们不能因为无人图报便不再行善, 不能因为世人诟病而止步良行行善从来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只要不愧于心,便是为这世道添了一束光。
    光影之下一直都有黑暗, 不能因为有黑暗的存在, 光就不再落下。
    我也想平安顺遂,宋悯欢回忆起来,指尖微动,兴许从我过来的那一刻,命运便已经注定好了可我并不信命。
    至于小庄,他是我师弟, 当初他为我挖一只眼睛,如今权当还他,从此我与他不会再有任何牵扯。
    宋悯欢知晓沈映雪担心他,他看了眼掌心的疤痕,指尖慢慢的握住。
    师尊不必为我担心,这伤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过两日便能好。
    他有些难过的是自己要走了,这般离开,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再与沈映雪见面。
    沈映雪听完了宋悯欢的这一番话,他伸手碰上青年的头发,指尖落了光带着暖意。
    善善,总是让我很意外,他扯了一下唇,眸光注视着青年,你说的很对,但是我所求并不多,你的安危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虽说如此,你的决定师尊还是都会尊重,哪怕我并不赞同,沈映雪嗓音温柔,你想做什么直管做便是,师尊永远都会支持你。
    哪怕他更希望对方能够陪在他身边、更想他们能够在一起,但是他并不会以爱之名束缚对方。
    他可以一个人忍受所有难言的寂寥与心悸,让他的少年拥有自由与爱。
    沈映雪一向克制又冷静,对他温柔而怜惜,哪怕是生气了,也不肯责怪于他,哪怕是深陷痛苦,也会默默忍受不愿意告诉他,永远都是这般的让他难以割舍。
    师尊,你若是真的不让我走,说不定我会真的不走了。
    宋悯欢这般轻声说,对面的沈映雪眼里带了些许笑意。
    原先我是这么想的,你不肯见我我很生气,我想着之后要把你藏起来,不让你再有离开的机会。
    沈映雪:但是每次刚因为情绪有一些不好的心思,一看见你便又生不起气来,那些负面情绪也全部消失。
    我不忍心对你说重话,可你有时候顽皮,若是我不表现出来生气,你都不知晓自己做错了像前几日,你说这辈子都不会见我,我很不喜欢你说这种话。
    宋悯欢心里的那句我说的是假的差点脱口而出,他对沈映雪完全没有办法,让他狠下心来,他觉得无论什么时候他可能都做不到。
    现在不过几日,他下定的决心全部崩塌瓦解,再待下去,估计他就舍不得离开沈映雪了。
    沈映雪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温声道:我都知晓,善善,你早些休息,明日便要走了?
    他轻微的点点头,沈映雪指尖触碰在他的侧脸上,慢慢的向上,指尖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道白光无声的钻进他眉心,沈映雪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这是护身符,保佑善善一切顺利。
    额心触碰到一片温暖,宋悯欢感觉到些许困意,他眨了眨眼睛,仿佛感觉面前沈映雪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像是要消失在他眼前。
    一定是错觉,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很快睡了过去。在他眼睛闭上的前一刻,他试图伸手碰上沈映雪的衣角。
    指尖没有碰到那一角玄色莲纹长袍,他摸了空,然后整个人意识消散,陷入了沉睡之中。
    茶几上的烛光忽隐忽现,沈映雪看着床榻上的青年,他伸出手,用透明的指尖去触碰青年的脸,他的指尖在碰上去之后,逐渐地化为了一片虚无。
    原先以为终归是难以放下如今到了离别时,却又放下了。他内心平静,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保护善善。
    善善沈映雪轻声呢喃一句,指尖一点点握紧,他身形化为了无数道灵力,灵力钻进了床榻上青年的眉心。
    在消散的最后一刻,他落下一句极轻的嗓音。
    不要忘了我。
    宋悯欢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一片茫茫的白光,只有他与沈映雪两个人,沈映雪牵着他走了许久。
    他耳边传来沈映雪的嗓音,善善,若是有一日我消失不见你会不会忘了我?
    宋悯欢不明所以,他不明白沈映雪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心中下意识的不愿意去按照沈映雪说的去想。
    不会师尊不会不在,师尊永远都会在我身边。
    他眼中都是沈映雪,沈映雪似乎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温柔而又缠眷。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周围白茫茫一片,像是有雪绒落下来,明明不是雪,却让人凭空的感觉到寒冷。
    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四周异常的安静,他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对上沈映雪的目光。
    我该离开了。
    沈映雪眸底一片柔色,垂着的眼睫落下一层阴影,面上依旧温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嗓音很轻,带着几分叹息、可惜,不舍与难言的释然。
    善善接下来的路,要你一个人去走。
    师尊相信你一个人也可以。
    男人依旧是含笑温柔的模样,与他的距离却又仿佛变远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他面前。
    他在梦境之中想要触碰沈映雪的衣角,什么都没有摸到,沈映雪仿佛不在他面前,明明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可他怎么也摸不到。
    师尊你要去哪?宋悯欢意识到些许不对,他心中着急起来,有不好的预感浮现出来,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把人留住。
    他伸手只碰到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碰到,他指尖从沈映雪的身体贯穿,对方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
    沈映雪的身影一点点变得透明,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无尽的温柔与眷恋、以及一抹难言的不舍。
    师尊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一直与你共在。
    最后一抹光影消散,沈映雪的身形消失不见。
    宋悯欢跌在地上,他眼睁睁的看着沈映雪消失,对方消失前眉目中一片温和,他心中梗塞,像是千言万语想说,在此刻却都说不出来。
    师尊
    沈映雪方才是在与他告别他要离开他。
    他指尖什么都摸不到,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沈映雪的身影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温柔的嗓音在他耳边消失,他看不见沈映雪、摸不到沈映雪,以后再也感受不到沈映雪的存在。
    梦境似乎在告诉他此后,世间再无沈映雪。
    他整个人跌在地上,像是从凡间坠入了一片冰冷荒芜,四周失去了颜色,他想要寻找沈映雪的身影,怎么也找不到。
    耳边只剩下以前沈映雪对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令他心中难以平复,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心脏随着沈映雪的消失一并停止了跳动。
    他在茫茫中去找人,挣扎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这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沈映雪。
    师尊,你去哪儿了宋悯欢轻声呢喃,他踉跄着、嗓音带着颤抖,心脏处寸寸传来疼痛,像是有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着他的心脏,疼的让他难以呼吸。
    巨大的恐慌感笼罩着他,他整个人被冰冷的窒息感侵袭,他找不到沈映雪,明明他快要拿到圣水了,明明很快他就能够想办法治好沈映雪身上的伤。
    不可以沈映雪不可以有事。
    师尊,你是不是能听见我说话?不要同我开玩笑,我错了我不应当骗你,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见你不和你在一起,是我不好你在哪里可不可以不要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