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荣啊,那个横行乡里的余舅爷,多舒爽痛快。
人群里,有位书生和宋宁道:“宋姑娘,你这一手太厉害了,从没见过。”
宋宁正要说话,那男人身边忽然有男人酸溜溜地道:“好什么?运气好罢了。”
“就是,一会儿余舅爷回神,看她怎么死的。”
“你们怎么说话呢?”那个书生眉头一拧,道,“无辜的人都得救了,你们还说这种风凉话?!”
“也只有你们不了解的人,才会觉得她厉害。”那男人啐了一口,“走了走了。”
“踩着倒霉人的肩膀挣钱,要是我,这钱我都舍不得塞自己口袋。”
“你这么能耐,你刚才不上去?”立刻有人听不下去,上去拦着三个说话的人,怒道,“也不怕风大闪舌头。”
“就是,余舅爷要杀人的时候,你们也上去刀下救人啊。”
“他们有这本事也没这胆子,就知道咂嘴攒吐沫,呸!”
人们分成两派,吵了起来。
宋宁抚了抚荷包,五百两的银票沉甸甸的让她倍感踏实。
“阿宁!”刘大桥拉着刘张氏,膝行过来,冲着宋宁磕头:“谢谢阿宁,谢谢!”
“不用!”宋宁避开,去扶他们起来,“起来吧,哪用这么大的礼。”
刘大桥擦着眼泪,今天碰到余舅爷,连保长都不敢出来帮他出头,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谁能想到,昔日被人欺负默不作声的宋宁救了他。
“以前、以前是叔和婶对不起你。”刘大桥使劲磕头,“你的大恩大德救命之恩,叔铭记在心,一辈子不忘!”
他想到以前许多事,羞愧地抬不起头来。当年,刘杨氏带着宋宁刚刚嫁过来的时候,他跟着几个发小一起趴她的窗户,被她发现了,不但没悔改,还跟着巷子里的妇人一起,骂她是破鞋,揪着宋宁的辫子,说她是杂种。
后来他有了儿子,儿子长大了,也跟着巷子里的孩子一起欺负宋宁,他是知道的,可从来没有阻止过。
他记得有一回,虎子往宋宁身上砸猪屎,宋宁推了一把虎子,虎子哭着回家,她媳妇赶过来二话没说,抽了宋宁一耳光。
以前,他没觉得这些事有什么不对,觉得刘杨氏和宋宁,没有男人护着,被人欺负是活该。
可现在一对比,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不起,对不起!”刘大桥不肯起来,拼命磕头,眨眼功夫额头上已经破了皮,“叔对不起你,太羞愧了。”
他脸生疼,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刘大桥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够,喊刘张氏和虎子一起,一家三口涕泪交加的接着磕头。
“真不不必如此,过去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宋宁将刘大桥扶起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刘大桥抹着眼泪。
“我回去了,还有点事。”宋宁担心刘杨氏,和沈闻余打了个招呼,就和杨氏回家去了。
刘大桥擦着眼泪,将地上洒落的银子捡起来,不熟的人都各自散了,熟悉的邻居就上来帮着他清理马车,刘大桥和先前给他去报信的刘勇问道:“族长真的说他病了?”
二条巷多半都是刘姓人,百年来走走散散,这里还有七十二户。
这条巷子的族长也是保长,在族里德高望重,族里大小事都由他做主。
“我敲门了,爷娘开了一条门缝,压着帕子哭,说族长早上吃过饭就喊肚子疼,人都下不了地了。”
刘大桥啐了一口:“他就是贪生怕死!”
“嘘,这么多人在,回头让人听去告状。”刘勇低声道,“再说,他来了也没有用。咱们得亏他没敢来,不然宋宁那丫头指不定就不出头了。”
刘大桥想了想还真是,擦了擦汗,指着驴道:“帮我拉回家,趁着新鲜把肉分了。”
两个去拉驴,忽然一下子围上来七八个人,刘大桥一看道来的几人,冷冷地道:“我们能搬得动,就不劳几位叔伯弟兄了。”
刚才他跪在中间差点被余荣砍死,他的叔伯兄弟可没一个人出头。
反倒是个一直被他们排挤欺负的丫头救的他。
这样一对比,高下立判。
“这头驴这么大,你一家也吃不完。”巷口的刘大同凑上来,笑嘻嘻地道,“我们不帮着你吃点,两天就得坏掉。”
旁边的几个人纷纷点头:“就是就是!”
刘大桥冷笑着看着这些人,把他的驴抬走,十几个人在他家院子里,自顾自的就开始分肉。
刘大同将一条腿往脸盆一放,又拉出另一条腿:“我先回家了,顺道帮你把这肉腿给族长送去。”
刘大桥简直气笑了,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的这些同姓叔伯、弟兄这么无耻不要脸?!
以前的他真是瞎了狗眼。
“站住!”刘大桥气冲冲,一把夺过脸盆,冲着刘张氏道,“虎子他娘,这两条腿给婶子和阿宁送去。”
刘张氏顿了顿,心里有点不舍,家里一年吃不上几次肉,这回驴死了还把腿分出去给宋宁……她思索中,刘大桥猛咳嗽一声,瞪着她。
“哦哦,这就去。”刘张氏清醒过来,宋宁是她一家的救命恩人啊,这肉不给宋宁难道还给刘家这些白眼狼吃?
刘张氏顺手拽了一串挂在屋檐下的红辣椒,端着脸盆挤过刘大同,大声道:“正好,婶子家没辣椒,我给她一起带过去。”
“婶子和阿宁多好,莫说给他们送两条驴腿,就是把一整头驴给送过去,也是应该的。”
刘张氏可边走边骂,巷子里邻居探出头来,她阴恻恻地啐人家:“有好事的时候,就是叔伯,就是兄弟。有难了,一个个躲的跟老鼠似的,不要脸!”
刘张氏骂着走远了。
院子里,刘大同看着空了手,顿时指着刘大桥骂道道:“你把驴腿给一个杂种,一个破鞋,不给族长不给我?!”
“是啊大桥,你怎么能这样。”其他人也停下来,指着刘大桥,“胳膊肘怎么还向外拐?!”
刘大桥呸了一口,骂道:“我的命是阿宁救回来的,莫说她吃两条驴腿,就是吃我的腿,我也愿意!”
“你脑子坏了吧?”另一个叔伯刘长群扯了他一下,低声道,“她是为了救你吗?她可是得亏你挣了五百两?!”
他挥着蒲扇大的一只手:“五百两啊,你做多少年的活,能挣到五百两?”
“要我看,这钱不能她一个人得。”刘长群啐了一口,“这小娘们太精了。大桥,我陪你去把钱要回来。”
刘大同也道:“我也去。这可是你命换来的钱,凭什么给他。”
“就是就是。”这话一出,等着分肉的几个叔伯兄弟纷纷点头附和,刘大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质问道,“这话你们也说的出口?”
“滚!”
“立刻给我滚。”刘大桥抄起门边的铁锹,“从今天开始,谁他娘的再跟我说这种话,我就没他这个兄弟叔伯!”
“滚!”
“你、你真是不识好歹。”大家看他生气,纷纷抢了一把肉就跑。
刘大桥气的瘫坐在院子里,刘勇上去扶着他,安慰道:“他们什么人你也不是头一天知道,别气,气着自己不划算。”
刘大桥沉沉的叹气。
刘长群和刘大同一出门刘大桥家的院子,两个人就拐了巷子凑在一起,刘大同道:“大桥被吓傻了,不理他。”
“叔,要不咱们去找族长?”
刘长群眼睛一亮,赞同道:“成,先把肉送回去,咱们到他家门口碰头。”
第22章 各人感受
刘长群和刘大同到刘长友家的时候,他正跟着孙女麻花后面骂:“赔钱货,一天天喊饿,还不滚去干活。”
麻花八九岁的样子,被打了也不敢哭,瑟缩着肩膀躲去了厨房。
刘长友气的骂了一声,一回头看到刘长群和刘大同来了,不由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三哥。”刘长群反手关了门,“我们有事和你说。”
刘长友立刻就猜到了他们的来意,没多问请他们到屋里去坐。一坐下,刘大同就迫不及待地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叔,可整整五百两啊。”
刘长友在事情结束的时候就知道了,闻言他点了头,没说话。
毕竟,刘大桥让刘勇来找他去帮忙的时候,他称病没去,现在事情办妥了,他也不好立刻出门去问。
“叔,这钱是大桥拿命换来的,可不能平白便宜了那小丫头,她可不姓刘。”
“大桥面子上下不去,他不好意思开口,咱们就得帮他出头。”
刘长群点头附和:“是,咱们是一家人。钱拿回来咱们就能大修祠堂了。”
刘长友心动的很,问道:“大荣呢,还没有回来?”
“没有!那天慌里慌张的说把那丫头掐死了,我让他先跑,等衙门来我们就咬定了说他没回来就行。谁知道那丫头没死,还真是命大。”
“倒是苦了大荣,现在还躲王记里。”
王记,是一家赌坊。
刘长群见他问刘大荣,就问道:“你是想把大荣找回来,让他去要钱?”
“这就跟抓兔子一样,有人在捅窝,有人撵,有人张着网兜。”刘长友道,“大同去把大荣找回来。”
刘大同不理解:“喊他回来干什么,他不在家,那两个娘们还收拾不了?我一个人就能让她们跪着磕头,把钱拿出来。”
“你懂什么!”刘大桥道,“我让你去就去。”
刘大同哦了一声,哼哼唧唧地去找刘大荣。
巷口,沈闻余和同事交代了案件的始末,让人记下来回去登记。
弄完这些事他也不着急,在巷口寻了个石头坐下来,等着段毅来。
宋宁说今天没空去衙门领取赏钱了,改天他们再约。想到此他不由失笑,这个女子,是不是满心满眼都只有钱?
今天还以为她要大义凛然的办事,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激余荣和她打赌,一赌就是五百两!
怎么有这样的女子,你永远预测不到她遇事时的应对。
像一口深不可测的井。
他正出神,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就看到鲁青青被他娘揪住耳朵往家拖:“死小子,那天挣回来的钱,是你挣的还是阿宁挣的?”
丁秋香魂不守舍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