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我就给大人、给胡清远、给云燕、给这里的学子、给——在场的所有百姓,说理!”
“有兴趣的,听个理儿,没兴趣的等个结果看个热闹,这一天也不算白过了!”
四周的百姓都看着她,隐隐的有点兴奋。
“还听理看热闹,你当这里是戏台呢?”有人道。
梅成桥在小声和胡清远赔罪,又去呵斥沈闻余。
沈闻余垂着头当没有听见。
梅成桥气的发抖,却不敢直接将胡清远带走,因为这里太多的百姓在围观。
宋宁颔首:“我这人不擅言辞,这样我和大家讲故事,一个闻者流泪听着伤心的故事。故事听懂了,你们也能明白了,为什么胡清远和他的爱徒,会在这里!”
“你、你快说。”有个小孩子听着一脸的好奇的,忍不住催着她,其他的人不是不敢接茬,就是因为胡清远而对她的行为生气。
宋宁不管这些人的反应,道:“就说,十三年前,城外罗家庄有一个聪明漂亮的小姑娘。”
“她不甘像别的同村伙伴那样,成亲、生子,平凡地度过一辈子。于是有一天,聪明的她听人说阆中有一位很有名德高望重的先生,说先生只教琴棋书画,最爱收有天赋的学生。”
“于是,这位小姑娘跪在了先生的门口,求先生收她做学生。”
“求了几日,先生终于答应收她做学生。”
“小姑娘住进了先生的家,得到了新的衣服,得到了先生的教导,得到了师姐的关心,她像一块璞玉,一点点一点点被打磨平滑,明亮照人,成了璀璨夺目的稀世珍宝。”
因为知道她说的是谁,所以大家听的时候,忍不住去看胡清远。
“小姑娘很懂事,每日勤练功,做好每一件先生要求的事。”
“先生看着她一天天的长大,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欣赏她,越发有一种成就感。”
她说到这里,娄明宇微微蹙眉,想要打断宋宁的话。
那边,云燕忽然出声道:“你闭嘴,休要胡言乱语!”
“云小姐不爱听,有人爱听,你这样打断我非常不礼貌。”宋宁不再看她,接着和众人道,“先生对于小姑娘来说,是伯乐、是良师、是再生父母。”
“可孩子终归会长大。小姑娘长大后有了喜欢的男子,她想离开先生,想要有自己的家。”
“可先生不同意,她是他最好的作品啊,是他亲手,一点一点将这块璞玉打磨到这样的精美,让人喜欢钦佩。”
“先生不许她成亲,不许任何人玷污他最杰出完美的作品,不允许任何带走夺走他的东西。可小姑娘是人,她会反抗!”
“她和她的情郎相约,要逃离先生的禁锢。于是,在三月初三上巳节这一天,她借口身体不适,没有随先生去玉龙潭的别院,她准备三月初四城门开后,就和她的情郎一起离开。”
“可没有人知道,先生在初三的下午又再次折返回来,他等到半夜,他看到姑娘收拾包袱,看到姑娘趴在桌前给他留了一封辞别信……他愤怒之下进了那间卧室……”
“他的作品,宁愿碎了、毁了、也决不能被别人夺走、玷污。那样的美玉,宁愿早早死去,也不能泯然于众沾染俗尘。”
“姑娘死了,死在了先生的手中。先生亲手毁了他的作品。”
听着的人们,从抵触、惊讶、到此刻的愕然生怒,安静的人群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人们看胡清远的目光也渐渐的复杂起来。
有人想到多年前胡清远因为没有夺得状元,愤而回乡的事。
在他心中,是不是早就认定状元是他的,所以在得知结果后,难以接受从而放弃了仕途,回到了家乡。
第56章 说道理吧
宋宁遗憾不已,叹了口气。
“人心多复杂,先生教会了姑娘,却将她当做一个作品,禁锢在身边。”
“姑娘学会了本事得了名利,却想要离开先生,远走他乡。”
明珠的学子们,一张张本应该年轻端正的脸,此刻拧扭在一起,娄明宇愤怒地道:“你的故事说的是好,可也只是故事!”
“先生有功名在身,你一介女子,指名道姓的编排他,意图败坏他的声名了,你可知是什么罪名?!”
宋宁目光一转看向他:“娄公子,您来说——我是什么罪呢?”
娄明宇被她逼视着,想到她打苗庆安的一巴掌,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梅成桥一看现场有点失控,立刻道:“宋宁,有话就进衙门说,休得在这里哗众取宠!”
“大人,我故事讲一半,就这么散了,是要被人埋怨的。”宋宁问百姓,“各位父老乡亲,我说的对不对?”
站在最后面的,不露脸的人壮着胆子吆喝了一声:“对!”
“有胆识有见地。”宋宁冲着那人隔空抱拳,梅成桥咬牙低声道,“宋宁,你再如此胡来,莫要怪本官不客气。”
宋宁凑上来,在梅成桥身边笑嘻嘻地道:“大人,民女只是挣钱糊口而已,二十两很多呢。”
“你!”梅成桥一顿,宋宁已经飞快地接着道,“方才说的是故事,从故事到谋杀案件,需要很多证据!”
宋宁拿出一封信:“这信是罗瑟写的信,是一封告别信,信中的内容我就不读了,但意思我可以和大家说一说。”
直到此时,一直垂着眼帘的胡清远,有了第一次的情绪波动。
“宋宁!”云燕惊叫一声,推开她前面的人,冲着宋宁而来,宋宁看着不断走近的云燕,道,“信中的意思,是罗瑟向胡清远告别,她说多谢先生的栽培之恩,可她只是凡人,她想要平凡的生活,和喜欢的人生儿育女。”
“她请求先生原谅她,不要为难她的家人,她来生一定当牛做马结草衔环的报答。”
她说一半,云燕上来一把夺过那封信,愤怒地撕碎丢在地上:“你闭嘴!”
四周的百姓满脸的错愕,毕竟,他们心中的云燕是有才有貌温柔贤惠的,又怎会是现在这样,目眦欲裂,凶相毕露。
“我闭嘴也没用,真相不会因为我闭嘴,而消失的。”
云燕道:“你有这封信,也只能证明,罗瑟要离开先生而已,并不能证明先生害了她!”
“她出事的那天是三月初三,全阆中的人都知道,那天先生会去玉龙潭踏青。”
宋宁道:“是啊,他那天是去玉龙潭了,可是,他在到达玉龙潭以后,又独自驾车回了阆中,在夜里杀了罗瑟后,他清晨又驾车返回玉龙潭。”
“不要问我证据,我没有证据,”宋宁说着,云燕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冷笑一声,可不等她说话,宋宁接着又道,“但我有证人。”
云燕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乔四!”
乔四走了出来,明珠学子们一阵哗然,有人喊道:“乔四能做证人?”
“我怎么不能?”乔四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又嘿嘿笑了,“但我这次不是。”
他说着一让,在他身后,站出个一身短打,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男人搓着手拘谨地站在乔四的身边。
“这是谁?”有人低声问道。
云燕脸色一变。
“云小姐认识,”宋宁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走到中年男人前面,问道,“您怎么称呼,是哪里人?”
男人垂着头回道:“小人名叫王三保,就住在玉龙潭。”
“劳驾您说一说,今年三月初四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宋宁道。
王三保飞快地看了一眼胡清远,又收回了目光,道:“那天早上我起来收拾秧苗,天还没怎么亮呢,就看到一辆马车极快地行过来。”
“我们这里常有人过来玩,可这么大清早的,马车赶的这么快,实在是少见。”
“等马车近的时候,我看见是胡先生赶车的,我当时还惊讶怎么胡先生赶车,他家的管事去哪里了。”
大家听着发出一阵嘘声,云燕怒道:“他都说天没有亮了,又怎么看清是先生?”
“我看得清,一眼就认出来了。”王三保道,“还有,先生刚过去没多久,顶多一盏茶,我还看到您骑马跟着回来了。”
“我清清楚楚记得,那天你穿着葡萄色的衣服裙子,头发飘啊飘的,但脸色不好看。”
四周想起惊呼有人问道:“云小姐和胡先生一起杀了罗小姐?”
“他的话不可信!”有学子喊道。
“杀人?”王三保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看向胡清远,“先生杀了人?”
胡清远当然不会理他,他又看向乔四:“你、你不是说来把那天看到的说清楚就行,为什么我的话能证明先生杀了人?”
“证明他杀人,你就不说了?”乔四怒道。
王三保噗通跪下来,给胡清远磕头:“先生对不起,我不晓得我的话能证明您杀人,我、我不知道。”
胡清远负手立在人群中,没有看王三保,也不看别人,目光淡淡投向远处。
“闭嘴!”云燕道,“被人骗的蠢货。”
王三保脸色煞白,乔四将他拖起来,宋宁给他牵了牵衣服,道:“杀人偿命,伤人有罪,不管他是谁你今天说的话都没有错。”
“可是……”王三保看清胡清远,面露愧疚,宋宁打断他的话,“你没有对不起他,不必愧疚。”
王三保被乔四带下去,宋宁看向众人道:“大家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王三保不但看到了胡清远,还看到了云燕?”
“难道云燕和胡先生一起害罗瑟的?”有百姓小声问道。
对面,苗庆安指着说话的人大喝一声,道:“不许乱说,先生不会害人,云小姐也不可能。”
他望着宋宁,大声说着话,却再不敢扑到她面前。
“以上是罗瑟的被害的案件,以下,我们再来说一说罗觅云。”宋宁刚开口,忽然云燕高声打断她的话,“你不要再说了,罗瑟是我杀的!”
云燕的话,像平地的惊雷,惊的所有人呆若木鸡。
宋宁和沈闻余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意外,如果云燕不承认,反倒是奇怪了。宋宁看着她,笑了:“云小姐准备一人顶下所有的罪名?”
“云姐,你不可以啊!”
“云小姐,你认罪就是助涨她的气焰,不能姑息纵容她。”
梅成桥道:“云小姐,你不必理会这种江湖混子,本官在这里,谁也不能逼着你认罪。”
云燕大义凌然地和众人行礼,道:“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我认罪能让她不在污蔑先生,我愿意。”
“宋宁,够了吗?你想出风头,想一战成名,这样足够了,从今天开始阆中甚至保宁,人人都知道你了。”
她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有学子鄙夷道:“为了出名,就做这种哗众取宠的事,梅大人,此女必须严惩,以儆效尤方可!”
“哈,我有证人有顺序,说了这么多,抵不上云小姐一句话?”宋宁摇了摇头,“看来,读书并不能使人明智,没脑子的永远都是没脑子的,读一车的书依旧是傻子。”
众人大怒,宋宁忽然提高了声音,道:“罗瑟被害后,胡府的小厮吴子毅被关押,三日后释放,半个月后失踪!”
“他是逃走!”云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