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山从后面出来,上了个公堂。
宋宁望着他,问道:“你是第二日到济南认尸的吗?”
“回大人的话,是的。”吴一山看着宋宁,“大人,您、您怀疑尸体不是我儿?”
“这、这怎么可能,草民看着明明是我儿子啊。”
宋宁颔首又问张氏:“你也确认是吴启坤,那么你当时是怎么认尸的?”
“因、因为尸体很可怕,我心里发慌,并没有贴上去仔细看,但看着脸和身体确实是我夫君啊。”张氏道。
“那大人,如果死者不是我夫君,那……那我夫君在哪里?”张氏满面的希冀,
死者不是吴启坤,那不就表示吴启坤没有死。
“这太奇怪了,按照大人您的意思,死者不是我儿,那……那死者是谁,难道我儿是凶手?”吴一山打断张氏的话,问宋宁。
宋宁从桌案后走下来,问吴一山:“你当时认尸的时候,是怎么认的?张氏害怕,张良才也只是匆忙看过脸,那么你认真确认了吗?”
“大人这话让草民听不懂,草民一手养大的儿子,便是再尸体再凄惨,也能认得出。”
大家都跟着点头,有人道:“确实,自己养大的孩子,就算是烧成……那也是认识的。”
“是啊,看一根手指头也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娃娃。”
“大人这样问吴老伯,不大对啊。”
大家议论纷纷。
“那是因为他剖腹验尸了,她要不解释清楚,朝廷肯定会严惩他,所以他现在全力在圆谎这件事。”有人讥讽道。
门内,吴一山望着宋宁道:“大人,草民确实认真看了,没有人比草民对儿子更熟悉了。”
宋宁笑了:“熟悉吗?”
“是啊,确实没有人比你更加熟悉吴启坤了。”
宋宁笑了。
第235章 实在惊讶
宋宁忽然看向张氏:“你和你公爹见过几次?”
“两次,我们成亲的时候他没来,但事后他来过两次。”
“他来时吴启坤是不是都不在家?”宋宁问道。
张氏惊讶地道:“是,我夫君都出去了,公爹坐了一下就走了。”
“那你看看,他和你夫君长的像吗?”
张氏呆呆地看着吴一山:“眼睛鼻子像些,眉毛不像皮肤也黑了一点。”
实际上她和公爹没说过几句话,当然连对方的容貌也没有机会细看。
吴启坤死死盯着宋宁,问道:“大人什么意思?”
“因为,你就是本应该死了的吴启坤!”
吴一山惊骇地看着宋宁,脸上的神色极快变换着,好一会儿他的情绪沉了下来:“宋大人,您这审案的假设,太匪夷所思了。”
“小人是爹,他是儿子,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宋宁盯着他,道:“带两个小孩上来。”
麻六去将衙门后面等着的两个孩子带上来。
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吴一山的脸色彻底变沉。
“张氏,你可认识这两个孩子?”宋宁问道。
张氏看着两个孩子点了点头,道:“认识,他们是我夫君原配夫人生的一双儿女。”
“这是……博远,这是美玉。”张氏指着两个孩子道,“虽只是见过一面,但时间过的不久,他们也没什么变化,我肯定认识。”
宋宁却转眸看向那个少年:“告诉她,你叫什么?干什么的。”
“小人叫博远,但不姓吴,小人姓姚,在姚家帮里学唱小生。”
“你呢?”宋宁问女孩子。
“民女也姓姚,叫姚美玉,在帮里打杂。”
大家完全跟不上思路了,只能一脸求知,安静地听着公堂内的声音。
张氏惊讶地看着两个孩子,又朝吴一山看去。
“认识他吗?”宋宁指着吴一山。
姚博远点头:“他、他是吴叔,他买了一间很大的宅子,让我和妹妹住在这里,无论谁问,就说我和妹妹是他的孩子。”
“还说我们的母亲,在生下妹妹的第三年就去世了。”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去一趟,还会假装我们的祖父,带我们去好几个地方,看他和别的女子成亲。”
“住口,你们两个孩子受了谁的蒙骗,在这里胡言乱语。我是你们的祖父,怎可听别人的哄骗,来污蔑祖父?”
“接着装有什么意思?”宋宁望着跪着的男子。
吴一山看着宋宁。
宋宁示意沈闻余上去。
沈闻余提着吴一山的衣领,根本没有给他反抗的余地,在这衙堂智商,将吴一山的胡子眉毛扯下来,又让老童将水拿进来,捏着吴一山的脸,一通猛擦。
再放开他,就听到张氏脱口喊道:“夫君?”
“吴启坤?”
“姐夫?”
几个人喊他,吴一山跌倒在地上,他面容白皙毫无老态,分明就是吴启坤。
“你、你果然没有死,死的果然不是你。”苏强吓的不轻。案子起初,他没有多想只是可惜吴启坤短命,可是,当他看到死者的尸体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死了的那个人的脸,和当初他在码头见到的那个挑夫特别的像。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惊着。
但他并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他想等一等,想知道吴启坤想做什么。
却没有想到,没有等到结果,却等到了宋宁来重查。
他成了知情不报有罪之人。
苏强恨死了吴启坤。
吴启坤冷冷看他一眼,没有理会他。
“夫君,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懂了?”张氏是真的不懂,吴启坤对她很好,给她买宅子,把地契房契挣到的钱都给她存着。
她真的以为遇到了一个好男人。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门口也是彻底哗然,谁也没有想到,吴一山不是吴启坤的父亲,而是他本人。
“这就是大人说的鬼打墙了,真正的死鬼还活着,这不就是鬼打墙是什么!”有人骂道。
人群中,周江的脸色就难看的很了。
案子反转成这样,凶手不是凶手,连死者都不是死者。
有人讥讽他,问道:“凶手不是凶手,死者不是死者,周江,你先前查了个什么案子?”
周江浑身冰冷。
“怎么会,他为什么会查到这里?”周江不敢置信,他心里很清楚,他查的时候,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思考。
为什么?
“为什么?”张氏喊道。
吴启坤垂着头,直挺挺地跪着,不知是在想托辞还是被惊住了,没有别的反应。
“你说啊。”张氏扑上去,“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嫁祸给我?”
吴启坤将她推开:“滚!”
就再不开口。
宋宁盯着吴启坤,面无表情地道:“他本名不叫吴启坤,而是叫吴英发,也不是莱芜人,而是德州原平人,他以不同的名字成亲四次,无子女。”
“每一任的妻子,都是跟着他离开娘家去外地做买卖,而一去不复返。”
“最早失踪的那一位,距今已有十二年。”
张氏瞠目结舌,浑身冷汗。
外面听着的人也是惊愕连连。
“这是骗婚吧?”有人道。
宋宁颔首:“没错,就是骗婚。他以往的每一任妻子,家境都不错,其中也有一位和张氏一样,是孀妇再嫁。”
“而在他们嫁人前,也是同样的,原先的公婆都相继死去。”
“虽无从证实是巧合还是谋算,但结果是,那位妇人在嫁给他以后,带着自己的嫁妆以及婆家所得的钱财,随着他远离家乡。”
“自此一去不归,至今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张氏哭着道:“所……所以他最近一直要求我跟着他离开济南?”
“没错。但考虑到你态度坚决,所以他决定换一个方法。偶尔间他通过苏强认识了在码头做挑夫的张广,于是在年前就让你开始翻地施肥为埋尸做准备。又在某一天,趁着家里没有人,将张广骗到家里的某个房间,将他关押。”
她去起棺前看见一间房格外的干净。因为家里没有人好多天,别的房间都有灰尘,但这间房的地面却还很干净。
显然是又有人打扫过。
那么打扫的人就只有重新住进去的吴一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