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跟包子听见了动静,连忙冲过来。
赵芯儿抱着袁子琰,便摸到了一手黏腻。
他肩膀上被砍出来的一大道口子,正在不停往外冒着血。
他眸子紧紧的闭着,面上,唇上,都没了血色。
赵芯儿的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她死死的咬着嘴唇,才没叫自己哭出来:“包子,李威,快带将军去医馆!”
这个骗子,都伤的这样重了,还骗她说没事儿。
马车在路上之时,赵芯儿手里的帕子摁着他的伤口,想为他止血,但是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李威驾驶马车很快,约莫一刻钟,终于进了城。
看到医馆后,赵芯儿的眼泪便几乎忍不住了,她用力擦了下眼睛,表面上看起来井井有条的吩咐李威将夫君背起来,她从后头扶着往里面走,又叫包子去敲门唤大夫。
实则,她心里紧张的手臂都在抖。
袁子琰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三日了。
睁开双眼,便瞧见小姑娘趴在床边,似乎是睡着了。
他抬起手,轻轻触了触她莹白如玉的小脸。
赵芯儿几乎是同一时间,便醒了过来,她猛地抬起头,见袁子琰睁开双眼,眸子便是一亮,她着急的道:“夫君你醒了?可饿了?伤口疼不疼?”
到了医馆,她才知道,袁子琰身上的伤口并不止肩膀处这一处,大大小小有好几处,是因着失血过多,才会昏迷了过去。
伤的那般重,他是怎么撑下来的,赵芯儿当时心中酸楚极了。
她抬起头时,袁子琰便瞧见了她那双带着泪的眸子,下意识蹙紧了眉。
小姑娘近日大概是没有休息好,眼睑处有一圈微微发黑,神情瞧着也有些憔悴,便连那张明媚的小脸此时瞧着,也没有平时红润了。
他伸手,落在她的小脸上,拇指在他的脸颊边轻轻蹭了蹭:“不疼。”
肩膀处有些闷闷的疼,但是这点疼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行军打仗十余年,出生入死无数次,伤过再重的都有,早便已经习惯了。
但是小姑娘憔悴的模样儿,却让他胸口有些揪着的疼。
他当时应当再小心些的,如今他不是一个人了,受了伤也有个人会着急,会心疼。
赵芯儿眼睛有些红,许是这些天熬的,也许是他人终于醒了,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她瞪着他,“骗人。”那么多的伤口,伤的还那么重,怎么可能会不疼。
袁子琰轻声问:“我睡了几日了。”
赵芯儿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三天了。”
袁子琰:“吓坏了吧?”
赵芯儿刚摇了摇头,眼泪便啪嗒一下,掉下来了。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袁子琰,哽咽着说了实话,“你这个大骗子,这两天我害怕的不敢闭眼。你混蛋!”
袁子琰轻手轻脚的擦去她的眼泪,点头道:“我混蛋,都怪我。”
赵芯儿吸了吸鼻子,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哭着道:“夫君,我是不是很没用?”
若是她跟包子一样厉害,便可以帮夫君了。
袁子琰道:“谁说的?”
赵芯儿呜咽着:“我若是会武功,你便不会伤的这般重了。”
袁子琰擦干她的眼泪,低声说:“是我没用,不能完好无损的杀了那些人,叫你担心了。”这次伤好后,定要勤练武艺。
赵芯儿哭得更大声了。
……
原来,那日袁子琰抓来后,斩首示众的男子,并不是钱启明,而是钱启明的亲生兄弟,同他长得有八分相似。
当日,钱启明见势头不妙,便赶紧领了人跑了。
而他的兄弟,则是成了他的替罪羔羊。
真正的钱启明死后,江浙一带的倭寇总算是全部捉拿归案。
袁子琰伤的有些重,大夫说,要好好休养上一个月,才能正常行动。袁子琰自个儿觉着没什么事儿,第二日便想着下榻了,但是赵芯儿在旁边盯着,却将他摁住了。
本来,剿匪后,袁子琰便能领着人回京城了,赵芯儿担心他在路上休养不好,干脆叫李威他们先回去,她与袁子琰暂且住在李府,等一个月后,再启程回京城。
袁子琰并不想留在李府,李家兄妹两个,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小姑娘,他一想起,心里便觉得不痛快。
但耐不过小姑娘坚持,于是,只好在李府住了下来。
不过受伤也有受伤的好处。
小姑娘近日来,体贴的不像话,便是连他喝药,都会亲力亲为。
什么事儿都会依着他,偏生,在房事上不依着他。
且,鱼汤鸡汤等补汤,更是一天三次不间断,没两天,袁子琰便被补的流了鼻血。
他用帕子狼狈的捂住鼻子,看赵芯儿的目光,几乎是冒了火。只管点火不管灭火,说的便是这没良心的小丫头片子。
赵芯儿在旁边掩着嘴唇偷笑:“夫君,大夫说了,你这个月要休养,不能太过劳累的。”
袁子琰放下带着血的帕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不觉着累。”
赵芯儿一本正经:“那也不行。”
你不累,我还累呢!
没一会儿,包子便端着药进来了,赵芯儿接过她手里的药,走到袁子琰的床榻前,坐下正要喂他。
却被袁子琰将药碗拿了过去,“我自己来。”
这是闹了脾气,都不用她喂了。
赵芯儿蹙眉,苦恼的道,“夫君,你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还这般幼稚。”
袁子琰眉头一跳,他用力攥着药碗,黑着脸看赵芯儿:“我多大的年纪?”
赵芯儿自觉失言,想起上次他在春阁楼中,将酒盏捏碎了的一幕,连忙道:“夫君,你年轻着呢,我最喜欢你这个岁数的。”
可别将药碗给捏碎了,碰着手不说,药也得撒在床上。
还得重新再熬一碗。
袁子琰冷哼一声,手上的力气,倒是泄了几分。
赵芯儿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里边儿忍不住的想,还不承认,分明便是,都这般岁数了,还喜欢闹脾气。但如今人伤着,除了哄着来,也没了别的法子。
袁子琰受了伤,除了李大人来了以外,李元辰也过来探望了。
当时袁子琰在榻上,赵芯儿没叫他下来。
李元辰进来后,便先朝着袁子琰拱了拱手,“袁将军乃真英雄,为江苏根除倭寇,在下感激不尽。”这帮子倭寇在江浙一带已经有十余年,李大人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然也不会递折子上去。
如今,倭寇被除,江苏这边的百姓都跟着松了心,对袁子琰这位大将军,更是敬仰万分。
听说他受了伤,近日不少百姓来送东西,大多都是自家养的鸡鸭,以及打捞上来的鱼。袁子琰不收百姓的东西,便叫李府的下人们统统都挡了回去。李元辰同百姓们一样,对这位袁将军亦是十分的敬仰的。
袁子琰神色淡淡:“李公子言重了,这是袁某分内之事。”
赵芯儿叫包子去沏茶,自己则是陪在旁边盯着袁子琰,生怕他一个瞧不住,便自个儿下了床榻。
李元辰又问:“袁将军身体可好些了?”说到此,他语气有些愤怒:“那倭寇头子实在阴险可恶,幸亏袁将军武功盖世,不然,定要着了那贼人的道儿。”
袁子琰:“多谢李公子关心,如今已无大碍了。”
寒暄几句后,李元辰又对赵芯儿道:“赵兄,不知明日可否有时间,江苏如今风景正好,你自来了苏州,在下还未能尽一尽地主之谊。碰巧,英娘也想问一问袁将军的伤势,如今倭寇已除,赵兄此次可不能再推脱了。”
李元辰话音刚落,赵芯儿便察觉,旁边那心眼小爱闹性子的老男人又黑了脸。
她头疼极了,只能道:“李兄,实在是抱歉,兄长如今卧病在床,在下无心游玩。”
李元辰虽说遗憾,但赵芯儿一片赤诚之心,也不好说别的,只能点了点头道:“那便只能下次再约了。”
赵芯儿眼珠子一瞪,还有下次?
这李元辰,实在是没有眼力劲儿。没瞧见旁边这位爷,脸都黑成什么样儿了吗?
也不知道李元辰是不是真的少根筋。
似乎真的没瞧出来袁子琰黑着的脸色,愣是足足在这儿待了两个刻钟,就在袁子琰几乎都要黑着脸撵人之时,方才告辞离开。
他走了后,袁子琰便冷笑着瞥了赵芯儿一眼,扶着床榻准备下来。
赵芯儿连忙摁住他,“你做什么?”
袁子琰又斜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收拾东西,回京城。”
“哎——”赵芯儿皱眉,“你伤口还没愈合,不能上路。”
袁子琰眉头皱的几乎都能夹死苍蝇。
这个破地方,他再待下去,后院都能起火了!
赵芯儿见他不说话,一副今天必须走的模样儿,连忙伸出手指,保证道:“你别气嘛,这一个月内,我就在院中守着你,定不去见李家兄妹两个,若是他们再来,我便叫,便叫包子出去,说我有事不方便,将他们撵走,这样总可以了吧?”
袁子琰仍旧是眉头紧皱。
赵芯儿咬了咬嘴唇,悄悄凑到了他的耳边,脸蛋红红的说了句话。
袁子琰面上终于有了变化,他眸子微微深了几分,轻咳了一声,问:“此话当真?”
赵芯儿咬了咬牙,一点头:“嗯,只要你别动,不要累着,我便依你。”
袁子琰眸色愈发深了:“我不动,你不嫌累便行。”
赵芯儿突然开始后悔了,还没开始,她便觉着腰有些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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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怕袁子琰再闹着要走,也可能是那天晚上腰差点断了,赵芯儿后来,真的没有再去见李家兄妹二人。
她最近鲜少出院子,就在屋里边儿守着不叫人省心的老男人,自然没有碰到他们兄妹二人的可能。
李元辰也来拜访过几次,赵芯儿都叫包子称她不方便,叫包子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