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道轻微的响声传来,那由远而近传来的脚步声渐渐清晰,直到停在了她的牢房前。
借着昏暗的烛光,苏胭也看清了这深夜造访的人。
“姜羡……”沙哑的声音,犹如锯子划过木桩,粗粝而低沉。
隔着一扇木栏门,姜羡手持着一盏灯,那橘红的光芒映在他的侧脸,愈显五官深邃立体,半明半暗,更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只听他轻笑一声,“嘉和郡主的模样,似乎有些狼狈啊。”
苏胭是美的,但是如今这份美也被这世俗玷污,倒是叫姜羡有些可惜。
苏胭急切地爬过去,手穿过木栏抓住了他的袖子,“姜羡!救我出去!你能进大理寺,一定有办法带我出去的!”
姜羡勾了勾唇,“我是能带你出去,可是,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苏胭愣了一下,语气也变了。
“姜羡!你别忘了,今日之事,若非我改变计划,对付魏子晴,她要陷害的人就是你!现在待在这里的人就是你!”
如果魏子晴没有威胁她,苏胭或许还会留着她的命。而今日在魏子晴提出要拿姜羡来当替死鬼的时候,苏胭便毫不犹豫地透漏给姜羡了,不为别的,就是要姜羡欠她一个人情。
今日在姜钰面前,姜羡没有为她说一句话,苏胭便知道,这个男人靠不住。她原也对他不抱希望了,不想他却出现在这里,苏胭拼了命地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你也说了是陷害,清者自清,不是我做的,自然也查不到我头上来。”
事实上,苏胭的心思,姜羡一清二楚。
他没有点破,是想看看她还能做到什么地步,不想她这么快就暴露了。
不过这也让姜羡发现了她更深的那一面,苏胭比他想象中还要狠。
姜羡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这张仓惶恐惧的小脸,语气轻松自如。
“不如胭儿想想,还有什么能让我心动的好处?”
苏胭的心骤然冷了下来。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姜羡根本不是她能招惹的。
从前的种种,不过是他在跟她演戏罢了。
“你想要什么?”
“这就要看你有什么了。”
苏胭冷笑,“如今的我,除了自己,还有什么?”
郡主头衔被夺了,苏家那边估计也放弃她了,苏易什么尿性,她再清楚不过。
“你怎么就确定,我要的不是你呢?”
苏胭更看不懂姜羡了。
他之前对她百般撩拨,却又在她身陷囹圄时冷眼旁观,如今等她被关进大理寺,被判处死刑,他才大半夜地潜了进来,说他要的是她。
“姜羡,耍着我好玩吗?”
哪怕姜羡极有可能是唯一能救她出去的救命稻草,苏胭也没了奉承他的心思。
她那可见的怒火,并不能激怒他,反而令他心情愉悦。
“苏胭,想跟我回漠北吗?”
她惊愕地看着他。
姜羡拂开她脸颊的头发,露出了那张清瘦的小脸,美丽柔弱,而长满了尖锐危险的刺。
“京城你是待不下去了,只有死路一条,跟我回漠北,我可保你无虞。”
苏胭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你可想好了,漠北,可不比京城富贵繁荣,很有可能,还没到漠北,你在半路上就没命了。”
苏胭讥笑,“还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吗?”
外面传来了一道敲击声,姜羡看了一眼,将一颗药丸塞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
“蛊。”
苏胭差点吓得把这药丸扔了,声音都有些颤抖。
“蛊?”
姜羡轻笑,“怕了?放心,这蛊名为闭气蛊,能够让你陷入死亡状态,比假死药还管用。”
“会有什么危险吗?”
“有我在,你怕什么?”
苏胭重重地点头,目送姜羡离去,最后一句轻轻的“等我”也变得有些飘忽。
苏胭握紧了手中的药,黑眸中浮现一点细碎的光亮。
一大清早,姜酒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紫苏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有些惨白。
“小姐,二小姐死了。”
苏胭死了,死在了牢狱里,听说是撞死的,额头上好大的伤口,太医到的时候她已经断气了。
姜钰只派人去看了一眼,确定苏胭死了,便没再过问。
就算她不自尽,过几日也是要斩首的,想来是不想死得那么难看,所以选择在狱中自尽。
柳氏已经疯了,在府中大哭大闹,想要给苏胭收个全尸,苏易因为降职之事已经心烦意乱,直接下令把柳氏关起来。
“原本苏胭的尸体是要送回来的,但是爹不肯接,随便让人卷了草席葬了。”
姜汐叹了口气,“因为苏胭的事,爹已经降职了,不想再被苏胭牵连,但是这般冷酷无情,倒也没谁了。”
“习惯就好。”姜酒漫不经心地剥着橘子,问道:“苏胭葬在哪里?”
“在城北外的坟地,那里就是一片乱葬岗,到处都是无主的尸体,很多也都是死刑犯。”
姜汐神色有些黯然,“你说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姜酒动作一顿。
是啊,身为苏易最得意的女儿,她原本该是荣宠无尽,却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从她跟魏子安勾搭在一起,为了嫡女之位谋杀苏九开始,就错了。
姜酒惋惜,但并不可怜她,如今的下场,也只是她自作自受。
姚府,苏月正逗着自己的儿子,褪去了年少的尖锐张扬,又是初为人母,相较从前,倒是柔和了不少。
姚母坐在一旁,苍老的容颜略显疲惫,可看着孩子的目光却是熠熠生辉。
“这孩子越长越大了,倒是跟你很像。”
苏月抿唇微笑,转着拨浪鼓,空灵的鼓声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听说你姐姐出事了,不去看看她吗?”
苏月动作一顿,语气冷淡道:“我跟苏家已经断绝关系了,没什么好看的。”
姚母轻叹道:“都是孽债啊!”
下人匆匆跑来,回禀道:“老夫人,夫人,苏府二小姐,于狱中自尽了。“
“咚!”
苏月一惊,手中的拨浪鼓砸在了地上。
姚母不忍道:“要回去看看吗?”
苏月僵硬地转过身来,摇了摇头。
姚母叹了口气,让人扶着自己回去休息了。
“夫人……”
丫鬟小声地唤了她一声,苏月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