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铮当然不知道林苑斋的后续事情,事实上他当天到家不久,就已经把林苑斋的事儿忘得干干净净。
他又开始忙了,都是他那天在朝堂上胡说八道惹的祸。下午工部的左侍郎郭重就带着两个人来到县伯府来找他。
“大将军,这个温度计的制造方法是什么?都用那些原材料?每种原材料大概先筹备多少?都需用哪一类的工匠?大将军先说说,我好叫人准备。”
郭重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胖子,胖子在这个七月初的二服天,总是有抹不完的汗水,看着确实受罪。
此时,在王铮偌大却空荡荡的书房里,郭重就边抹汗水边说话,来时的路上,他的官服早已湿透了,粘唧唧的粘在身上,王铮看着都难受。
“申四,给郭侍郎拿把扇子。”王铮转头吩咐了申四一句,然后又看向郭重:“是这,郭侍郎,我是真不知道温度计是咋制造的,”
一听王铮的意思,他又想一推六二五不管不问,郭重马上就急了。
他来之前崔相就和他反复交代,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必须让王大将军把制造温度计的方法说出来,皇上对温度计的事情很重视,如果不能尽快把温度计造出来,天子一怒可不是玩儿的。
“大将军,你可不能这样啊?你上午当着所有大臣的面,还亲口答应了皇上的,怎么到了下午就不认账了?”
“我不是不认账,我是真不知道温度计是怎么造出来的,这样,你让我先想想。”王铮一看胖子急了,他觉得自己这次是推不掉了,君无戏言,他都答应皇上了,怎么还能反悔?
王铮开始背着手低着头在书房里转圈,像一头正在拉磨的驴。郭重和两个郎中生怕打扰了大将军的思路,摒心静气地都不敢弄出来一点动静。
温度计有很多种,用于测量体温的主要是水银温度计和电子温度计,电子的就不说了。可是,水银温度计是怎么造出来的呢?
嗯!对了,不管温度计是怎么造的,首先得造出来透明的玻璃不是?呵呵!那就先让他造玻璃吧!啥时候把玻璃造的完美了,再说水银温度计的事儿,没有一年半载的研究实验,能造温度计的玻璃肯定是造不出来,这样我也就能有一年半载的悠闲。
想好了对策,王铮坐回自己的位置,先是喝了口茶汤品味了一番,然后皱了皱眉咋了咂嘴,把嘴里葱花姜末陈皮之类的嚼碎咽下,这才看着焦急难耐的郭重说道。
“要想造出温度计,就必须有完全透明并且不含气泡的玻璃,没有玻璃是绝对不行的。这样,你们先让大匠烧制出可用的玻璃,再说下一步吧!”
“玻璃?啥是玻璃?”郭重懵懂地问。
“你连玻璃都不知道?”王铮不信,他好像记得,华夏在汉朝左右好像就有玻璃的记载,现在都是千年后的大郑了,烧制玻璃的技术应该很成熟了才对。
“我只听说过颇黎。颇黎,国名也。其莹如水,其坚如玉,故名水玉,与水精同名。《玄中记》云∶大秦国有五色颇黎,以红色为贵,《梁四公子 记》云∶扶南人来卖碧颇黎镜,广一尺半,重四十斤,内外皎洁,向明视之,不见其质。”
“对,就是颇黎,我都是叫它玻璃。”王铮大喜。
他就说嘛!华夏早就有玻璃了,只不过是烧制的工艺不好,杂质太多,不够纯净不太透明,并且里面还有小气泡,无法做温度计而已,哪能连玻璃都不知道呢?
“哦!颇黎咱们现在就有大匠会烧制,可你说的完全透明并且不含气泡是啥意思?”郭重知道自己的本事不行,也知道这个王大将军几乎是无所不能,他也就端正态度虚心求教。
“是这,你们原来烧制玻璃的方法不太对头,杂质也太多,烧制出来的玻璃不够纯净透明,大部分的还有各种颜色,咱们制造温度计需用的玻璃,是那种绝对无色透明,里面还没有气泡的高质量玻璃,这样,你回去安排大匠,先把我要求的玻璃烧制出来再说吧!来,喝茶,喝茶。”
好了,让他们忙活去吧!我的任务算是暂时完成了。
王铮又端起茶盏向三位工部的家伙表示了一下,然后才喝了口水,他这是第二次端茶送客了。
不过,郭重和那两个郎中好像是不懂端茶送客的礼节,也可能是装着不懂,反正他们都没表示出丝毫要走的意思。
“还请教王大将军,对头的是什么方法?杂质又怎么剔除?怎么做才能没有气泡?”
郭重像个孜孜不倦的莘莘学子,左手抹汗右手挥扇,嘴上还叭叭地问个不停。
“那些我哪知道?你们试着多试验几次不久懂了?别什么事儿都问我,我也不是万能的神仙。”
王铮急着把这几位送走好睡一觉,唉!本就是酷暑难耐,中午还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困得不行,真想睡一觉。
这么多天一直闲的蛋疼,王铮已经养成睡午觉的习惯,一天不睡就困的睁不开眼。
“大将军,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你都答应了皇上了”胖子郭重又开始念叨,他发现这一招对这个混不吝的大将军还算是有点灵光。
果然,王铮一听他又提起了君无戏言,顿时就觉得头大如斗,他不怕皇上会生气,他就怕皇上生气了会忍无可忍砍了他的脑袋,伴君如伴虎啊!
“好好,我不会不负责任,你让我想想。”王铮无奈,只好又开始背着手低着头,像个拉磨驴似的在书房里转圈。
“是这,咱们雁山卫有一座石英砂矿,你们工部派人尽快找到,用淘洗干净筛选出来的纯净石英砂,加入纯碱,碱知道吧?就是没有杂质的碱。再加入石灰石混合均匀,放入一个特制的炉子里,用焦炭高温烧制,烧熔后倒入容器慢慢冷却,就成了玻璃。至于如何剔出杂质和消除气泡,让大匠们多研究研究,我是真的不懂。”
“那好吧!你们都记下来了么?”郭重也是无奈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像王大将军这样敝帚自珍的,你说你一个大将军,不愁吃不愁喝的,一个烧制玻璃的破方法你捂那么严实做啥?你难道以后还指着烧制玻璃卖钱?
“回郭侍郎,都记下了。”两个郎中齐齐答道。
“那玻璃的事儿先就这样说,王大将军,找矿的事儿你也得细细的说说,今晌午你随手一指就把地点定了。可你应该知道,晌午的那幅地图是咱大郑的全境图,你那一指头就是一千多里,一千多里的范围,别说找矿,就是跑也能把大匠们跑死。是这,我这次带来了几幅那几个地点的详图,你再点点,再点点。”
胖子郭重的话,好像真把王铮当成无所不能的金手指了。
王铮痛苦地摇了摇头,碰到个对工作这么兢兢业业的胖子。看样子,今下午这午觉是睡不成了。
两个郎中在书案上展开地图,王铮一看,还是那种不太精确的老地图,好在,这次的都是当地的,比如永城县的地图,就有了许多村庄和城镇的名字。
虽然千年来的很多城镇的名字已经有了变化,但永城县城的位置应该移动的不会太大。王铮想了想后世永城煤业集团的大矿的位置,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一点:“大概就是这附近,派人好好找找,应该能找到。”
其实,王铮原来是想尽量多开发西部西北部,比如后世的黄金能源三角地区,以及内蒙古鄂尔多斯地区的那些埋藏浅易开采的煤矿。但那些地方的煤铁开采的是容易,运输到上京以及更远的南部东部,却又增加了不少困难,以现在的运输条件,运送到南方一顿煤炭,恐怕比在当地开采三顿的成本更大。
没奈何,王铮现在只能把后世永城和平顶山和山西大同,以及洛阳附近的几个大矿指点给工部的官员,以现在的工艺技术,这几个地方虽然是半山地半丘陵的地质,只要合理安排,把地表浅层的煤炭开采出来应该也不会太难。
此事告一段落,王铮坐回位置举起茶杯:“郭侍郎,两位郎中,喝茶,喝茶。”
王铮还想端茶送客,哪知道郭重都没理他,只顾在一沓纸张中翻翻捡捡。两个郎中倒是理了他,但也只是端起茶盏对他微微一笑表示感谢,然后浅尝则止,放下茶盏就在赶忙在纸张上写了几句什么。
我去,这些人,端茶送客不懂吗?非要逼着我下逐客令吗?
良久,胖子终于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连忙抹了把汗,哗哗啦啦狂挥了几下扇子,拿着一张纸笺来到王铮跟前。
“大将军,这是今晌午退朝后,崔相给我说了焦炭的事儿,我扒了无数典籍,总算是找到了几项好像是和焦炭有牵连的地方,你看看,是不是这些?如果不是这些?又该怎么做才能干馏出焦炭?”
王铮皱着眉拿起纸笺,只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了。
纸笺上全是从古籍上摘抄下来的段落,一个字连着一个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还都是繁体字,王铮连蒙带猜也只能看懂一部分,看起来写的还很匆忙,字迹潦草,书法还不好。王铮只看了一行就看的头大眼晕。
“哈!不错,就是这样,按照这些方法应该能干馏出高质量的焦炭,郭侍郎真有水平,在古籍上找的比我知道的还多。嗯!好,很好。不错,不错,看起来,郭侍郎颇有宰执之才呀!。来,喝茶,喝茶。”王铮几乎都没看,就放下纸笺哈哈大笑着,连声赞扬起郭重。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我都第四次端茶送客了,你们要还是不知趣,那就别怪我撵人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