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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节
    “大皇子近日的确未曾见他再出什么事,但你最好还是离他远些。太后已经失势,周家看似已经要完全覆灭了,但你要知道冷宫里还是有一个周令仪的。陛下不像是那种能发善心的人,他向来信奉斩草除根,周太后如今都未曾放过,然而却独独留了一个周令仪在冷宫里,一定还有其他隐情。”
    江初霁愣了愣,她忽然想起来那一晚听宫人说周令仪从冷宫里莫名跑出去,在德妃宫里闹了起来。
    她在后宫时间久了也能看得出来,景明帝似乎待后宫妃嫔也是比较冷漠的,后宫妃嫔本就不多,但是因明争暗斗被揪出来的,他一个都没放过,而且通常都是一牵连一大堆。
    而那晚听说景明帝罚了德妃宫里大多数人,为周令仪做主后,竟一句话都没说便将她安然放回冷宫。她一直在想,景明帝那样的皇帝也会对发妻有恻隐之心吗?还是说另有其他事未曾表露出来。
    “大皇子现如今能安分下来,背后必定是有人进行指教的。且他以前的种种作为,我甚至看不出来他究竟有何意图。阿霁,我提醒你一句,大齐史上不是没有废后复位前例的,周令仪只要还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多活一日,她与大皇子便多一分可能。没有摸清楚之前,你不能与大皇子再来往了,否则若是有旁人算计你,便说不清楚了。”
    江初霁心下一沉,那一晚周太后以她与沈迟之间的事情威胁她去跟景明帝提让周令仪复位的事,那个时候周太后面上是分明的自信。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份自信是从哪里来的。那是否说明,周令仪复位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放在小腹上的左手微不可闻地轻颤了一下,那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呢?太医说有七成可能是个皇子,她不能不为他谋划。
    心下忽然坚定了一个念头,周令仪必须死。
    “在陛下态度未明之前,你不能动周令仪。”
    江初霁眸色暗了暗,道:“我若没有任何动作,岂不是要任凭她到时候复位了来打压我?”
    江怀璧心底轻叹,果然猜对了,阿霁百般接近大皇子便是为了对周令仪下手。可他毕竟原来是中宫嫡子,即便现在身份尴尬,景明帝对他的看重远远不是其他皇子所能及的。
    她只说了一句:“若是陛下真的要护着她,那人必定是在暗中,你无论有多隐秘的动作,都处于明处。一明一暗,胜负自见分晓。”
    江初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可还是问:“那若兄长是我,会如何做?”
    江怀璧眸中一丝心痛稍瞬即逝,袖中手掌微攥,似乎下了决心,才道:“当年周家势力还盛的时候,我与父亲便已下定决心,江家女绝不能入宫为妃。如今周家盛势不复存在,你也被迫入了宫……后宫前朝原本就牵连在一起,为防止重蹈覆辙,你绝对不能为后。”
    “目光放长远,景明之后,百年后,江家一族的荣耀断断不能葬送在一时的贪图富贵上。”她看到妹妹平静的目光,心中猛然如同弦崩断一样,“阿霁,你入宫,原就是江家对你最大的亏欠。”
    她便只能一生困在这里,其他妃嫔之间的争斗不断,她只能在一旁看着,还要护好自己。
    江怀璧以为她懂的,而她也确实懂。只是太不甘心而已……即便从一开始就懂,也还是要在那些明争暗斗中失了心智,迷失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她温和地笑着,像是原先在府中一样,乖乖听话,“哥哥,我知道了。”
    没关系的,后宫那些勾心斗角她都游刃有余,偶尔玩一玩也很有趣;没关系的,不就是那望不到尽头的宫墙么,她已经认定了只要爬上去便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没关系的,腹中的孩子早晚有一天会让整个江家都毫无顾忌地行事;没关系的,反正手上都不干净了,也不在乎那么多;没关系的,谁知道现在她到底还是不是她……
    似乎进了宫以后她的心就变得小了很多,小到能装进去的人很少,很少。
    江怀璧无言。当初已经设计好了阿霁可以不用进宫的,谁料后来又出了那样的事情。对此父亲毫无办法,她也毫无办法。
    她抬眼一扫,殿中不乏名贵之物,昭示着妹妹是得宠的,但是摆设又不大明显,只在细微处显出来,又能看得出阿霁在宫中还是小心谨慎的。宫中的路与前朝一样的残忍,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更何况景明帝的性子又是那样多疑。
    “啪!”
    殿外的一声脆响忽然传来,打破两人的思绪,不由得都转身朝窗外看去。
    看上去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宫女,大约是那花盆太重了,没捧住便摔在了地上,即刻便有掌事姑姑在低声呵斥。那小宫女低低啜泣两声,转身要去拿东西来打扫。然而那宫女转身的一瞬间,殿中的江怀璧竟觉得她有些眼熟。
    似乎实在哪里见过。
    “那是原来的昭宁郡主,秦妩?”她喃喃出声,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那个在晋王府盛气凌人的小丫头面容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江初霁怔了怔,只道:“那小丫头是分过来的,原先在南宫太后宫里当差,名唤银铃。我不知晓她的身份,但是从南宫出来的我都一直盯得很紧。”
    第188章 主动
    宫内的情况江怀璧不大清楚, 但是秦妩当年的那些作为已经不是同龄孩子所能及的了。当年想办法让太后保了自己一命, 如今太后失势后又从南宫直接进了永寿宫。她对江家, 最起码对江怀璧还是有怨念的, 现在接近江初霁定然怀有不轨之心。
    小小年纪, 手段倒是不少。
    江怀璧只叮嘱了一句:“阿霁, 她断断不能留在永寿宫。”
    阿霁大概是不认识秦妩的, 也想不到那样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心机,只怕她防备不及被算计了, 如今她可还是有着身孕的,最马虎不得。
    江初霁微微颔首应了声, 轻咬了咬唇,却发现真的是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到最后临走的时候, 她才从妆奁中拿了些簪钗等一些女子用的饰品,只说是送给未来嫂嫂的。
    殿中气氛微松, 江初霁将东西装进紫檀木盒子中,往她面前推了推,轻笑道:“我可是替兄长都想周全了,你总是冷着个脸,没得吓坏了未来嫂子。这些东西戴着不招摇, 且制作精巧,但凡是个姑娘家, 都会爱的,也好博得嫂嫂一笑。”
    江怀璧觉得其实也用不着,但还是收下了。心想若是将东西送给了宋汀兰, 她怕是又要多情,以后再想和离也难免有阻碍,索性还是冷一点比较好。
    .
    大概是萧羡觉得那一天在江怀璧面前闹得过分了,回了府便再没敢去江府。酒后醒来恍恍惚惚想到,自己似乎对江怀璧还做了什么,不由得满面通红。她拿他当兄弟,处处关怀,他居然还能做出那般羞耻之事。
    原本常去宋府,现如今也觉得去了大为不妥了。宋汀兰已经订了婚,江怀璧还是他兄弟。即便再放不下宋汀兰,也要为兄弟好好想想,媳妇是没希望了,总不能连兄弟也丢了。
    萧拙好不容易从贬职之痛中缓过劲来,想了想还真是后怕,他居然还能保得住命,改过自新的同时倒是比以前谨慎许多,再不能那般莽撞了。
    不过他现在最操心的还是儿子的婚事。
    萧夫人也是急得焦头烂额。
    萧羡如今已经不小了,好不容易趁着今年科考上的名声还能好好说一门亲,可他却执意要娶宋家那个。
    “三年前给你说好的时候你不珍惜,到如今人家都定了,我们有什么办法!你若是知道早努力,也不至于现在后悔。……你现在又非她不可,有本事你去跟江家那个争,老子是没办法了!”纵使儿子已经成年,萧拙还是保留了以前的教训方式,嘴上还没动,手就已经先甩了个爆栗过去。
    萧羡眼疾手快,忙躲了开来,却是一声不吭。心里嘟囔,就算是三年前也见不得宋太师能答应下来,只觉得太过惋惜,当年若是能在宋汀兰对江怀璧死心塌地地喜欢之前就先入为主,今日或许还有其他结果。
    “文卿,你让娘怎么说你才好,”萧夫人长叹一口气,满面担忧,“你若真是喜欢宋家姑娘,我听说宋家二房还有个嫡女,正是适婚年龄,不如娘去试试……”
    “这不成!”萧拙先跳了起来,急声阻止,“文卿心仪宋汀兰知道的人不少,现如今求娶长房不成,宋家大姑娘都还没嫁到江家,我们就先去相看人家二房的,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议论我儿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萧羡也道:“我喜欢的是宋汀兰,又不是其他女子可以代替的。”
    “那你说怎么办吧……”萧夫人眉头微拧,“萧家族中已经有长辈捎信来催过了,说是男大当婚,是为族训,文卿的婚事总不好再拖。”
    萧拙更加发愁了,他整日忙得很,这些事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交给夫人。而萧夫人性子软,拿萧羡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羡也不想让父母为难。若是真的让族中出面,必定面子上不好受。宋汀兰他大约是这辈子都没希望了,他知道不得不放下,但是他心里装着她都这么长时间了,哪里就能那么轻易忘了。
    他沉默半晌,才平缓下来心绪,难得的没有平时那般浮躁,“既然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也强求不来。我只希望我的妻子,不要和阿兰有半分相似,能安安分分过日子就行……”
    只有他不再记得她,才是对怀璧好,对她以后得日子也好,或许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
    两人愣了一下,还想着萧羡既然是惦记着那姑娘,便尽量寻个相似的,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不过总算是松口了,京城中那么多姑娘,以萧羡如今的作为和以的前途,不会难找。
    萧羡这边已经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了,可偏偏是本该欢天喜地待嫁的宋汀兰这几日总感觉有些担忧,整日愁眉不展。
    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是该高兴的。
    宋夫人也是过来人,大概知道什么原因,一问果然是女儿在担心成婚后的日子。
    宋汀兰面颊有些泛红,“我总觉得,我是有些怕她的……从前都是离远了看,只觉得风华绝代,清冷孤傲,可以后……她若是冷落女儿怎么办?”
    宋夫人笑了笑,轻轻拉过她纤细的手,柔声劝慰:“我听闻江氏家训是很严的,那江怀璧品行自然是没问题的,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好端端的冷落你做什么?大约也就她生来就是那样清冷的性子,且在外在内哪能都那个样子?依娘看,男子嘛,在外都冷峻些好有威势,这很正常。女儿家都是温柔乡,我们阿兰这样好,定然能捂化了她的心。你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你应当想想嬷嬷教给你那些东西,可都学会了?”
    宋汀兰顿时满面通红,惹得宋夫人掩唇轻笑,看着女儿没事,起身离开。
    .
    江怀璧让人盯着画屏盯了好几日,却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一时竟有些疑惑,看不清究竟是否幕后有人。
    上次是她要近自己身,总觉得有些蹊跷;也可以说是这几日她对周身的事物都比较敏感。江府一直平静地让她有些不安。
    木樨试探着道:“或许那画屏是真的倾慕公子,只是想算一个,呃……姨娘的名分呢?”
    江怀璧:“……”
    “还是防备着罢,以防万一。”藩王没有离京,江府依旧是处于风口浪尖上。
    前几年都出了事,今年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默了默,又问:“可有夫子的消息了?”
    “暂时还没有传来消息,公子先别着急,即便是有消息,也得要过个两三天才能传过来呢。”木樨将案上的凉茶交给进来的丫鬟,又向外望了望。
    “傅先生会没事的,公子先放宽心。”
    江怀璧揉了揉眉心,一时觉得也有些茫然,若是这么多天没找到,大约也就找不到了。无论走哪一条路,也都远到无法追及。
    若真的是针对她的,那京城中便要有动作了。要么是以人命威胁,要么……便是要将夫子作为人证,她的身份公之于众。
    她拳头不由得微一握,无论对方重点是否放在她或是江家身上,一旦事情被揭露出来,整个局势便完全不在控制之内了,且江家……景明帝的态度一向是很明确的,怕是要牵连九族。
    傅徽对她,对江家来说都尤为重要。
    她压制住心底的微微慌乱,尽力稳住心绪。不管怎么说,若是她自乱了阵脚,后果一定是要更糟的。
    她定了定神,思忖片刻后下了命令:“将平郡王的事暗中告诉慈安寺那位。”
    现在便看究竟是否为一伙人了。对方以傅徽来让她陷入焦虑中,无论是真的威胁还是要以此迷惑她,她都需要主动出击了。
    而这也仅仅是堵一把而已,平静的水面上是看不出痕迹的,既然不知道究竟哪里有暗流涌动,那便只好搅乱了看看。
    还有一点不放心的是,景明帝的意思是等他将宫内处理好了以后才放出消息,然后他自己还有一个局。
    她先以自己为诱饵跳进了这局,将危险不知道放大了多少倍。若身在局中,她所能看到的范围受限制,格局便一下子缩小了。
    来不及了,她必须提前谋划。
    算算日子,若是至今日夫子还未找到,而且如果是与京城中有联系的话,也快到京城了。暗中那人能够威胁她的,会是什么?若是直接将她身份揭露出去,是否要对江家一击致命?
    无论哪一个,她都承受不起。
    如今的主动出击还是要有分寸的,万一逼急了狗急跳墙,适得其反。
    只慈安寺肯定是不够的,得多些准备好有备无患。且需要兼顾景明帝那一方面,若是真的那般明眼搅了他的局,后果怕是要更为严重。
    慈安寺这边主要是景明帝要顺理成章钓出来幕后主使,又加上白氏,折柔,以及岑兖等人,其实主要还是以暗中查探为主,那几个人太明显,实在是不易营造声势。
    但是她要做的事需要一个特殊的环境,不一定非要跟那几个人有关,但一定要是能够营造出声势的事情来。
    景明帝的计划估计也就这两天了,她需要尽快筹谋。
    刚走到门口的木槿又被叫了回去,看着江怀璧的面色略显暗沉,她不免有些担忧,“公子还有吩咐?”
    江怀璧没抬头,眼睛盯着窗上雕刻的花纹,静静道:“出入慈安寺小心些,陛下在那里可能埋伏有锦衣卫。”
    “是,奴婢知道了。”木槿应了声转身离去。
    房中忽然静了下来。江怀璧一抬眸刚好看到院子里有几只鸦雀栖息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了两声,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她眸光微微一闪,脑中一个念头闪过。既然是声势,又要不太明显引人怀疑的,自然要挖出来旧事提一提。
    议储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