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兵录》乃是一本兵书,上面的话文绉绉的,又十分难懂,向晚看了几页,仅能读懂四分之一,其余的不是字不认识,就是不懂意思。
她瞅了瞅书案旁的凤澈,见他睫毛低垂,专心致志的模样,只有压下心头的躁动,专心写去。
在她第四次抬起头的时候,书案上突然就没有了凤澈的身影,她一惊,急忙四下瞧去,这时身后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修长的指轻扣住她握笔的手道,“‘容’字这两点比较讲究,这撇捺很重……然后是收尾。”
向晚看着那临摹的白纸上那个几次都写不好的容字,再看向凤澈扣在她手上的手指,勾唇一笑道,“可不止这个呢,还有你的‘澈’‘瓮’‘潭’……”
“那就一个一个来。”
凤澈缓缓拿过白纸放到一旁,轻握住她的手,将她刚刚说的那些字都写过一边,才道,“你是女子,手碗力道终究不够,而且本王的字体并不适合你,若是你非要学,练练字倒是真的,临摹就不必了。”
“瞎说!”向晚瞥他一眼,从他手里抽出毛笔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所以啊,这个字我一定会学好的!”
她继续开始临摹,一个字一个字来,凤澈在她身后看了片刻终究是轻叹一声,转身上自己的书案去了。
整整一下午,向晚似乎是真的跟那本书较上劲儿了,一直在不停的写写写,等到朝阳进来询问是否该传晚膳的时候,一抬头便看到一旁向晚脸上形状各异的墨汁,只差没笑出来。
凤澈示意朝阳传膳,待垂头看向向晚时,他顿时一怔,分明是有些错愕,随后才道,“你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王虐待你了呢!”
向晚撇了撇嘴,不甚在意,“我什么样子了?”
“看了就知道了。”
向晚被强迫着走向镜子,一眼便看到了脸上沾上的各种墨汁。
她仔细瞅了瞅,却是不甚在意道,“一会儿洗下就好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转身又到了书案旁,匆匆写了几笔,便招呼凤澈过去看,“来,瞧瞧,我这两个字是不是特别有你的神韵?”
凤澈走过去,目光自那张纸张上扫过,微微一笑,“像了七成,倒是不错。”
“那还用说!勤能补拙,日后再练练,定然更上一层楼。”
凤澈看着如此坚韧不拔的她,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下人送了晚膳来,向晚直接就窝在凤澈房间用了,随后看凤澈又一副要忙公务的架势,她不由得问道,“那个叶妃案还要不要查下去?还是你已经决定了要出征?”
凤澈抬起头来看她一眼道,“自然是要查,这是母妃交代的事情,本王总不能让她失望,至于出征,也是的确该做的事,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你是真打算走啊?”向晚不由得凑上前去。
凤澈淡淡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皇上千方百计地让我走,这次若是不走,他又怎能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那你……是要动皇后?能动吗?”
凤澈轻轻笑了起来,“所以本王才打算出征。”
向晚一顿,顿时明白了过来,凤澈是用自己的出征来换取皇后的下马,若是皇帝不愿意,他便不会北上,皇帝也就没有解决他这个心头刺的机会,换言之,则是看皇帝会不会为他这根心头刺,除去自己一直宠信的皇后一党了。
按皇帝的性格,的确会同意,但是从凤澈方面看,就很悲哀了。
自己的亲生父亲,对他从无父子之情,相反,则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防他惧他,千方百计赶他走,即便是他卸下要职兵权,甘愿留在京城当一个小小的办案王爷,皇帝仍旧不放心……
向晚轻叹一声,伸出手来握住凤澈放在桌子上的手道,“若是案件查清,真要出征的话,我陪你去。”
她上一次并没有给过他明确的答复,今日却说了出来,凤澈目光落在她身上,满眸柔情,应道,“好。”
晚间,向晚去意儿的屋子看了看他,他正在背诵《论语》,看见向晚来了,急忙放下书卷,撒腿便跑过来抱住了她,“娘……”
“意儿,今天夫子教你什么了?”
“夫子说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娘……等意儿长大后,意儿要保护娘,不让娘受委屈!”
向晚笑了起来,看见一片的陶姑姑走过来道,“意儿近来格外用功,夫子都夸他聪明伶俐,将来啊,必成大器!”
“是吗?”向晚笑起来,摸了摸意儿的头道,“成不成大器不重要,只要意儿勤苦好学,日后不是一个糊涂小子便好。”
意儿窝在她怀里撇了撇嘴道,“娘的要求也太低了,意儿还想以后能当大将军呢!”
“哦?大将军?”这个愿望倒是新鲜得很,向晚笑起来道,“意儿怎么又突然想当大将军了?”
“上次抓我的那些人武功好厉害,朝阳叔叔说了,要是意儿练好了本事,就能打过他们,不受他们威胁了,娘,你能不能给我请一个师父,最好是像朝阳叔叔那样的,教我武功,好不好?”
向晚怔了一怔,抬起头来看向一旁的陶姑姑,陶姑姑轻叹口气道,“可不是,意儿自前些日养好了身体之后,便一直嚷嚷着要练武功,我也拦不住。”
“不必拦。”向晚勾唇一笑道,“这个世道,凡事得靠自己,练点功夫是好事!”不管是防身也好,强身健体也好,有功夫总比没功夫的好!她向来只相信凡事靠自己才有用,难得意儿有这样的想法,她顿时道,“那意儿等等,回头我去跟你朝阳叔叔说,让他教你,怎么样?”
意儿顿时眼睛晶亮,“娘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向晚伸出手来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意儿欢呼一声,一下子跑到一旁的陶姑姑面前抱着她的腿兴奋道,“陶姑姑,娘说让朝阳叔叔当我师父!我可以练武了!”
“听到了听到了……”陶姑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不过在这件事之前,你现在是不是该收拾好书上床睡觉了?”
意儿眼珠子转了转,顿时咧嘴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等意儿睡着,向晚这才离开,待第二日一大早,她几乎是立刻便去找了朝阳。
彼时朝阳正在院子里练剑,一身汗如雨下。
向晚见识过朝阳的武功,知道他武功不弱,意儿能看中他,那也的确是相当有眼光的!
她转身找了下人吩咐过之后便去了厨房。
再出来的时候,她手里端了几样小东西,皆用盖子盖着,等到了朝阳的院子,发觉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衫,不复刚刚的汗流浃背,倒是一身清爽的样子。
看到向晚,他眉头一簇,紧盯着向晚十分自来熟的进了他的屋子,他顿时跟了上去道,“向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屋子了?这里不是王爷的卧居!”
向晚目不斜视,直接将那托盘放到食桌上,回头看向朝阳道,“过来用早膳!”
朝阳看了外头一眼,又看了看她,道,“向姑娘今日好生奇怪,这下人的事情,你何时做得这么利索了?”
这酸劲儿……
向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直接便走了过去,拉了他过来,往石桌旁一按,道,“怎么那么多废话呢?叫你来吃,你就来吃,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罗里吧嗦的,不嫌烦啊?”
朝阳嘴角抽了抽,眼瞧着她将盖子打开,顿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他看向托盘里的食物,眸光有些发直:“这些是什么?”
“早餐啊!特别营养的!”
她将牛奶端到朝阳面前,同时又将自己刚刚做好的面包放到碟子里递给他道,“试试看,看好不好吃!”
朝阳瞅了瞅她,向晚尽量保持自己面部表情温柔无害,结果朝阳愣是一口没吃下道,“事若反常必有妖,你这么殷勤的,我可受不起!你就直说吧,到底什么事儿?我能办就给你办了,不能办,你找王爷也没用。”
向晚顿时笑了起来道,“我没事儿,真没事儿,你这都还没吃呢,你快尝尝,这可是我第一次做!”
朝阳立刻就站起身来,后退一步道,“向姑娘的第一次,我可受用不起,向姑娘还是端给王爷吧。”
眼看着朝阳夺门而逃的模样,向晚气得咬牙切齿,这个死冰条子,他要是吃了,不是一切好说了吗?这会儿,她还真犯难怎么跟他开口了!
郁闷的端着食物从朝阳住所出来,她一边走一边生着气骂,正好就瞧见从院门外进来的一身官袍的凤澈,顿时脚步停下,关键是她看见了在凤澈身后的秦朝阳。
凤澈缓步走到她面前,见她一副眼睛要杀人的样子,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托盘,“是什么?”
向晚再次狠瞪了朝阳一眼,这才道,“狗食,不过那条小狗挑剔得很,硬是不肯吃!”
凤澈目光自她面上掠过,隐约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道,“既然小狗这么挑剔,那就罚他早上不许吃饭好了。毁了晚晚的心意,自然是他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