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前之人,她是有那份心,却不敢要!
凤澈见得她一双眸子时而茫然时而平静时而疑惑,颜色由深及浅又由浅及深,显然是在想事情,顿时垂下眸来,更近的贴了身子道:“在想我吗?”
徐婉原本的确想的就是自己与他只见的事情,闻言眸光一颤,下意识就要起身。
然而两人离得近,她这一动,竟然猝不及防就撞上了他,而且还是准确无误的撞上了他的脸。
她身子一僵,一时没敢再动,凤澈却已沉了眸色看了她一眼,随后竟朝她贴过脸来。
这样的动作想要做什么太明显,徐婉猛然间反应过来,身子一躲便已从他身侧穿过,停在了他身后,然后轻咳一声道:“我在想着这北方的天气是真好,大晚上的,天上的星星又大又亮,真是一处美景。”
凤澈知道她想的必定不是这个,但听她这么说也就顺了她的话接下去:“北方的天气要干燥一些,天空看上去也明净了几分,所以有这样的感觉并不奇怪。只是这里到底太冷,你大晚上的,也不怕冻着么?”
被他这么一说,徐婉倒是感觉出手脚不同程度的冷来,因而举起手指来对着嘴呵了一口气笑道:“你不说竟没想起来冷,得,赶紧回去睡觉吧,不然明天早上起不来生物钟打乱了可不好。”
说罢,她就将手缩进了氅衣之中,朝着营帐的方向走了过去,凤澈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什么话也没说,跟了上去。
到了营帐之内,徐婉简单梳洗过之后便钻进了被窝之中,竟是半点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样情况不太符合她的脾性,尤其是对于跟她生活了这么久的凤澈来说。
直至两个人都躺在了榻上,陷入一片黑暗,凤澈看向漆黑的头顶,听着身侧人的呼吸,好一会儿都没动。
良久,在徐婉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就翻动了一下身子,随后伸出手来隔着被子覆在了她的身上。
徐婉身子一僵,当发觉他只是连同被子将她抱在怀里,她这才没有动,只假装睡着了。
凤澈听着怀里的她那顷刻之间略微紊乱的呼吸,顿了一下之后忽然就勾了一下唇角,这才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之中。
第二天早上,照旧是一番凌乱的景象。
徐婉开始严重怀疑自己的睡觉状态。明明睡眠极浅的她,居然能在接连两晚躺进一个人的怀里熟睡而不自知,是她的警觉性差了,还是对方真的有多给她安全感?
她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因而这一整天,在凤澈陪了意儿出去之后,她愣是窝在床上没起来。
因为她觉得白天睡够了的话,晚上睡觉要么睡不着,要么睡眠浅,这样就不至于掉进他怀里去了!
然而就真的仿佛是一个死规律一样,即便她一再确定自己睡得特别浅,却还是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瞧见自己还是在他怀里,一时间气得自己真是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一连在军营里住了十来天,两个人这才告别意儿踏上回程。
那位霍将军一路将他们送出了军营外十余里,就在徐婉觉得应该可以告别了的时候,那一行人这才停了下来。
可是下一秒,前方忽然就涌现出了许多官兵,竟将他们二人团团围在其中。
“霍将军这是何意?”
彼时她和凤澈各骑一匹马,听见凤澈的话,霍将军眸色沉沉看向二人道:“皇上身为金元朝的帝王,昔日的战场常将,又怎会不懂我这般作为?”
凤澈面上倒是并未出现什么特别的神色,倒是徐婉猛然间就明白了过来,而微微变了变脸色。
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包含深意。
凤澈是金元朝的帝王,而这位霍将军是北罗的守将,作为太子的身边人,他自然得遵从太子的意思,不能对他们怎么样,但是作为北罗人,北罗与金元即便是盟友却也是对立的局面。
如果能擒住对方的皇帝,两国战争爆发,对北罗来说绝对是有利的,也就是说擒住凤澈对北罗而言是有利的事情,而这样大的事情面前,显然并不是霍无极能拿下的决定,应该是他请示过上级,也就是说是北罗的当今皇上洛北辰默认的。
靠!亏得她这几天还为了修复意儿和他的关系拼命说好话,却没想到帝王的心思这么难测!
“既然霍将军这么说,那也应该知道朕昔日是战场上的作为,你觉得就凭这些人拿得下朕?”
“昔日凤三王爷的本事,本将自然是略有耳闻,所以今日亦是备了厚礼!”
话音落,他朝身后挥了一下手,身后顷刻人头攒动,紧接着,只见得整齐的弓箭手从后头涌了上来,然后再军队的正前方围成一个圈行,将二人包围在中间。
“皇上现在还觉得本将的人拿不下你吗?”
凤澈面色仍旧不变,驱着马转着圈儿的同时,忽然就一个跃身稳稳落到了徐婉的马背上,徐婉的马儿受惊嘶叫一声,猛然就开始四下乱窜,惊得徐婉脸色都变了。
“不怕。”
身后,他坚实的臂膀忽然就围了上来,按住她的手指,拉住了缰绳,马儿踢了几下前腿,转了几个圈儿这才总算是稳定了下来。而徐婉本来有些慌乱的心因为背后那个温热的胸膛,竟奇迹般的变得平静,随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只是警惕看着四周询问身后之人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耳边似乎是传来了一道低笑,然后徐婉便听得凤澈镇定自持的清醇嗓音:“他们拿不下我的。”
那一头的霍无极眼见着这般情形,当即就伸手一挥,命令自己的手下:“放箭,抓活的!”
话音落,便只见万箭齐发,朝着场地之中的二人飞来。
徐婉蓦的闭上眼,伸出手来扣住身后之人的手臂,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硬起来。
却也就是在这时,腰上蓦的一紧,徐婉只觉得身体好像骤然腾空,再回神,她竟已和凤澈升至半空,下一秒,凤澈掌风一挥,那些朝他们飞来的长箭便蓦然随了他的掌风偏了方向拧在了一起,然后哗啦一声,突然就变幻了方向朝着那些弓箭手射去。
霍无极脸色一变,忽然就握了大刀,猛然驱马朝着两人奔来。
而凤澈则再次伸手,直接隔空取了一名侍卫手中的长枪,横空一掷便与霍无极的大刀撞到了一起,两柄兵刃在空中迸射出刺眼的火花,凤澈面容半丝未变,抱着徐婉停在了一旁的空地之上,而那边的霍无级却因为那一下正面交锋的撞击震得虎口发麻,猛然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
而这时,他看着凤澈的目光已然起了变化。
都说凤三王爷的功夫深不可测,今日这一场正面交锋,他才知道果然如传闻,而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擒拿金元朝皇帝已然是违背了金元与北罗的盟约,所以一旦失败,这个黑锅不可能扣在北罗的头上,只有他一人来背。
这显然就是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事情,所以他只能背水一战。
霍无极当即眯起眼睛,几步后退之后朝着自己的手下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箭羽再一次飞射而来,遮天蔽日!
徐婉靠在凤澈怀里眼睁睁看着那两匹坐骑被射成了蚂蜂窝,身体的血液到底还是不可抑制的冰封些许,然后,在两人飞速躲避箭羽之时,她的眼睛上忽然被覆了一物,她怔了一下,这才发觉是他的手指,一时竟没再动。
然后,她便听到四面八方的惨叫声,还有献血溅到脸上的温热触感。
她整个人都发忡了起来,因为对她而言,如此惨烈的杀人场面真的是平生第一次见。
她不知道凤澈做了什么,只知道在自己眼睛上覆了手帕之后,那厮杀惨叫便成了自己听到的唯一的声音,然后,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凤澈抱着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蓦的摘下自己眼睛上的手帕,这才看到近在咫尺,是凤澈手持长枪对了那跪在地上的霍无极,而他此刻身上有好几个血窟窿,头盔也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只剩下凌乱的银发堆在头上,而他身后跟了百来个侍卫,一个个身上都有血,看向他们的目光已经是惊恐无比。
“看在意儿的份儿上,我不杀你。”
凤澈的声音淡淡的,却也冰冷无比:“今日之事,朕也不想再追究,不过只希望这般情况只有一次,否则,朕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他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扔,这才带了徐婉,转身离去。
踩过满是尸首的死人堆,如果不是因为她前世见过太多死人,这样的场面真的叫人腿软。
她忍不住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凤澈,他的手还停在她的腰上,面容亦半点未恢复过来,那嗜血之意落在他的脸上,她忽然就发觉他在她面前的表现真的是太好了!因为太好,所以竟让她忘记了他的身份,忘记那个靠金戈铁马打下江山背后那铺天盖地的血流成河!
那是染了多少人血才夺下的江山,亏得她平日里竟对他那般态度,如果是一个正常的皇帝,她早该死了千儿八百回了吧?
灰色的氅衣上全是血,不止是她的,还有他的。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凤澈低下头来,那眸中的冰寒之意缓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柔之色:“怎么?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