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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夫后的滋润日子 第85节
    武青意明白他的意思,道:“爹放心,待我回来就去求见皇后娘娘,让她为寒春指婚。”
    沈寒春救过他爹,又照顾了他爹几年,如今天下大定,是该给她寻摸一门好亲事,让她以国公府小姐的身份风风光光出嫁。
    他们父子是大老粗,不好和沈寒春说这些,所以说完这句,武青意也不再多言。
    沈寒春端着汤药进了屋,熟稔地先用手碰触碗壁,试过温度,才把汤药递送到武重面前。
    武重用那只正常的手接了汤药,一饮而尽,然后接着叠元宝。
    父子俩无言地叠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剩下的黄纸都叠完了。
    武青意清点过数目,和之前叠的那些刚好加起来够一千个,便喊来人装袋。
    “早点去,”武重哆嗦着嘴唇,吐字艰难地说,“你娘她,耐心不好。”
    天下初定,父子俩最挂心的,自然还是多年前丧生于洪水的家人。
    早就说好要回乡寻找他们的坟冢。
    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父子俩都清楚他们肯定是尸骨无存的。
    所谓寻坟冢,不过就是还假装他们还在家乡罢了。其实就是要造新坟。
    武青意颔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禀报道:“我回乡后还要去别的地方略作停留,已请示过陛下,所以今年的中秋……”
    父子俩从不过节的,武重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方才说了那么几句话,口水已经滴答到了嘴边,是以只摆摆手让他尽管去忙。
    沈寒春跟着武青意出了屋,武青意察觉到了就放慢脚步,用眼神询问她是不是有事情要说。
    这种眼神沈寒春太熟悉了,上辈子的她在武青意身边待了一辈子,武青意就永远用这种和看花花草草、山石树木没区别的波澜无痕的眼神看了她一辈子。
    直到上辈子她死前,让人传话求着武青意见她最后一面。
    他还是这副模样,眼神里不带任何一丝情绪。
    可那时她还是傻,还带着希望问他:“将军一生未娶,是不是心里对我……对我还是有些不同的?”
    然而即便是她行将就木,武青意却连骗都不想骗她,说:“不是。”
    她含恨而终,恨自己傻,恨自己痴,恨自己当年不该爱上他。
    没想到再睁眼,她又回到了自己青春年少之时。
    那年她爹娘先后没了,被兄嫂逼迫给镇子上老员外冲喜,从家里逃到野外。
    一介孤女没有生计,难以生存,正好义军的军队就在附近驻扎,正缺人手。
    上辈子的她就是在这时候去了军营,凭借自小采摘草药卖钱从而能分辨草药的本事,成了军医的学徒,后头才在军中认识了武青意——彼时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一军主将,而她不过是个医术不怎么精湛的小小医女,身份之别如同云泥之差。
    重活一世,她的医术早就在军医之上,立刻就受到了重用,还治好了一名当时奄奄一息的伤将。
    后来她才知道,她救的竟是武青意的爹——上辈子在这会儿已经伤重不治的武重。
    鬼使神差的,一个诡谲的念头在沈寒春脑海里冒了出来。
    若她成为了武重的继室,成了武青意名义上的母亲,是不是对他而言,自己就可以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了?
    为了这个目的,她衣不解带地照料武重,终于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可惜武重到底是不该活的人,后来他偶然听说坝头村遭遇洪水的事,又突发了中风,差点直接去了。
    还是她,尽心尽力地救治,这才让他苟活到现在。
    天下初定,她凭借功劳和医术本是可以像上辈子那样进宫做医女的,这辈子的她有了照顾武重的由头,就还留在武家。
    武重日渐离不开她,也不曾赶她,沈寒春已经在筹谋等机会和皇后求恩典,让她赐婚,想来到时候武重并不会拒绝。
    尽管嫁的是个老迈的废人,但想到再见面时武青意再见她,得面容恭敬地唤她一声“母亲”,沈寒春心里就是说不出的畅快!
    此时跟着武青意出屋,是她知道他这次出行,是遭遇刺客,受到重伤。
    以至于他后来一生未娶,也是因为这次伤到了极为严重而又不可对外人道的伤。
    但是沈寒春并不准备提醒他,若是提醒他了,岂不是他以后还要再娶别人?
    虽然上辈子她努力了半生,都没能把他这块冷石头焐热,她自觉别人也做不到,但也并不想改变这件事——万一呢?
    她重活这世,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没变,却也有变数,比如上辈子武青意虽也是去追剿废帝,但此行并不成功,他只成功行刺了一次,却没把废帝杀死。后头被逼着从废帝身边离开,回到义军中和废帝旧部正面交锋,中间还发生了屠镇的惨祸。
    后头废帝一路南逃,以屠镇的事嫁祸义军,在南边占地为王。
    一直到那位……那位回来了,亲自挂帅出征把废帝斩于刀下,曝尸三日后又将其挫骨扬灰,才算是结束了新朝和旧朝之争。
    这辈子她虽不懂为何会发生这种改变,但更不敢冒然改变局势,去赌那个万一。万一他没受伤,续娶了别人,那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
    所以她只是压住笑意道:“早去早回。”
    武青意微微颔首,径自离开。
    清点完要带回乡的东西,武青意让随侍等待一阵,便去了府中别院。
    别院住着一名老者,正是武青意的师父。
    这老者是药王谷中人,过了一辈子闲云野鹤的生活。
    无奈当时正值战乱,朝廷节节败退,缺医少药的时候竟把主意打到了药王谷上头。
    是武青意率人击退了他们,保全了药王谷。
    老者知恩图报,出谷助武青意一臂之力。
    武重能活到现在,虽然当时是靠着沈寒春尽心尽力地救治,但后续还是靠老者的本事。
    “你来了?”老者正在摆弄自己新制作的小型天象仪。
    “师父。”武青意唤完他后便跪了下去。
    老者任由他跪了一刻钟,才憋不住怒气,把桌上东西尽数往前一扫,气呼呼道:“你还叫我师父?我叫你师父得了!”
    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甩到武青意身上,他并不闪躲,也不敢顶嘴。
    “老子就没见过你这种不知死活的傻子!我怎么和你说的?现在当今根基浅,又正当壮年,可是他总有坐稳皇位、总有老迈的一天!那时候有救驾之功的你爹已经没了,今上就算念着旧日情分,难道不得给他儿子铺路?”
    老者指着他破口大骂,“这次追剿废帝,我咋和你说的,别打死,放他跑,留着他在,今上就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不至于鸟尽弓藏……”
    老者喋喋不休骂了他好一会儿,骂完又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哑巴了?我和你说话呢!”
    武青意这才开口:“可是,废帝意图屠镇。”
    若他不知道这些,或许真的会听老者的话,留废帝半条命。可一旦知道,如何能放任这样的人还活在世上?
    老者没再言语,只是颓然坐下,惶惶然道:“别人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武青意沉着脸抿了抿唇,还是没言语,显然是并不后悔的。
    “那就只能照着咱们之前说的那样了。”老者叹了口气。
    当时他劝着武青意放废帝一条活路保全自己,但师徒这些年,他还是了解武青意这人的——刚正过了头,就算没有事先知道屠镇这件事,他有机会杀废帝肯定也不会犹豫。
    所以保险起见,他还给他另外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找机会说自己受重伤,不能人道,这辈子不近女色。
    一个没有子嗣后代的臣子,又没有兄弟、亲族,自然就没了造反的必要。
    就算今上变了心性,想到这个,就算夺权,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看到自家徒弟又跟木头似的不吱声,老者思索半山,猛然站起身,不敢置信道:“你不会……不会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吧?”
    武青意垂眼算是默认。
    “那你待如何?”
    “不如何。”武青意重新抬头,“我再去见她一次。”
    前些日子途径寒山镇,他本是有机会去找她的。但是想到他师父对未来的担忧,他没去见她。
    这些天,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虽她是寡妇,带着个年幼的孩子,但他们母子都十分聪慧,尤其是她还有一手不输于御厨的本事。新朝政通景明,她必然可以活的很好。
    可心底,到底有一丝不甘。
    想再去见见她,问问她是不是真的过得好。
    这次回乡,他必然是要再去见她的。
    “想和师父讨一样东西。”
    老者烦躁地摆摆手,让他去自己库房里挑。
    反正他库房里绝大多数东西都是他这徒弟送的或者义王赏的,在外人看来极为珍贵的东西,于老者而言不文一名。
    “我是想要……”
    “随便什么都行,别烦我!”
    虽然当初是为了报恩,他才留在武青意身边,但这些年如师徒父子一般相处,感情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知道他已经有心仪女子,老者更是烦的不行——从前是他心无所属,也不想再成家,所以那办法算是得用。现在既知道他难得对人动了心,难道真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让他这徒弟打一辈子光棍?
    可惜老者自诩是个通晓武艺医术八卦易容的全才,一时间还真是想不到别的法子。
    为今之计,还是先得让英国公武重活下去。
    他当年重伤是为了救义王,伤的实在重,不然后头也不会在不惑之年就中了风。只要他活着一天,就能提醒天下人一天,保佑英国公府平安一天。
    武重本事不如儿子,脑袋却不算蠢笨,不然也不会以废人之身苟活这些年,也是要保全儿子的意思。
    只可惜老者也看出,武重早就心灰意冷,此种心境下,便是他意志力非凡,对身体的恢复也是极为不利的。怕是也就这么几年可活了。
    老者又开始翻看早就烂熟于胸的医书,连武青意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后头小药童进库房洒扫,没多会儿就着急忙慌地道:“师祖,师叔把你那块天外陨铁拿走了!”
    那块天外陨铁无坚不摧,是老者的心尖宝贝,从不给外人看的。
    也就是当年承蒙武青意搭救阖谷,老者忍痛提出过要把那陨铁送给他。
    武青意并不肯要,说自己并不缺良兵利器。
    老者也就心安理得地留着了,没想到他方才是要那个。
    老者心痛地捂着胸口,只能安慰自己说徒弟武器超群,那陨铁到了他手里成了神兵利刃,也不算辜负了它!
    …………
    坝头村当年遭遇洪水后又重新建了村。
    可惜的是,如今坝头村的人和从前已经不是一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