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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倾城话刚刚落,门外传来动静。夜阑闪身去开门,便见得一身夜行衣的微雨在门外,她脸色苍白,唇角带着血,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
    夜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微雨却含笑点头,“幸得公子及时出现,东西已经拿到了。”
    夜阑侧身让微雨进去,“进去吧,我守着这里。”
    微雨点点头,脚步虚浮地进去。
    倾城见微雨的狼狈,惊坐起来,“怎会如此?明明已经将苏墨弦引开。”
    微雨虚弱地笑了笑,“微雨之后再向公主解释,公主快服下吧。果然不出公主所料,武帝已经得到消息,此刻宫中御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公主此番被睿王侧妃所伤,再不让他们探脉便说不过去了。”
    说着,将手中紫檀木的小匣子交给倾城。
    倾城点头接过,小心打开来。紫檀匣子里,是一枚清透生香的药丸……
    倾城却忽地双目一敛,脸色乍白,“这甘露丸是假的!”
    微雨大惊,“怎会?”
    倾城手中拿着药丸轻轻发颤,心乱如麻。为何会是假的?为何微雨会受伤?此刻,她的计谋已行至最后一步,御医马上就到,盗的甘露丸却是假的……
    倾城正不知所措,一声轻叹传来,“你想要的,是这个吗?”
    倾城浑身一震,循声看去,竟见是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苏墨弦。
    ☆、第二十三章
    此刻,他手中拿着的正是当日她见到的那只白色小瓷瓶。而他,目沉如水,静静望着她。
    倾城脸色大变,“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阑明明在外面守着。
    倾城往苏墨弦身后看去,却见不知何时房门已是大开。
    “你做了什么?”倾城咬牙问。
    苏墨弦不疾不徐往她走来,“你以为,我若想做什么,小小一个侍女能拦得住我?”
    倾城紧了紧手心。
    苏墨弦目光淡淡掠过护在倾城身前的微雨。
    微雨原本便受了重伤,此刻见了苏墨弦如此,脸色更是白得厉害。今夜,她依着计划将苏墨弦引开,之后潜入睿王府书房盗取甘露丸,却不想她盗得出来,书房之外竟有人将她拦住。那人武功之高,微雨险些死在他手下,幸得慕珏及时出现。那人却不过只是苏墨弦身边的侍卫。
    而此刻,夜阑修为不算低,守在外面,苏墨弦进来竟能做到无声无息。想到此处,微雨身子轻轻颤了颤。
    倾城看向微雨,轻声道:“你先下去吧,让夜阑为你上些药。”
    “公主。”微雨回头看向倾城。
    倾城自然明白她眼中的意思,微雨是想要去找慕珏。倾城淡道:“下去吧,睿王不会伤害我。”
    微雨这才行礼离开。
    待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苏墨弦立在床前,静静凝着倾城,嗓音清冷,听不出情绪,“你既然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为何还要如此算计我?”
    倾城闻言,弯了弯唇,“算计?从何说起?我险些被你的林妃娘娘烧死在大火之中,我还没有问你,你反倒先来问我了?”
    苏墨弦直直盯着倾城,眼神忽地变得凌厉凶狠,眼底缓缓爬起猩红。他一直是沉静如古水的男人,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忽然情绪乍露,倾城一惊,已见他大步往自己走来。
    倾城下意识一退,然而自己在床上,却是退无可退,右手忽地重重一痛,已被苏墨弦紧紧抓住了手臂。
    “啊!”
    倾城惊呼一声,却并非因为疼出来的,而是看清了苏墨弦手背上恐怖惨烈的烧伤。
    苏墨弦瞥过一眼自己的伤口,盯着倾城,冷笑出声,“原来你也会怕?我以为,你早就什么都不怕,早就不打算回头了!水火无情,最不能算计,更不该拿自己来算计,你却故意将自己弄昏,困在大火之中,你可曾想过后果?”
    倾城闻言,脸色煞白,直直望着眼前的男人。如此近的距离里,她便清楚地看到了他沉黑的眸子里酝酿的风起云涌,那如漩涡一样的可怕摧毁力,让倾城背脊一阵寒凉。
    “你可知,若是我晚到一步,你就真的假戏真做,葬身火海了!如果你连命都没了,你的……你想要的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苏墨弦紧紧抓着倾城被烫伤的手臂,一字一句,全是低吼出声。
    倾城被抓得灼灼的痛,然而身体的疼痛早已不算什么,她此刻心中震惊翻涌,不能自已。睁大了眸子,咬了咬早已发白的唇,她强自挣扎冷静,“即便我果真有心盗你的甘露丸,被你识破,你也不能全将这一切推到我的身上吧。”
    苏墨弦双目猩红地盯着她,目光紧得可怕。良久,他却忽然放开她的手,低低地笑了出来。
    “你记住,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是天衣无缝的,人算总会不如天算……”他说到这里,笑意里全是凄凉、无奈和……痛苦,“你不必同我解释,你我如今的关系,我也不能干涉你,我只是不希望你越陷越深,将来不堪悔恨。”
    苏墨弦忽然以退为进,让倾城有种好不容易挣扎着磨好了刀,即使不算锋利也是用了力去磨,没想最后却一刀砍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倾城抿了抿唇,只得淡道:“多谢睿王提醒,若没有别的事……”我想休息了。
    倾城正要这么说,忽然大变的苏墨弦让倾城心中有非常不安的感觉,虽然这感觉在苏墨弦第一次帮她时便生了起来,然而从前到底算是不温不火,这一刻却是乍然间无穷扩大。
    下意识地,她今日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了。
    然而,这个人却偏偏不遂她愿,她逐客的话还没说完,已被他打断。
    “谁告诉你我没有别的事了?”
    倾城,“……”
    “皇上的御医马上就到,你倒是玩得一手好心计,不让云奕将消息传出去,却让他故意在丞相府闹出动静,激怒林辰远,利用林辰远将消息传到宫中。此刻,皇上果然如你所愿有了动作,以他的脾性,此刻过来的除了御医,必然还有他最为信任的近身内侍下凡。”
    倾城的心一寸寸沉下去。
    是的,苏瑜果然如她所愿行动了,在她的计划里,她将苏瑜的人引过来,是为了给林淑儿最致命的一击。她现在还不能亲手杀了林淑儿,但她一定要夺去林淑儿最重要的东西,林淑儿最看重的是什么?苏墨弦罢了。可是林淑儿身为睿王侧妃,却计划杀害南诏公主,最后由南诏太子亲手将人交到武帝的手中,那后果会如何?
    ——为了安抚南诏太子和重伤的南诏公主,武帝必要让林淑儿永无翻身之日!
    可是,苏瑜虎狼之性,却也不是倾城能白白利用的。苏瑜原本就存了要试探她的心,此时过来与其说是受林辰远惊动,不如说是他在借机试探。那么,给他试探,便是倾城在这一场角逐里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为了付这代价,她也只能借助苏墨弦的甘露丸了。
    所以,她在将计就计故意落入林淑儿手中之时,才会派微雨去睿王府找苏墨弦,目的便是将苏墨弦引出睿王府,方便行动。否则,为何她偏偏要去找苏墨弦?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若不是想要一箭双雕,谁不可以找?
    然而,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睿王府等她去盗的甘露丸竟然是假的!
    最后一步,功败垂成。没有甘露丸,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凝殇余毒未清,她根本不能通过苏瑜的试探。那么今晚,她恐怕要比林淑儿还要先死。
    苏墨弦提醒她,那能识破一切易容的下凡会随同御医过来,是在提醒她什么?
    倾城问:“你想说什么?”
    苏墨弦冷冷一笑,“今夜,是你大功大败的时机。”
    倾城心头一跳,“大功大败?”
    苏墨弦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他可以那么确定,她在在乎武帝的御医?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下凡在大周皇宫的地位举足轻重,你的计划能将他也引来,算是到了最后一步,你今夜大功还是大败,就端看你这最后一步能不能走过。”
    苏墨弦看了倾城一眼,这才不疾不徐地说:“现在,我倒是没有别的事了,你自己好生把握吧。”
    话落,苏墨弦转身,竟是毫不留情往外走去。
    倾城心惊,“等等!”
    苏墨弦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回头,“怎么,你却有别的事了?”
    倾城暗中咬牙,他到底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什么都知?否则为何能刚刚好为她量身做出这么一个坑来?可若是什么都知,这个时候还要假意离去是否太刻意了些?
    她却早已别无选择,只能直接言明,“要如何,你才会将甘露丸给我?”
    苏墨弦眸光深沉,只说了三个字,“嫁给我。”
    倾城脸色一白,移开目光。
    苏墨弦此刻毫无耐心,倾城不过犹豫,他已转身。
    “等一等!”倾城急了,快速下床走上前去。
    苏墨弦停下,却没再回身,只是背对了她。
    倾城窒了窒,若不是,若不是此刻已经来不及等她另寻他法……
    倾城低声问:“可否……换一个条件?”
    苏墨弦背对着她,嗓音幽远,“我只要你嫁给我,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倾城心乱如麻,闭了闭眼,周旋地说:“这到底是婚姻大事,容我想一想好吗?”
    “不好。”
    倾城一哽。
    苏墨弦徐徐转身,眸色晦暗地看着她,“我给过你考虑的机会,但我等来的是什么?是你派人潜入睿王府盗药。”
    倾城垂眸敛目,低声说:“那……那是因为我到底尊贵,多少有些心高气傲,被你那么一逼,一时思虑欠妥才会冒犯。”
    “不,你不是一时思虑欠妥,你是步步为营,早有打算。”苏墨弦深深凝着她,“我方才说过,你我如今的关系,我不能干涉你。但是,我绝对不容许你再这么胡作非为下去,所以唯一的方法,也只能是改变我们的关系。”
    改变我们的关系?说得多么的道貌岸然!
    我们的关系,过去,你想如何便如何,你想待我好时便对我万般宠爱;你不想待我好时便可连我的父皇也杀害……如今,我怎还会由你说了算?!
    倾城心中恨意正正被他激起,却听外面传来微雨的声音,“公主,大周皇上派来的御医已经到了行馆之外。”
    一瞬间,倾城满腔的恨意如被当头浇下了一盆冰凉的水,冻得她的心脏血液也成了冰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今夜,苏墨弦才是真正的黄雀!
    倾城深吸一口气,再别无选择,“好,我答应你。”
    ☆、第二十四章
    “我不信。”
    直言不讳,苏墨弦定定望着倾城,沉黑的眸子里有着可怕的透彻和可怕的坚持。
    倾城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拔高声,“那你要如何?”
    他趁人之危,逼她答应,好,她答应了,他却连想也不想地告诉她,他不信。
    “你若不信,何苦逼我答应?”倾城气得脸也白了。
    苏墨弦微微勾了唇,“你此刻该问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不该是问我为何逼你答应,而是想想你该如何让我相信你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