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映枫笔直地站着,缓缓将剑入鞘,似是提前察觉了她们的到来。
丁千儿第二次来这里,还是忍不住道:“至于专门找个地方吗?咱在咸粟阁不就行了。”
唐映枫扔了个糖过去:“你最喜欢的那家。”
丁千儿笑容满面地接过,屁颠屁颠地跑到唐映枫身边:“你给秋荷许了那么多好处,我可一点好处没得。”
唐映枫拽住她的手:“这不是?”
丁千儿赶紧抢过她手里的小罐子:“一点糖果就想把我收买了?”
唐映枫走到石桌旁坐下,话是在跟丁千儿说,眼眸却盯着柳秋荷:“那你要什么?”
丁千儿在一旁坐下,一边吃糖一边思索。
柳秋荷看着唐映枫,笑道:“鱼儿上钩了。”
唐映枫点了点头,埋头饮了口茶。赵怀亦呢……正纠结着吧……
唐映枫心中冷笑。
“我知道了!”丁千儿突然抬起头,“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唐映枫撑着小肉脸,笑着挑了下眉:“什么?”
丁千儿毫不害臊,眼眸放光:“我觉得七皇子不错,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呗?”
手里的糖罐子忽然被抢走,唐映枫站起身:“这个不行。”
*
暗影拂过叶稍带起一阵颤动,树干支棱在黑暗中,如同鬼怪张开的利爪。
唐映枫接过暗卫递来的信在烛火下展开。
台鹿州州郡仍然还是崔林飞……那意思便是,动手的那个人还没下手?
她将纸折起,点在烛火上,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变成漆黑眼瞳里跳动的光。
贵妃娘娘此时还正在拉拢唐家,断不会做有损唐家利益的事情。而崔林飞与曾与高大人有不浅的交情,皇后娘娘应该有没有理由害崔家落马……
难不成是德妃?
唐映枫皱起眉,没有注意到烧到指尖的火舌,白杏急道:“小姐!”
唐映枫回神,这才发现火烧得极旺,她赶紧其丢在香炉内,摸了摸尚且残留余温的指尖。
对德妃她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德妃是柳秋荷的父亲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关系,在宫中向来稳重自持,与皇后、贵妃皆是相处得不错。
在宫中的诸位妃嫔,派系明晰,也就只有德妃娘娘,可以两不得罪地保全自身。
唐映枫思索了一晚上,第二日睡眼惺忪地醒来时,白杏便慌忙地从敲开门:“胜公公传话,说贵妃娘娘邀您去宫里用膳。”
唐映枫蹙起眉:“你去回话,说我马上就来。”
等白杏出去通报消息,唐映枫找来白桃,小声道:“去柳府让柳秋荷今日约薛明露一道去宫中。”
白桃忙应了一声,赶紧从后门溜了出去。
唐映枫收拾好出门时,胜公公一脸笑意地等着,比往常都要多几分谄媚,应该是贵妃娘娘又叮嘱了什么。
现在已是五月中旬,再过不了多久便是赵怀亦的冠礼……贵妃娘娘,想必也是急了。
马车行至宫门口,白杏悄悄掀开车帘,小声道:“小姐,今日高姑娘也进宫了吗?”
唐映枫探出头一看,果然见高芷珍的贴身婢女站在马车旁随着马车缓缓走入宫中。
珍儿来宫里是有何事呢?
她掀开左侧的车帘,对白杏道:“你看着点高姑娘去的方向。”
白杏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行至承乾宫停下,白杏扶着唐映枫走下马车,在她耳畔轻声道:“在瑶华宫前面那个道拐了弯儿。”
瑶华宫前那条道拐进去……难不成是淳婉怡?
正想着,铃铛般清脆响亮的笑声从中庭便响起,贵妃摇曳生姿走过来,亲热地牵过唐映枫的手:“真是几日不见,枫儿长高了些?”
唐映枫笑眼弯弯地点了下头。
贵妃这本来还担心唐映枫会不会听了卫国公什么话,对他们都生出嫌隙来。但现在这么看,这傻姑娘指不定什么都不知道呢。
赵怀亦站在台阶上,静静看着唐映枫与贵妃亲热的模样。
贵妃拉着唐映枫走到一旁坐下,端起热气腾盛的茶盏:“江南新进的茶叶,你快尝尝。”
唐映枫端起闻了下,果然茶味清香四溢。
她饮了一口,随意道:“今日新来京城的薛姑娘便是江南人。”
贵妃和赵怀亦皆是面色一僵,贵妃垂眸端起茶喝了一口,眸中满是冷意:“薛姑娘?还未听闻过呢。”
唐映枫眨了眨眼睛:“是吗?”
赵怀亦垂眸饮着茶,将点心往唐映枫手边移去。
唐映枫拿起一个,她端详着那个小糕点,面容柔和稚嫩,任谁看都是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唐映枫咬了一口,忽然小声道:“娘娘。”
贵妃亲热道:“怎么了枫儿?”
唐映枫抬眸看着赵怀亦,似是有些为难,但还是转头看向贵妃:“枫儿希望在成婚前,三哥哥不要纳妾。”
贵妃一愣,随即立刻笑道:“那时当然,你是正妃,纳妾自然要经过你的同意。”
唐映枫心满意足地一笑,有些娇蛮地看着赵怀亦:“三哥哥,娘娘可都同意了。若是三哥哥不经枫儿同意先纳了妾……”
她顿了顿,微微凑了些,眸子里闪烁着光:“那我会生气的。”
第二十九章 拨动铃铛
绿叶穿过矮墙, 在缝隙处冒出新绿来。曹盼丹斜倚在花园凉亭的美人榻上,指尖捏着书页一提, 缓缓翻了页。
花园西侧小门对着的地方便是东笙园的小拱门。
黛浅端起一盘糕点递到曹盼丹面前,小声道:“大公子近几日老是往东笙园跑。”
曹盼丹面不改色地翻着书本,似是对这件事并不意外,她玉手一伸,淡淡道:“不奇怪。”
曹文博从小便是如此,被祖母宠溺娇惯,才疏学浅,倒是对烟花柳巷那些事熟悉得很。
那远方表妹虽然闹了个大笑话,在她看来时万万不能与之为伍的, 可曹文博并不在意, 他只觉得这新来的表妹比传闻中还要柔嫩娇媚, 随意一抬眸一提手, 都美得让人心颤。
曹文博自那日在门口见了薛明露在之后,便整日魂不守舍, 只想一亲芳泽。
薛明露应付这种人倒是有些手段,曹文博被哄得开开心心地从东笙园门口走出。
骊琴小声道:“大公子可总算走了。”
薛明露忍住胃里翻腾的恶心, 将方才曹文博碰过的杯盏狠狠扔在地上。
她转身看着骊琴:“下次他再来, 定要提前告知我。”
曹盼丹已经将对她的厌恶明明白白地摆在了面上, 丞相和丞相夫人近些日子来,对她不冷不淡,就差把她赶出府了……要是知晓曹文博连着几日来东笙园找自己,怕又会觉得是她狐媚。
可若是再把曹文博得罪了, 她在这丞相府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她见到曹文博也厌恶得很,但离开了丞相府,再见到赵怀亦就难上加难了……
贵妃现在看不上她, 可只要赵怀亦真的坐了那把椅子,她有的是手段爬上去。所以这丞相府她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
见东笙园后门升起一条红绸子在空中摇晃,骊琴赶忙走过去接过墙头扔过来的一张小纸条。
薛明露接过纸条,眸中一亮:“快,将那日新打出来的衣裳拿出来。”
见薛明露高兴,骊琴这几日忐忑的心情也落了地,她高兴的应了一声,忙转身进屋。
曹文博已走出东笙园,便见曹盼丹冷眸瞧着自己。
曹盼丹本就生的美艳,这样的样貌,一笑生花,可不笑得时候就带着天然的冷嘲和不屑。
曹文博被看的一肚子气,站在原地纠结去不去理论一番时,曹盼丹已经率先移开了视线看着手里的书册,曹文博在心里暗骂了几声,一甩下摆,转身朝自己院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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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内有一处凉亭,杯盏里袅袅升腾起热气,将凝固的空气慢慢冲出一条流动的路来。
赵怀亦仍旧面色柔和地轻笑着,他指尖不自觉地捏紧杯沿,半晌后指腹上轻巧了几下:“当然。”
唐映枫一下笑了:“那三哥哥可答应我喽。”
贵妃虽一直也是这么打算的,可这话从唐映枫嘴里冒出来,心里当下也觉得有些不舒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怀亦可是成安国的皇子,她个未过门的妻子,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免太跋扈了些。
贵妃脸色的笑意僵硬了几分,见赵怀亦口中答应,也勉强笑了下,拉着唐映枫站起来:“这御花园今日风景好得很,怀亦,你带枫儿去转转。”
赵怀亦站起身:“走吧。”
唐映枫点了点头,跟贵妃行礼之后,站起身跟着赵怀亦往外走。
贵妃凝眸看着唐映枫和赵怀亦的背影,端起茶杯饮了一小口:“什么眼色啊?茶冷了不知道?!”
宫女战战兢兢地跪下。
见身边人贵妃更是不来气:“让你们加水!谁让你跪下来?”
承乾宫与御花园隔得并不远,赵怀亦指了指一旁的粉白的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近几日新开的,孔宜先生还给这种花取了个新名字,幽……”
唐映枫轻声打断他:“三哥哥不开心吗?”
赵怀亦顿住脚步,缓缓回头:“怎么了?”
小时候的赵怀亦,会委屈地哭,躲在没人地方偷偷掉眼泪。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长成了八风不动的大人,所有情绪都藏在面具之下。
唐映枫沉默了半晌,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三哥哥,若你不喜欢枫儿,我们可以不成婚。”
风过林梢,带过来一阵阵清甜的花香和青草味,本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唐映枫却只觉得指尖冰凉。
赵怀亦垂眸看着唐映枫,本该一直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似是也有了愁绪。
他轻笑了下:“三哥哥怎么会不喜欢枫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