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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她自言自语:“男人怎么这么差劲啊,小白,还好你不是男人,你是公公。”
    “也不对,你哥哥还是好的,你说他怎么不想我呀,都梦不到他。”
    小白的哥哥是沈辞远,梁以霜封的。而她最近只梦到过一个人,是陆嘉时。
    手机又传来短信提示音,她以为陈奇闻开始改成短信轰炸,面色烦躁地拿起来看,正打算把他手机号也拉黑,没想到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数字。
    刚想到的人就发来短信,好神奇。
    “周六早上我来接你。”
    她脑袋没转过来,想不出周六是什么日子,他来接她做什么,最后得出结论:陆嘉时发错人了。
    屏幕熄灭,梁以霜没回复。
    暂时算作料理完陈奇闻,她走进浴室洗澡,洗澡的时候可以放空自己,最适合想事情。
    她许久没有上过课,这个月工资一定会大大缩水,明天是八月上旬的最后一天,回想整个上旬总觉得一团混乱。褪黑素的药瓶被她塞进柜子里,今夜睡不着就找些事做,她不能再散漫下去了。
    裹上浴巾之后,梁以霜抽了抽塞住的鼻子,做出决定:明天去诊所打点滴,她要快点病好恢复工作,让自己忙起来才没时间胡思乱想。
    最差的日子总会过去的。
    她睡不着,打开电脑上的word文档,开始敲打键盘写稿——这是梁以霜的副业。
    或者说是“松本清霜”的本职工作。
    下周要结婚的那位谭怡人,和梁以霜陆嘉时的关系说起来有些远,倒也不远。
    陆嘉时父母离婚多年,母亲是天津人,他跟母亲,自然就回到了北方。上面还有位大两岁的亲哥哥跟父亲,在上海,夫妻俩已经老死不相往来,幸好两个儿子走动还算亲近。
    陆嘉时的哥哥陆嘉见大学谈了个女朋友叫秦昭,早已经分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梁以霜也正在跟陆嘉时恋爱。
    兄弟两个性格大不相同,陆嘉时喜静,话不多,恋爱新手很容易死心塌地地认准一个人。而陆嘉见喜欢呼朋唤友的热闹,讲起漂亮话梁以霜都要靠后,感情方面多情薄情暂且就不细说。
    反正她通过陆嘉时认识了陆嘉见,又通过陆嘉见认识了秦昭,谭怡人是秦昭的好友,陆嘉见过生日攒局,再加上三个女生都同龄,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梁以霜擅长人际关系,陆嘉时和秦昭谭怡人不熟,大概微信都没加过。他不太能苟同梁以霜给自己营造广大的社交网,这又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差异,当然他也不会阻止。
    本来大四那年与陆嘉时分手之后,梁以霜以为和这些人都不会再有交集,又联系上是因为去年谭怡人和秦昭开始搞工作室,拍一些短剧或者微电影,再就是经营微博账号和微信公众号。
    梁以霜文笔不差,高中时就经常给学校电台供稿,故而又和谭怡人联系上,偶尔帮她们写稿,或者秦昭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也有参与剧本。
    还有个插曲,谭怡人的丈夫在绥化那边有一块地,去年年底和政府达成了合作,打算以私人名义出资在山上捐一座寺庙。寺庙这种工程一向都是政府把控,这等于是有了个待宰的“冤大头”,上面肯定同意。
    梁以霜默默感叹有钱人的癖好真不寻常之余,听谭怡人说在找事务所,全权负责寺庙的设计,但谈了几个都不太满意。
    这就跟给自己家设计个后花园似的,太学院派的设计就容易难逃窠臼,有点审美的人都看不上。
    陆嘉时于18年夏末赴英,ucl巴特莱特建筑学院,他们分手之前还庆祝过他收到offer,那时候也算圆梦,只是梁以霜没能见证。
    在她心里,陆嘉时一直很优越,他喜欢用铅笔手绘草图,记录突如其来的灵感,还会使唤她用针管笔帮他描线,语气宠溺地嗔怪她画工太烂……
    不是毛遂自荐亦或是嘉时自荐,陆嘉见都没想着自己有个学建筑的弟弟,而是梁以霜给谭怡人极力推荐陆嘉时:虽然他硕士还没毕业,但他一定比很多很多资深的建筑设计师都优秀!
    其实重要的不是年纪与资历,而是外表板正老成的陆嘉时心里比谁都浪漫,他是艺术家,会因为自己的匠心与教授据理力争,宁可一门成绩错失掉a,也要保留他内里汩汩溪流般的幻梦。
    艺术家的必备要素:固执。
    梁以霜一点也不固执,更算不上艺术家。在一起的时候只想守护她神圣的钟意,分手后还是想为他争取珍稀的机遇。
    她低调地做了个中间人,把陆嘉时的联系方式推给了谭怡人,之后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总之事成。
    谭怡人问过梁以霜:不是分手了?还惦记着人家。
    梁以霜说:反正你老公的钱,不赚白不赚。
    谭怡人笑:他赚到手再多也不是你老公,你费什么力?
    她磨破嘴皮子给谭怡人推荐陆嘉时,谭怡人丈夫谢蕴年纪偏长,一开始听说是个经验不多的在读硕士并不赞同。(巴院硕士学制一年,梁以霜以为陆嘉时那个时候还没毕业。)
    梁以霜半天没说话,谭怡人直摇头:别抠了,搪瓷杯要被你戳漏了。
    此时梁以霜看了眼手机,十二点刚过,文档下方字数统计处显示:250 字符
    时速二百五,龟速大概也不过如此,电脑合上,她倒杯热水吃药,随后倒在床上把被子蒙过头打算睡觉,明天早起去打点滴。
    而陆嘉时同样坐在电脑前许久,绥化的寺庙已经竣工,明天会进行验收,走过场而已。
    谢博文给他发来亲自拍的照片,陆嘉时仔仔细细看过,这算是他第一个独立完成的方案化为现实,意义非凡。
    明天验收结束后还有个竣工仪式,谢博文今天已经到了绥化,本来想叫陆嘉时也去,他懒得折腾,拒绝了。
    此刻想到远在绥化的谢总请他漂亮的前女友喝酒的事儿,陆嘉时小心眼地给谢博文发消息:别再打梁以霜主意。
    谢博文玩心大,但那天晚上看得出梁以霜对他毫无意思,他以为她是看起来的那样随性的人,如今确定不然,也就打消了念头,更别说陆嘉时护得跟个宝似的。
    看到陆嘉时这句话,谢博文笑不可支,还故意戳他痛处:都前女友了,你这前男友管得太宽了吧?
    陆嘉时知道谢博文平日里没个正经,故意气自己的成分极大,但他还是不负所望地被气到了。
    把姚松说的话现学现用,陆嘉时底气十足:很快会变回现男友。
    他用电脑和谢博文聊天,想到迟迟不见手机响,梁以霜怎么还没回他?他拿起手机打开短信,确定她就是没回,忍不住冷哼一声,想她可真会气人,还跟谢博文组队气他。
    下一秒看到手机上方弹出的消息框。
    谢博文回:你不行。
    “当”的一声,手机被他丢到桌子上,陆嘉时气得想跳脚。
    他忍住了。
    chapter 08
    那天陆嘉时离开书房回到卧室之前,用笔在月历上画了几下。
    他桌面上常年会放一本月历,日历翻得太频繁,不如月历实用。上面有他标记的日程,大多是文句寥寥,陆嘉时的字体很隽秀,略有些草,梁以霜称赞过好看。
    他只说她没见过真正漂亮的字,实际上心里无限受用。
    此时,或者说刚刚,他在八月七号、八号、九号下方的空白处低调画了个对号,代表他这三天见到了梁以霜。
    画完之后他又沉默几秒,随后右手先头脑一步,圈起了八月七号,旁边有印刷的小字写着:立秋。
    立秋,他重遇梁以霜。
    不禁想到当年他们在一起之后,年尾逛街的时候会选心仪的月历,或是在图书馆,梁以霜用手机刷淘宝,选到合意的之后小声戳他叫他看。陆嘉时正埋头认真,被她打扰总是会皱眉,再用严厉的眼神盯她。
    梁以霜故意扮鬼脸吐舌头,他收回视线,继续做设计作业,忽视得很彻底。
    然后到吃饭时间走出图书馆,她怪他太认真古板,他说她一直讲话吵闹,一路拌嘴,直到陆嘉时说不过她,满脸认真地回一句:不可理喻。
    梁以霜又气又笑。
    晚上他送她回宿舍,她在楼下抱住他不放,女生宿舍楼下百年不变的风景,一对对小情侣纠缠着不放。
    陆嘉时曾经看到过这样的情形,心里很是不屑,可梁以霜正狠狠锁住他的腰,陆嘉时挣扎的力气就软了八分,他无奈揉她的头,低声说:“真烦人。”
    梁以霜赞同:“我就烦你,赖上你了。”
    陆嘉时心也跟着软,说出口的话却煞风景,喜欢的姑娘在怀里,他还想着年尾要买月历:“就买深蓝色的那本……”
    梁以霜哀叫,“陆嘉时,你可真没情调。”
    她承诺今后每年的月历都由她来买,陆嘉时表面纹丝不动,心里已经想着要爱她很久很久,一直无尽地延续下去。
    他的针管笔被她错装进包里带回宿舍,他已经学会买十几支备用。
    两个人的宿舍离得很远,他再独自走回去,校园路上已经没了什么人。他一路上总觉得胸前痒痒的,甚至想要归结为那是恋爱中的毛躁心动。
    回到寝室灯光照耀才发现,她留了一根头发丝在他衣服上,梁以霜多年长发始终不变,那根头发也很长很长,陆嘉时摘下来丢掉,总觉得自己在变轻。
    那时候满心感受:原来爱情是这样。
    可眼前的月历是最基础的款式,只有几缕设计稿一样的线条装饰,右下角还缀着名头:有间工作室。
    当初成立工作室之后随便做的月历周边,还是打样失败的版本,他就拿回来用了。
    梁以霜现在还会买月历摆在家里吗?
    曾经的恋人对彼此的承诺失约,无需计较谁对谁错,只是有些遗憾。
    第二天是周一,陆嘉时起早,梁以霜也起早。
    他在会议室开晨会,她在厨房做早餐。
    他散会后出去配一副新眼镜,和过去一样的款式,没什么新意;她在公寓附近的诊所里打点滴,左手埋着针,右手“身残志坚”地在手机上写稿,速度慢,但胜在字符有增加。
    他频繁看手机,不需要到中午就确定,等不来梁以霜的回复了;她靠在那小憩,脑袋里想过很多人,一个人打针就是有些无聊,忍不住乱想。
    之后的五天工作日,陆嘉时的月历上始终没有增加新的对号,他没机会见她,她也不想见他。
    周六清早,陆嘉时还是按照原计划执行,开车前往梁以霜家。
    彼时梁以霜被姜晴吵醒,姜晴去云南已经有半个多月,前几天终于离开大理,说是和路上认识的朋友结伴去了香格里拉,不出几日,从一开始的“藏餐真好吃”变成“我再也不想吃藏餐了”,今天起了个大早坐客车重返大理,路上太无聊就打给梁以霜。
    梁以霜戴上耳机走进厨房准备做点什么吃,听姜晴在对面吐槽,隐约还传来客车上其他乘客的喧闹。
    她开始淘米的时候,姜晴已经问到了她的近况:“那陈奇闻就这么被你甩了?”
    梁以霜“嗯”了一声,“不然呢,我还跟他分分合合?当初和沈辞远折腾是因为年纪小,现在都多大人了。”
    “是是是,咱们梁大美女从来不吃回头草。陆嘉时呢?”
    “没见过了。”她又洗了一把玉米茬混进白米里,手在盆内随性地搅,“晴晴,我想了下,我对他的感情还是跟别人不一样,虽然没法跟沈辞远比,但我看他一见着我就不正常的样儿,我就有点不忍心祸害他了。”
    梁以霜碎屑地说,柜子里选一口小的煮锅,洗干净的米倒进去,开火,“刚见着他那天我还跟你说,我想没事见见他,还打算在他面前晃晃。也有可能是和陈奇闻分了之后我突然看开了,我想自己呆一阵子。”
    人总是怕寂寞,想要有个人陪,可身边的人越是不断,最心底里无法被触及的区域就越空虚着叫嚣。
    姜晴说:“我还记得你和陆嘉时在一起一周年那会儿,大三,我们一起出去庆祝,你还发了朋友圈。那时候都以为你收心了,和陆嘉时一谈也是三年,直到毕业。霜霜,可能他确实不一样,我想着你就这么瞎找瞎谈下去,还不如和陆嘉时白头到老……”
    “噗。”梁以霜没忍住发笑,“你别吓我啊,我没想过。年纪轻轻的,就应该多谈恋爱,不然就会像你一样,一分手跑那么远去疗伤,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姜晴看出来她很快从低沉中脱退,还反过来嘲讽自己,咬牙骂了梁以霜几句,“就你心眼多,你想没想过自己心里清楚。”
    她看不到梁以霜的表情,梁以霜在回忆与现实中穿回,那时候当然想过。
    后来又说了几句陈奇闻,从梁以霜把他微信拉黑之后,陈奇闻消停了五天,姜晴问的是沈毅有没有说什么。
    沈毅确实什么都没说,周末那天在朋友圈发了和梁以霜一起钓鱼的照片,昨天还叫她有空去家里吃饭,天下太平。
    就是太过太平,梁以霜才怕陈奇闻突然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