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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若是南瑾老爹这般发火,旗下子女必定深刻地垂首认错,半句话都不敢反驳的,哪怕是南琦三叔如此发怒,四个儿子也不敢犟嘴半句,倘若谁敢顶嘴,不是一大耳光扇过去,就是一记无影脚踹了过去(三叔有偶尔的暴力倾向),而南毅在南老夫人的庇佑下,一路螃蟹走路似横着长大,此时被老爹骂得如此难听,不思垂泪认错求原谅,反倒当场直接哭了起来,并大声嚷嚷道:“爹爹偏心,自从有了翔弟弟,你就整日看我不顺眼,不是骂我逆子,就是说我不是东西,呜呜……我可是你亲儿子……祖母,您瞧,爹爹都不疼我,总是骂我,呜呜……”
    老子训骂儿子,再天经地义不过,当着一大家子和丫鬟仆妇的面儿,南珏大伯被儿子顶嘴,十分下不来面子,顿时咆哮地脸红脖子粗,声震屋顶,也几乎都要掳袖子揍人了:“我偏心!你这个不孝子,不明是非,不懂事理,不敬父上,我……我还不如没有你这个儿子省心些!”
    被老爹骂的更狠,南毅顿时不干了,干脆扯着嗓子大声地哭起来。
    大厅堂里很安静,众人神色各异,只有南毅的哭声来回盘旋,南姗不由默语:这算是由除夕夜吃饺子引发的一次家庭纷乱么,过个热闹的安生祥和年,怎么就这么难啊……
    南毅被骂得嚎啕大哭,南老夫人瞬时发飙:“当我这个老太婆是死人呐!”伸一根手指戳向南珏,脸色极度难看:“你再骂毅哥儿一句试试!看我不拿拐杖抽你!”又扭脸指着小杨氏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自从你进了南家的门儿,见天地挑唆大老爷责骂毅哥儿……”骂完小杨氏,又吆喝南瑾:“毅哥儿不就是想吃到银锞子么,这有什么可骂的,都是你起的头……”哟喝完南瑾,又怨怪温氏:“你让厨房多备些包银锞子的饺子,不什么事都没了,你当的这是什么家!”
    南姗卧槽了,您老这是要把所有人都骂一圈的架势啊……
    南老夫人骂完长子长媳次子次媳,然后对揉着眼睛哭的南毅招手:“毅哥儿,跟祖母回屋!咱们祖孙单独守夜去!哼!”说完,俩人还当真彼此相扶走了,厅内是死一般的寂静无音。
    身旁的小南芙直看得目瞪口呆,南姗只想仰天长啸,真特么善了个哉的!等她老了,她是不是也可以这么任性呐!
    ☆、第88章
    大年初一,晨,阖府上下去给南老夫人磕头拜年,或许昨夜心头的怒气未散,又或许今天要大大的破财,南老夫人的脸拉的比丝瓜还长,南姗双膝跪在锦垫之上,给南老夫人磕了头,又说了拜年的吉祥话,正等着收了压岁钱后好致谢起身,谁知,坐在一旁的南毅忽然开口:“祖母,姗姐姐昨日吃出那么多银锞子,那些就够她的压岁钱了,您就不用再另给她一份了。”
    南姗瞟了一眼昂着尖下巴神情倨傲的南毅,前头那么多人磕头你不喊卡,偏到她这里玩ng,你咋这么喜欢和她作对恁,再看向一直沉脸不悦的南老夫人,敢情她这个头算是白磕了要?
    南老夫人低头,望着孙女水灵灵的大眼睛,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从身旁丫鬟捧着的托盘中拿出一个荷包,正要递给南姗时,南毅突然又不依地哭起来:“祖母,您昨晚都答应以后什么都依孙儿的,姗姐姐都有那么多好东西了,您干嘛还要给她啊,她又不缺这些东西,不许给她,不许给她,就不许给她……”
    眼瞧着南毅越说越不像话,昨个好好的除夕夜,因他才闹了一次不欢而散,今儿个还一大清早的,你又来?!南琦三叔不由歪了歪嘴,皱眉喝斥道:“毅哥儿,你这也太不成话了,什么叫不许给姗姐儿压岁钱!还有,大过年的,你动不动就哭,从去年年尾哭到今年年初,也不怕给家里招来晦气!快闭嘴!不许再哭了!”
    叶氏早瞧不得老太太对南毅格外的偏心劲儿,那死小子连她的妩儿也常欺负,找老太太说理,哪怕全都是南毅的不是,老太太也护得他跟宝贝一样,别说打罚了,哪怕是稍微责骂两句都鲜少,而那姗丫头素日待自己闺女还挺不错,得了好东西时总不忘妩儿那一份,于是也助阵老公道:“母亲,这可就是毅哥儿的不对了,哪有晚辈拦着长辈不让发压岁钱的道理,这也太不懂事了,若是传了出去,会让外头人笑话咱们家的。”头一个笑话的就是你这老太婆,心都要长偏到咯吱窝了。
    南毅一听三叔说他招晦气,三婶又指责他不懂事,顿时哭得更大声:“哇——!你们都欺负我没有亲娘,个个都讨厌我……”
    因着南毅的不懂事,家里也不知闹过多少次了,老夫人为护着南毅,也不管什么场合体面,时常当着一堆下人的面,就对大伯大伯母爹娘吆喝叱骂,南砚忍着满腹怒气,道:“毅哥儿,你姗姐姐素日待你哪里不好,你怎么总是和她过不去!”若儿子南康长大以后是这幅德行,他直接一巴掌抽死他。
    安文佩也忍不住道:“毅兄弟,你这话说的嫂子都寒心,这家里上上下下哪个怠慢过你?”
    南葛亦道:“连比你小的妩姐儿、梵哥儿都时常让着你,你还想怎么样?”
    南斐也很无语地瞅着大哭的南毅:“毅哥儿,你懂点事儿吧。”
    元启十九年的头一天,大好的日子,南珏真不想发脾气,可他还是忍不住骂道:“没教养的东西!你的书都念到狗肚子去了!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你要脸不要!”
    别的人接二连三地指责自己,连亲生老爹也一起骂自个儿,被群起而攻之的南毅,立刻断章取义地继续大声嚎啕:“祖母,他们都欺负我,连爹爹都骂我不要脸,您要替孙儿做主啊,只有您最疼孙儿啦……”
    南老夫人横过眼去,怒视着长子南珏,拍着手边的桌几喝道:“珏儿!你能不能一天不骂毅哥儿!有你这么骂猪骂狗一般,这么骂自个的亲生儿子么!什么叫没教养的东西!”
    南笙心里一阵鄙视:他就是个没教养的东西,还是您老人家教出来的。
    南珏听得眼皮一阵乱跳:“娘!您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您看看,他都成什么模样了!他方才那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旧怒未散,又添新怒,南老夫人也毛了:“什么什么模样!这两年你可好好管过毅哥儿?若不是有老婆子时时照应着,他指不定是什么可怜田地呢!”
    南珏脸色涨红,颌下胡子气得抖啊抖:“我哪有不管他啦!”是您老人家压根不给他机会管好不好!
    老娘和老哥又一次吵得唾沫横飞,南瑾冷眼旁观少许,吩咐南笙道:“把你妹妹叫过来。”待四子将跪地拜年的女儿拉至身边后,南瑾站起身来,牵起女儿的手,谁也不理睬,也不给老妈报告一声,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喧嚣的厅堂。
    被拉着走的南姗,‘十分无语’这四个字已无法表述她的心情,南家的新年过的不一定祥和,却一定会十分‘热闹’,大年初一就闹成这样,后头的三百多天还能安生得了么……父女俩闷声走了许久,南姗小声道:“爹爹,咱去哪里呀?”
    南瑾转过脸,眸光深深,声音低沉:“冷了?那去你的小院坐坐。”
    待到南姗的院门前,南瑾瞅着牌匾上的‘悦安居’三字,目光似有嘲讽之意,院子里几个小丫鬟正嘻嘻哈哈踢毽子玩,突见最重规矩的二老爷降临,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颤着音调施礼:“给老爷请安。”
    素日里南姗外出,夏桂和夏枝通常是一人看院一人随行,今日随行出去的是夏枝,留在院里的夏桂听到外头小丫头的声音,忙打了帘子出屋,心里相当相当纳闷,这会不正该给老夫人请安一块吃团圆饭么?!另外,来的这是什么组合!夏枝呢?碧雨呢?丹霞呢?谁来给她解释一下先。
    ——没人回答她。
    南姗住的正房,共分隔成五间屋子,中间的正堂算是客厅,左里间是睡房,右里间是书房,被夹心的其余两间用途多种,饭厅、午睡房、同丫鬟的唠嗑场所皆可,新年新气象,南姗的屋子收拾得窗明几净,鲜嫩的红梅插了好几瓶作摆设,梅香浮动,南瑾抬脚进了左次间,左边比较暖和。
    父女俩分坐在炕几两侧,夏桂小心翼翼地奉上茶,正准备退出屋外待命,却听老爷木有感情的声音吩咐:“摆早饭。”
    夏桂虽有满肚子疑惑,还是很麻利地应声出去了,四下静谧无音,南瑾问南姗:“吃完饭想玩什么?”
    南姗眨巴眨巴眼睛,眉眼含俏:“放炮仗可以么?”
    作为儿子,好声好气给老娘说道理,她压根油盐不进地听不进去,或是嘴上应了,实则依旧我行我素,孝道礼仪又不允许南瑾无休止地与亲娘吵架,而直接训诫南毅,在南老夫人看来,无异于在向她的脸上甩巴掌,老太太只会闹得更凶,曾经有一次,南老夫人为护着孙子南毅,与要管教儿子的长子斗嘴,把自个直接吵晕厥过去了,南珏大伯被吓了个半死,南老夫人毕竟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南瑾也不想把老娘气出个好歹来,所以对受了委屈的闺女,也只有多加宠爱的补偿了。
    南瑾抽了抽眉头,又道:“爹爹还以为你会哭呢。”
    南瑾敢指着老哥的脸骂他糊涂,也敢一脚飞踹耽于享乐的弟弟,而对于擅长哭天喊地动不动就说自己不如早死的干净的亲娘,他又能怎么办……南姗继续眨巴眼睛,嘴角带笑:“爹爹忘啦,我五岁以后就没再哭过啦。”看老爹瞅着自个不说话,南姗偷偷对手指:“爹爹,我已经都习惯啦,心里不难过的。”为不值得的人难过,才是最大的不值得,然后,南姗继续眨巴眼睛:“我一会能放炮仗么?”
    南瑾静静地反问:“你敢放么?”
    ——当然敢!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已偷偷放过好几大挂满地红了!南姗笑嘻嘻道:“只要爹爹点头,我就敢。”南瑾舒展眉头,慈爱的摸摸闺女的脑袋,揉了又揉,片刻后才和声缓缓:“那过会儿,爹爹和你一块去。”南姗莞尔,老爹呀,你可一大把年纪了哎,也和她一块去调皮啊,你也不怕吓着别人。
    在南瑾带着闺女扬长离去时,正拌嘴拌得起劲的南老夫人和南珏,进入到中场休息阶段,温氏也随之起身,语气淡而凉:“我出去看看。”
    这两日连续被刷新世界观的小南芙,瞅了瞅左右,最后攥着祖母温氏的衣角,也一道跟着出去了,在这个家里,南芙最亲的自然是爹、娘和弟弟,再者就是祖父、祖母和姑姑了,至于这位曾祖母……她还是离远点好了,实在是太不友善了,整天都在发火骂人……
    好好的一个年能过成菜市口的嘈杂程度,南琦三叔十分烦躁地开口:“这过年还不如不过年,这过的是什么年呐……”
    南老夫人瞅着满屋子的孙子孙女,个个垂首屏息静气,想到自己方才的模样,确实略显失态,看着脸红脖子粗的长子,再看着次子夫妻已经空了的座椅,再看到幼子满脸烦躁之气,最后瞅了瞅还在一下一下抽泣的孙子南毅,将手里本来要发给南姗的荷包,使劲摔回托盘之内,嘴里颇没好气道:“一大清早地就气我,我迟早被你们这些不孝子孙气死……摆饭吧。”
    叶氏动了动嘴皮子,最终没有发声,md,她闺女还没领压岁钱呢!南家孙辈磕头行礼领压岁钱,按先嫡后庶先男后女的顺序来,也就是嫡男-嫡女-庶男-庶女,自南姗之后,尚有三房嫡女南妩、三房庶子南鸿、三房庶子南陶、大房庶女南如未磕头拜礼,当然,还有重孙辈的南芙,可人家已经……跑了,还有个重孙辈的南康,因天太冷,压根没抱来,叶氏瞅了瞅南毅,心里暗骂,这么个破孩子到底哪里好,老太太都要将他宠上天了。
    爹妈都走了,做儿子的不好也全都跑掉,那样可真成和南老夫人对着干了,南笙照看着幼弟小南梵,瞟了一眼罪魁祸首南毅,心里默念十遍南无阿弥陀佛后,才让自己的心脏说话,等他逮着合适的机会,定要狠狠揍一顿南毅你丫的!
    南家在很诡异的气氛中,度过了大半个早上,然后,皇帝派人来发压岁钱了,对象分别是南老夫人、南瑾、温氏,其他人只有干看的份,近几年来,皇帝很是倚重南瑾,逢年过节,时不时都恩赏南家,皇恩浩荡,全家共浴,这一回,南瑾得了五百两银子(南姗归其为年终奖),南老夫人得了一柄玉如意外加两串迦南数珠两串,温氏得了一整盒名贵的大南珠,颗颗圆润生辉。
    温氏照例使人送了个荷包,谦和道:“大冷天的,有劳公公跑一趟了,这点心意请公公喝茶。”
    来发压岁钱的雷公公收了荷包,眉花眼笑道:“瞧夫人说的,咱家这点子差事算什么,大过年的,温大人才是最不得闲的一个,这会子正亲自领人到处在巡查呢。”
    温氏笑道:“为圣上尽忠,为朝廷出力,都是应该的。”
    三言两语过后,雷公公对着小南芙作了作揖,笑容可掬:“圣上知道今儿个是小姐的生辰,特意让奴才带了份生辰贺礼给小姐。”朝后挥了挥手,有内监捧上漆红檀木的大匣子,雷公公打开匣子,只见里头一片金光灿烂,流光溢彩,雷公公笑道:“圣上送了小姐一条大金鱼,这条大金鱼啊,是由九十九条小金鱼黏在一块的,中间的空隙全嵌了小夜明珠,等到夜里看啊,金光夺目,最是漂亮!小姐可喜欢?”
    南芙稚气笑答:“喜欢!雷公公替我谢谢大外祖父。”
    雷公公笑眯眯道:“这话,奴才可不带,圣上说了,要接小姐到皇宫里去顽,还是等小姐见了圣上亲自说的好!睿王爷和睿王妃也都在宫里呐!”
    南芙扭脸看向严肃的祖父,征求意见:“祖父……”
    皇帝都发话了,谁敢拦着她不让去,不等南瑾开口,南老夫人已抢先应道:“小芙儿快随公公进宫去见圣上吧。”话音刚落,却听雷公公又道:“先不忙,咱家这头还有份压岁钱没发呢,哪位是南大人的千金?”
    众人微默,南芙语调甚是幽幽:“雷公公,这里都是南大人的千金……”
    雷公公笑着轻抽自个一嘴巴:“瞧我这张嘴,南家有好几位官老爷呢,应该说哪位是尚书大人的千金?”
    ☆、第89章
    正如雷公公所言,南家的确有好几位官老爷,除了三位当家老爷,另南瑾的长子和次子皆已出仕,他二人年纪轻轻就做了官,并非靠着老爹的威风和使银子,而是通过最正统的科举之路成就功名,一连二子皆是两榜进士,第三子也考中了秀才,京城之家无人不羡慕南瑾的儿子真是有出息,其中长子更被睿王爷招为东床快婿,成为了郡马爷,当然,从南家先祖进军官途之后,唯一官至尚书一职的,目前还只有南瑾一人,而尚书大人的千金嘛……众人的目光刷刷刷地瞅向南姗。
    南姗无需自答,雷公公已很明了,一双细长的眼睛瞧过去,只见十来岁的小女孩,生得好似雪雕玉琢,端的是钟灵毓秀,以他览遍绝色佳人的目光评价,等这个小丫头以后长开了,铁定是个少见的美人坯子,忍不住对南瑾赞道:“南大人真是好福气,竟有位这么标致的小姐。”
    南瑾眉峰不动,只客气道:“雷公公谬赞了。”
    面对南瑾完全不热络的态度,雷公公不以为忤,这位大人对着皇帝还时常一副死了爹的棺板脸呢,偏偏皇帝还就爱找他商量国事,当下又挥了挥手,另两个捧着锦盒的内监上前,雷公公捧着一柄雪白的拂尘,依旧笑容可掬,嗓音尖尖细细的脆利明快:“这八只小金猴儿,是圣上赏给南小姐的压岁钱,另外,还有八枝时新宫花,让南小姐戴着玩儿。”
    众人不由神色各异,挨着个的面面相觑,南娆更是差点将眼珠子瞪爆出眼眶,连温氏都忍不住瞅自个老头子,目光极其疑惑地表示,咱闺女和皇帝很熟么……南老夫人最是惊疑不定,她抓破头皮也想不通,孙女是怎么得到皇帝额外青眼的:“圣上为何……”说着话时,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次子,只见儿子依旧绷着脸,老神自在地淡定着,不惊不乍。
    看着南家人花样繁杂的脸色,对着南老夫人欲言又止的疑问,雷公公有些皮笑肉不笑,道:“皇上何故赏赐南小姐,咱家也不知,咱家只是遵照旨意办事。”
    大伙儿纷纷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小南芙好似恍然大悟道:“我知道啦!我上次去见大外祖父时,大外祖父问我在家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我,我说我跟姑姑住在一起,我俩自小一块玩到大的,姑姑教我读书写字,还教我弹琴下棋,关系可好啦,大外祖父听了很高兴,送了我好些绸缎和珠花,让我和姑姑一起穿戴呢。”
    南老夫人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小芙儿只在皇帝跟前说了南姗几句好话,皇帝就爱屋及乌地也赏赐姗丫头啦么……目光复杂地瞅着小南芙,因这是个小丫头,她素来疼孙子胜过孙女,又因膝下孙子孙女已有一大堆,更兼之过去算是因为‘她’,吃了钱太后好大一个排头,未免心里抵触不喜欢,虽然南芙的娘是郡主,她也没怎么好好呵护疼爱过,只是没有打骂训斥过罢了,此时此刻,心里却是大大的后悔,她怎么就忘了,皇帝也算是南芙的外祖父呢,以前,也没见大孙媳妇怎么带小丫头去过宫里,她也就渐渐疏忽了这一茬关系,看目前的情况,貌似皇帝还挺喜欢这小丫头,唉,她可真是个老糊涂。
    南瑾几不可查地蹙了眉峰,听孙女兴高采烈地说完,才语气无波道:“姗姗,还不谢过圣上。”
    南姗上前几步,对雷公公敛衽作礼:“有劳公公代臣女谢过圣上。”
    雷公公见南姗拜礼的姿势,甚是娟秀端庄,跟宫里头的也不遑相让,暗道到底是家有底蕴的侯门小姐调教出来的,就是规矩得体,不由笑道:“南小姐的谢意,咱家一定带到。”诸事既已办妥,雷公公再对南瑾一拱手:“咱家这就告辞了,外头已备有车轿,会将小姐好生送至宫中,南大人勿要担心。”
    小南芙冲众人拜拜,再对南姗单独拜拜:“姑姑,你等我晚上回来,咱们一起看大金鱼啊。”南姗微笑应好,温氏想了一想,将孙女拉至身边,悄声交代了几句话,小南芙眉花眼笑地应了。
    待南芙随宫中的车驾离开后,南姗瞟了一眼眼珠子乱转的南毅,很坏心眼地想着,不知南毅小盆友会不会张嘴要南芙的‘大金鱼’,那可是实打实的一条金子做的鱼,又有许多颗小夜明珠镶嵌,光想想都觉耀眼生辉的很,依照南毅素日的性子……
    被南老夫人千叮万嘱不许乱说话的南毅,在宫中使者离开后,不负南姗所望的开口央求南老夫人:“祖母,我也想要大金鱼,你让二叔送我玩玩嘛……”
    不等南老夫人说话,南珏额头的青筋立即再次擂鼓似的蹦跶,厉声吼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圣上赐下的东西,你也敢肖想!小芙儿的外祖父可是睿亲王!那可是圣上的亲兄弟!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脚下来回踱个不停,南珏嘴里继续骂道:“你没听方才小芙儿说,圣上问她在家里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她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要她的东西,倘若她一状告到王爷那里,你……你……”
    南老夫人心头忽然一跳,南芙能在圣上跟前满嘴说南姗的好话,自也能说些其它的坏话,想到昨晚和今晨两场不欢而散的吵闹,若是小孩子不懂事的说些闲话,那可……一念至此,南老夫人有些慌了,顾不得斥责南毅,先问南瑾:“瑾儿,小芙儿她……她不会乱说话吧……”
    南瑾冷冷道:“毅哥儿十岁多了,都不知好歹,小芙儿刚满六岁,母亲以为呢?”
    南老夫人登时语塞。
    这时,只听温氏温温地开口:“母亲放心,我方才已交代过小芙儿了。”
    南老夫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南毅心有不甘,既然不能玩光芒闪烁的大金鱼,那玩玩那些婴孩拳头大小的金猴子也是好的,他刚才都悄悄瞅过了,那一个个猴子都活灵活现的,实在是好看极了,又撅嘴央求道:“祖母,小芙儿的大金鱼我不能玩,那让我玩玩姗姐姐的金猴子总不妨事吧。”
    真特么当她是软柿子,你想捏就捏啊,南姗开口:“毅弟弟,我方才已答应了小芙儿,等她回来,会分她一半的金猴子玩。”
    南毅这会子脑袋极聪明,颐指气使道:“我又不要全部,你送我一半玩就好啦。”
    看着南毅那副‘只让你送我一半’已是格外开恩的架势,南姗面上笑吟吟道:“那些金猴子是圣上赏我的,毅弟弟若是也想要,可以去找圣上讨赏啊。”
    南毅再傻也知道皇帝哪是他想见就见的,当即尖声不悦道:“你是傻子啊,圣上在皇宫,我怎么可能见到他!”
    南姗摊了摊手,很真诚地建议道:“毅弟弟,那八只金猴子,我要送小芙儿一半,自己也要留一半,毕竟,那是圣上赏我的‘压岁钱’嘛,哪能全部都送人啊,所以,没有多余的分给你了,祖母素来最疼爱毅弟弟,对毅弟弟可谓千依百顺,无所不应,只要你求求她老人家,祖母说不准会在外头的金铺里,也给你打几只金猴子玩玩。”
    这个建议,老太太还真有可能依着南毅,往事可鉴,南毅的好些东西,都是南老夫人给他的独一份,别的孙辈都没有,叶氏早就满心不乐了,当即先阴阳怪气道:“毅哥儿,你可真成,早上才拦着老夫人不给姗姐儿压岁钱,这会子,你又念念不忘上人家新得的‘压岁钱’了,啧啧……”这都什么混蛋孩子啊,小小年纪,脸皮比城墙还厚。
    南笙实在要无酒自醉了,怎么他每见一次南毅,就发现南毅越来越极品了呢!这种货色的孩子,要搁到他老爹那里,早不知打得死去活来多少次了!他自觉自个已够懂事守礼了,还被老爹打过手板,打过屁股呢!
    南毅再一次不依地尖叫道:“祖母!祖母!您让姗姐姐送我一半金猴子嘛!反正那些都已经是姗姐姐的东西,送给我玩玩而已,又不是扔到泥坑里了!祖母,您最疼我了,您给姗姐姐说,让她送给我,好不好嘛!”
    南珏大伯累积了两日的怒气,此刻已懒得开口骂了,直接动脚不动口,蹬蹬蹬几步上前,一脚踹在了南毅的膝盖骨上,吼得几乎地面都要抖三抖:“我打死你这个蠢材!”
    南毅被老爹踹翻在地,登时大哭。
    南老夫人忙阻拦道:“珏儿,就算孩子有错,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干嘛一定要动手打毅哥儿啊……毅哥儿啊,伤着没有,快给祖母看看……”
    南毅抱着膝盖骨,也不知真疼还是装疼,反正哭得声嘶尖锐:“我的腿断了!我的腿断了!”南老夫人一听这话,当即扑向南珏大伯,边捶打边哭道:“你这个孽障,你敢打死毅哥儿,还不如先打死我……”
    南砚虽然挺想只瞧热闹,奈何,身为南家一份子的他,只能带着两个大些的弟弟,前去帮祖母和大伯拉架,南斐和南敬其实也懒得搭理,却也不得不上去搭把手挽救南珏大伯,南琦三叔只想仰天长啸,他家成戏班子了嘛,隔三差五就唱一出!新年头一天,能过得这么别开生面,京城还能找出第二家么!
    对此情此景早已累觉不爱的南瑾,不管一旁哭闹混乱的场面,只面色平静地吩咐安文佩:“你母亲脸色不太好,想是这些日子忙着过年的事累着了,你扶着回屋里歇会去。”
    一直站在温氏旁边的安文佩,忙麻溜地应道:“是,公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