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如季没有陈子潜想的那么冲动和易怒,他只是站在门前,双眸一瞬也不眨地看着那只猫眼。
屋内,杨晚晴扯了纸巾闷着头擦眼泪,舒时站在她身边好久才开口。
“我替他向你说声对不起。”舒时尽量让自己的口吻温和些,“但是他真的没有恶意,他本身是这种性格,不是在针对你。”
他虽是这么说,但却明白,钟如季见到杨晚晴那刻起便一直在针对她,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
杨晚晴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低低地嗯了声。
半晌后,杨晚晴收拾好情绪,勉强对舒时道:“我是一个人待在家里会害怕,我总觉得屋里有人,所以才会请你陪我,哪知道会让你们变成现在这样……”
“没事,这是我的问题,和你没关系。”舒时道。
“怎么会没关系。”杨晚晴苦笑了下,鼻音浓重,“你快回去吧,别因为这件事坏了你们的关系。”
舒时缄默,良久后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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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潜想象的暴力拆门没有发生,钟如季全程站在门口,在等舒时出来。
他男神只穿着一件长袖,站在那儿显得有些单薄,甚至还有些孤独。
“这神特么……哪儿来的小白花啊。”陈子潜嗫嗫道。
他确实是粉丝滤镜严重,但是刚刚那种情况下,那个女生不开口不好吗?非得不停道歉去煽两人之间的火。
旁观者看得出来双方心情都不好,舒时还在尽力不去和钟如季发生争执,最后两人还是崩了。
付弋轻叹气,习惯性揉揉他头发。
陈子潜满肚子憋屈没地方说都快郁闷死了,他是真替他钟哥难受。虽然钟哥确实咄咄逼人了些,但去别人家吃饭本来就是空间的高危操作,阻止舒时也不是没有道理。
舒时和那个女孩子都不认识,怎么能心这么大的?
哦,舒时好像打算拒绝来着。
操。
陈子潜越想越炸。
楼梯间的冷风与天台的寒意都往十一楼灌,外边的天色没有明显变化,钟如季看了眼面前的防盗门,转身从楼梯走下去。
不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钟如季等了很久的那扇门总算开了。
舒时推上门,看到陈子潜他们时下意识往自家门口瞥了眼。
空无一人。
陈子潜面色复杂:“他走了……”刚走。
他还没说下半句,舒时便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陈子潜锲而不舍,不想放弃任何缓和两人关系的机会:“他刚刚……”一直在等你。
“你们知道他在哪个房间吗?”舒时问,几乎和他是同时出声。
陈子潜立马忘记自己的话题,眼睛一亮道:“当然知道,一楼就一间房。”
付弋慢了他半拍,那声不清楚愣是被陈子潜堵死了,他张着唇,最后无奈叹息。
舒时哦了声表示明白。
然后陈子潜就眼睁睁看着对方脱了身上的外套,递给他并且道:“这是他的衣服,麻烦你们帮我还给他,谢谢了。”
陈子潜原地石化。
“好。”付弋手搭在陈子潜肩上,笑道,“那我们先走了。”
“嗯,麻烦了。”舒时抿唇颔首。
“走吧,别呆了。”付弋拍拍愣着的陈子潜,按下电梯,电梯门咔咔的朝两旁打开。
陈子潜拎着那件余温未散的外套,心里懵逼,脸上也懵逼。
看着两人走进电梯,舒时抱着自己的外套在门口站了会儿,听到天台由远及近的说话声后才将门关上回房。
舒时裹紧外套坐着发呆,手里攥着誊写好的线索纸条。
他是想和钟如季分享线索的,也想他们可以在一起多待会儿,谁知道他们之间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莫名其妙的就冷战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居民楼不隔音,舒时躺在沙发上休息养神,做不到闭目塞听,外边的交谈和争吵一字不落地传到他耳朵里。
“裹成这样打算出来吓人啊?不会在家里好好待着是吧?天还没黑呢就想着装神弄鬼了?”
“对、对不起……”
“喂,你怎么说话呢?再多说一句就从我身边滚开。”
“我这不是看她吓到你了嘛。”
……
杨晚晴在外面遇到了麻烦,舒时原本都坐起来了,听到后头又没出去。
三个声音都很熟悉,他已经没心情去分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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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时醒来时早就入夜了,房里静悄悄,黑暗中难以辨别任何事物。
醒的不是时候,轻微夜盲也能要命。
舒时从沙发上下来,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在寂静中尤为突兀。
舒时撑着昏沉的脑子摸索着按下灯,打起万分的警惕心环视四周。
如果撞见鬼怪,他必须保持时刻清醒,反应力和体力都得跟上。
在沙发上躺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舒时抬手贴着脸,不出意外的感受到自己偏高的体温。
他不常生病,病的点也很奇怪,几乎每次心情起伏大时他都会小病一场,虽然每次病了后很快就会好,但在生病期间却会提不起力。
这对他来说很不利。
如果正逢鬼怪光顾,舒时不至于无法招架,却多少会吃些亏。和丢命比起来,受点伤算不得什么。
或许是老天眷顾病号,舒时窝在沙发上,直到天蒙蒙亮都没见着鬼怪的影子。
沉重的眼皮幸不辱命,戒备数小时后才终于放心的合上。
第二天的集合点喧闹无比,不为别的,只因二十多个座位空了三个出来。
如果这是鬼怪的手笔,众人的安全将岌岌可危。一晚杀三人,五晚便是十五人,更何况之后还有任务必经的大场面。
“大家不用惊慌,未到的人中有我认识的朋友。”熊洋朗声道,“他不是没有能力的人,不会第一晚便出事。”
钟如季、舒时两人没来,还有见着生人就躲避的杨晚晴。
另外两人熊洋不了解,但钟如季是绝不可能栽在区区初级的。
熊洋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人心惶惶之际,一楼唯一的房间里走出了人。
钟如季没走几步便轻皱起了眉。
熊洋见他出来,站起身向他走过去。
“十一楼的两人没到,一个是你朋友,一个是脸上缠了绷带的小姑娘。”他客观的阐述。
他的记忆力不足以支撑他将所有人记下来,但正好今天没来的他昨天都见过。
“嗯。”钟如季应着,看遍全场后步子微动准备离开,“我去看看。”
“一起。”熊洋跟着他。
接着陈子潜和付弋也很快起身跑过去,四个人都没走电梯,再晚点去追想追也追不上。
于是一些拿不定主意的人纷纷跟了上去。
跟着主心骨跑总是没错的。
尚未上到十一楼,众人皆嗅到空气中不寻常的气味,楼层越高气味越是浓重。
陈子潜有些担心道:“舒时不会出意外了吧?”
闻言,上面快他半层的钟如季顿住步伐,冷漠的目光精准锁住他。
陈子潜赶紧呸呸呸,嗔怪道:“什么破嘴,净不盼些好的。”
领头的四人速度上到了十一层,那股刺鼻的异味浓到几乎能让人窒息。
钟如季一刻未停,最后几步迈到舒时门前时右手摸出了一张卡。
剩余三人还没跟到他身边,那扇紧闭的门便被打开了。
钟如季将硬质卡丢给熊洋,捂着口鼻道:“不是这间,你开对面的那个。”
他见熊洋接住卡,转身便进了舒时住处。
陈子潜同样捂着口鼻避免呛入不明气体,他侧身通过那道不宽的缝隙钻进房间,身后的付弋也是对熊洋说着借过。
熊洋捏着卡,看着他们仨一个个不关心任务进度转身去其他房间也不好说什么。
门被关上,熊洋听着楼梯间的人声,在冷风中微微叹气,认命地揽了带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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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楼梯间的重灾区,舒时房里的异味不是很重,几人闻到的那点味儿还是他们方才进门时带过来的。
钟如季略过玄关径直往卧室走,疾步间余光扫到沙发上蜷着的人影又敏捷地换了个方向。
陈子潜差点刹不住,幸好他和钟如季之间隔了些距离,否则非得撞车不可。
他还没反应过来舒时在沙发上的时候,钟如季已经过去了。
沙发上连棉被都没有,舒时裹着外套蜷身缩在角落里,头埋着看不见五官。
钟如季单膝跪上沙发,伸手去碰他,触到对方滚烫的皮肤时指尖微微颤了下。
高烧,烫得吓人。
陈子潜听到钟如季似是低声骂了脏话,紧接着便看到对方一手绕过舒时后颈一手伸进舒时膝弯,双臂使力,以一种公主抱的方式将舒时抱在怀里。
钟如季的唇线紧绷着,抱着烧到不省人事的舒时快步走向卧室,由于腾不出手,他低下头以额抵额试了试舒时高烧的大概温度。
对方在他怀里轻颤,人还迷糊着,钟如季把他轻放到床上,牵开被子给他盖着。
卧室里一晚无人,被子和气温一样冻人。
舒时无意识地抖了下,在被子里蜷身抱着自己。
钟如季左手握着他的手腕,右手去拉外衣拉链,他敞开外套,掀开被子的一角躺进去,将仍在犯冷颤的舒时搂进怀里。
两人相贴时,对方的脸颊压在他脖侧,钟如季再一次缩紧手臂,良久后低低的哑声道:“抱歉。”
真的,太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