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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找到了!”那边顾梧又开心地叫起来,他捧出一个木盒子,上面雕花描金包金边,林奴儿如今已经看金子也麻木了,心情平复了许多,紧紧揣着那金陀螺,配合地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顾梧很高兴,又故作神秘道:“你猜?”
    小孩子才喜欢猜来猜去的把戏,林奴儿心想着,瞟了一眼那木匣子里的各色玩具,尽量挑一个没有的,猜道:“是陶响球?”
    顾梧摇头:“不对。”
    “泥偶?”
    顾梧继续摇头:“错了。”
    林奴儿绞尽脑汁:“拨浪鼓?”
    顾梧面露鄙夷:“小孩子才玩那种东西。”
    林奴儿:……
    她面露微笑,吹捧道:“那一定是世上最好的玩具了,我从没见过的,是什么啊?”
    这一通马屁拍得顾梧顿时飘飘然起来,早忘了是自己原本的目的,告诉她道:“是围棋。”
    他说完,便把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套棋子,俱是用玛瑙翡翠打磨而成,上面绘以金线,画着各式各样的花草虫鱼,栩栩如生,精致无比,顾梧兴致勃勃地摆开棋子,道:“我们来玩这个吧!”
    林奴儿婉拒道:“我不会下棋。”
    顾梧道:“我会,我教你!”
    林奴儿:……
    这倒不必了。
    但是顾梧刚刚才送了一个黄金陀螺给她,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林奴儿也不好拒绝,只得陪他玩起来,一玩就是一晚上,到了后半夜,林奴儿实在困得不行,一个接着一个打呵欠,顾梧仍旧精神奕奕,兴致不减,几次三番推醒她,催促道:“到你了!”
    林奴儿打着呵欠想,还是她天真了,天上哪里有什么馅饼可掉?
    这么玩了一整夜,次日一早,林奴儿趴在棋盘上睡得迷迷糊糊,外头的叩门声惊醒了她,她猛地坐起身,刺目的朝阳自窗纸映进来,她忍不住闭了闭眼,再张开时,就看见了顾梧那张俊美好看的脸,他正窝在榻上睡得正香,手里还抓了几枚棋子。
    林奴儿昨夜实在是太困了,故意装作打瞌睡,无论顾梧如何推她都不肯醒过来,后来不知怎么,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她打了一个呵欠,揉了揉眼睛,发觉有个什么东西咕噜噜在怀里滚了出去,林奴儿定睛一看,是那个金陀螺,在阳光下金灿灿的,上面那两圈猫眼石折射出耀阳夺目的光。
    她呆了呆,然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得整个人一哆嗦,顷刻间睡意一扫而空,昨夜的事情也都记了起来。
    没错,顾梧确确实实是把这个金陀螺给她了。
    林奴儿摸着那个沉甸甸的黄金陀螺,心里想着,就冲这个,以后谁敢骂顾梧是傻子,她一定帮他骂回去!
    叩门声还在继续,林奴儿四下张望,把那个金陀螺藏在袖子里,这才去开了门,门外站了几个宫婢,向她行礼问安。
    林奴儿有些不习惯,略略侧过身子,让她们进来,然后又摸了摸袖子里的金陀螺,她现在有钱了,得稳住。
    宫婢们进了内殿,看见榻上摆着棋局,秦王顾梧窝在那里睡得正沉,而喜床上被褥仍旧铺得整整齐齐的,连睡过的痕迹都没有。
    几个宫婢禁不住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显然,昨夜王妃与王爷并未圆房。
    林奴儿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她正被人伺候着换上亲王妃礼服,宫婢不小心摸到了她袖子里的金陀螺,只觉得触手沉沉的,顿时面露疑惑,林奴儿立即轻咳一声,道:“好了么?”
    宫婢连忙答道:“回王妃的话,已经好了。”
    她们替林奴儿梳头挽发,金簪花钿,大小珠花,压得林奴儿头都沉了一斤,正在这时,旁边有个宫婢小声道:“该去拜见皇上了,可殿下还没起来,这如何是好?”
    另一个道:“再等一等?”
    一个急道:“时候不早了,再等就来不及了。”
    几个人都不作声了,林奴儿在旁边看着,甚是惊奇,忍不住道:“为何不叫王爷起来?”
    一个宫婢答道:“回王妃的话,王爷起床气甚是重,若此时叫醒他,恐怕要生气。”
    几人都将殷殷目光投向林奴儿,像是期盼着她出手,毕竟从昨天晚上看来,王爷和新王妃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岂料林奴儿哦了一声,慢腾腾地道:“那就让他睡吧,不要打扰他。”
    完全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宫婢们都有些急了,面面相觑,以眼神博力,最后一个略显懦弱的宫婢被推了出来,她看起来有些害怕,怯生生地到了榻前,低下头轻声唤道:“王爷,王爷?该起了。”
    顾梧没有反应,那宫婢欲哭无泪,又略略大声了些:“王爷,该起了,王——”
    顾梧忽然睁开眼,啊地大叫一声,那宫婢猝不及防,花容失色,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瑟瑟发抖,脸色惨白惨白,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恶作剧得逞,顾梧坐在榻上,得意地大笑,眼神清明,哪里有半点睡意,显然是早早就醒了,故意装睡。
    林奴儿忍不住问他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顾梧下了榻,高高兴兴地道:“不告诉你。”
    其实他在林奴儿醒的时候就正好醒了,但是想吓一吓她,便故意装着继续睡,没想到那些烦人的宫婢们进来了,顾梧几次不耐烦,想起身把她们赶出去,但是又按捺住了,那些宫婢还想让王妃来叫醒他,然后顾梧就听见林奴儿那一句,让他继续睡,不要打扰。
    听到这句话时,顾梧心里很高兴,王妃真好,不像那些宫人,天天吵他,不让他做这个,不让他做那个,晚上还陪他下棋,再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顾梧醒了,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连忙替他梳洗换礼服,岂料顾梧又不乐意了,他坐在榻上,头发散乱,不高兴地皱眉:“我不想穿这个!拿走!”
    宫婢们又连忙劝他:“王爷,今日要去拜见皇上,可一定要穿的。”
    她们越哄劝,顾梧越是不乐意,伸手把那礼服扯了扔在地上,道:“不穿!你们都滚开!”
    恰在这时,司赞女官过来了,一看这情形,蹙了蹙眉头,道:“怎么还没好?时候快到了。”
    宫女们欲哭无泪,捡起礼服继续劝说,可是顾梧这时候凶得很,谁敢说话,他便瞪人,再多说几句,他就要动手,十分的蛮不讲理。
    正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司赞女官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一旁的林奴儿,道:“还请王妃劝一劝王爷吧?”
    林奴儿:???
    关我什么事情?
    第9章 “看什么看?挖了你们的眼……
    司赞女官开了口,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林奴儿身上,她这下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只好问顾梧道:“你不想穿衣服么?”
    顾梧警惕地看着她,语气不怎么好地道:“你也要帮她们吗?”
    在他心里,其实原本是把林奴儿是放在自己这一边的,毕竟他对这个王妃很有好感,若是林奴儿说是,那她就和那些讨厌的宫人们是一边了。
    孩子的心里就是这么黑白分明。
    林奴儿却摇头道:“不啊,你不喜欢穿,我们就不穿了。”
    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唯独顾梧双目一亮,顿时开心起来,道:“我不穿!”
    他说着,又看了看林奴儿身上的礼服,道:“你也不要穿了吧。”
    林奴儿拒绝道:“那可不行,我喜欢穿这件衣裳,你不喜欢的事情可以不做,那我喜欢的事情,应该也让我做才对。”
    闻言,顾梧想,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遂道:“那好吧,你喜欢就穿。”
    两人就此达成了共识,唯有宫婢们哭丧着脸,看向司赞女官,意思是,这可怎么办啊?新王妃也指望不上了。
    司赞女官皱着眉,不赞成地看着林奴儿,提醒道:“王妃,稍后你们要去拜见皇上,王爷不着礼服,乃是御前失仪,不合规矩。”
    林奴儿却道:“王爷是皇上的儿子,他去拜见父亲,只是不穿礼服而已,皇上就要怪罪他吗?”
    司赞女官道:“宫里规矩如此。”
    林奴儿问他:“规矩是谁说了算?”
    司赞女官不悦地答道:“自是皇上说了算。”
    林奴儿欣然道:“那正好,皇上若是怪罪,王爷得了教训,下回自然就知道有这规矩了,皇上若是不怪罪,那这个规矩对王爷来说,大概也不算什么吧?”
    对付小孩子就不必讲道理,反正他们不会听的,只有两样东西能使他们听话,要么给吃,要么给打。
    司赞女官还是不能理解,她觉得林奴儿是在推脱,明明有办法哄好王爷的,就像昨天那样,让王爷心甘情愿地把她从宫门口背进来,合卺礼也是,稍微使个小把戏,他就乖乖听话了,为何今天却不肯哄了?
    岂不知林奴儿心中也有计较,吃的不能多给,否则以后就不管用了,而顾梧不是真的傻子,他甚至还很有几分聪明狡猾,哄骗多了,他就再不会相信。
    最后顾梧还是穿了平时的常服,一件霜色的锦袍,带着玉冠,少年郎英气勃勃,俊美如玉,星眸剑眉,瞳仁幽深澄澈,恍惚叫人生出一种被深情注视的感觉,叫那些宫婢们都瞧红了脸。
    林奴儿打量着他,心想,这也是祸水一般的人物,不愧是天家之子,即便是撞坏了脑子,那通身的贵气温雅也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上的。
    至少林奴儿在青楼里呆了那么久,见多了来往的男人,也有好模样好家世的,但是没有一个比得上顾梧。
    她这么想着,又忍不住摸了摸袖子里的金陀螺,嗯,论起大方的程度,也没有人比得上他。
    出了重华宫之后,顾梧没再闹什么幺蛾子,大抵是因为林奴儿站在了他这一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表现得异常听话,只是做什么都要带着林奴儿,一时不见,就要问起,宫人们都熟悉他的脾性了,从前王爷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也是这般喜爱,去哪里都要拿着,如今看来,新王妃竟然很得王爷的喜欢。
    众宫人看着前方走路的两人,林奴儿有些圆胖,穿着宽大的礼服,看起来圆滚滚的,他们走在一起,倒把顾梧衬得十分纤细了,好像一根筷子和一个馒头的区别,让人不忍直视。
    众人心想,是了,要不是王爷傻了,哪里能看得上这个胖乎乎的王妃啊?
    一个傻,一个胖,谁也不能嫌弃谁,真真是绝配了。
    林奴儿不知其他人是如何作想,她素来敏锐机灵,那些明里暗里的目光还是能察觉到的,但是她并不在意,从她九岁那年,在孙婆婆手里接过第一碗肉汤时,就已经做好了应对这些目光的准备。
    因为她有一颗坚韧的心,所以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顾梧竟然似有所觉地回过头去,冲着后面那些宫人们瞪了一眼,凶巴巴地道:“看什么看?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宫人们吓得立即垂下头,不敢抬起,那一刻,林奴儿的心里陡然一暖,或许顾梧只是单纯想骂那些人,但是她却生出一种被人护着的感觉来,这是此生头一回,有人护着她,替她出头,感觉就好像整个人浸在了温水中,软软绵绵的,连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
    林奴儿主动拉起顾梧的手来,带着他紧走几步,离那些宫人远了些,顾梧一怔,下意识摸了摸她的手,又捏了捏,说:“你的手好软啊。”
    捏起来软乎乎的,像面团一样,顾梧很喜欢这手感,悄悄多捏了几下,忽然又想起自己昨天把林奴儿的脸捏红了,连忙放轻了些力气,去看她的表情,问道:“不痛吧?”
    林奴儿一怔,笑了起来:“不痛。”
    顾梧看了她半天,又忍不住伸手去戳她的脸颊,嘀咕道:“你这里怎么有两个小窝?”
    林奴儿答道:“是梨涡。”
    顾梧问道:“我怎么没有?”
    林奴儿:“有些人有,有些人没有。”
    顾梧不高兴了:“真好看,我也想要。”
    “这可没有办法,”林奴儿认真地告诉他:“爹娘生的,没有就是没有,你如果喜欢的话,就多瞧一瞧吧。”
    顾梧想了想,道:“那你多笑一笑。”
    说着,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道:“只能给我看!”
    林奴儿讶异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