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陈秘书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先是温和地安抚最右边的大娘，然后又对左侧的青年招招手，示意他坐下，之后又对中间的大爷伸手递过去纸巾，说道：“你可把眼泪擦擦吧，控制住情绪。免得把投资人吓跑了。”
    三个画风格格不入的人顿时一噎，一个不敢抖，一个不敢哭，剩下那个也是拼命稳住表情，笔直地坐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唯独一开始就很桀骜不驯的青年轻轻哼了一声，被旁边的大娘捶了一拳，然后乖乖地坐下来。
    这时，陈秘书才友好地看向花筱筱：“花总。没问题的。”
    花筱筱：“……”
    “严老啊，这一位就是我们和你说的花总，也就是今天的投资意向者。”陈秘书很热情地介绍花总，简直把她夸成投资界的金手指，听得几位老者热血澎湃，差点又要落泪了。
    “幸会幸会。花总，俺们村可算是等到您了！您的大恩大德，哦，不对是您高瞻远瞩的目光令我们万分叹服。您什么时候有空去我们县瞧瞧，春芽铝业企业真的办的很好，是我们村的支柱企业，里面保管连砖缝隙都没有一丝灰尘保管让您满意。”中间的老大爷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对着花筱筱真诚地开口道。
    “是啊大妹子，啊不，是花总……今天来的匆忙，也没给您带点我们村特有的礼物。不过您放心，我放在宾馆里了，回头就给您送过去，特别漂亮的玫瑰花，泡花茶对女性特别好，您啊可得好好养着身体。”大妈对着花筱筱嘘寒问暖，简直像是当亲闺女。
    陈秘书见两位还想话家常，忙道：“我去给花总点杯喝的，你们要不现在仔细聊聊春芽铝业项目？”
    两人话语一顿，尴尬地对视一眼，身体往后挪了挪。
    此时，坐在左侧的青年拿着合同微微起身，笑容带着紧张地搭话：“花总您好，这是我们春芽铝业的企划说。想必您应该看过了。我们公司经营范围包括：铝冶炼；金属结构制造；铝压延加工；金属门窗制造；金属表面处理及热处理加工等。建筑占地面积14900，建筑面积19580。而且我们和b市的三羊城金属制品有限公司有合作，这个公司您知道的吧，就是鸟巢的供货商之一。我们的水平是毋庸置疑的。”
    花筱筱听到这里迟疑了，这怎么听都是一个优资项目呀。
    花筱筱道：“既然你们这么优秀，那为什么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呢？你能谈谈你们企业未来的发展理念吗？”
    做项目投资，和给别人花钱耍是不一样。
    做项目是有风险的，亏本还好，要是真的盈利了，那她岂不是倒霉地白忙活一场。
    要不是每个月需要花费的金额实在是太大，她都想天天刷工具人，避免任何有可能赚钱的空间。
    青年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迟疑了会才道：“老实和您说吧花总，我们那儿有且只有一家大型企业。之前乡政府想帮着招商引资，有过风声，也给我们带来了一轮风投，我们企业就开始扩展发展，没想到后来证明是谣言，那些资本闻声而逃，我们资金链断裂，就这样了……”
    花筱筱微微颌首。
    光这么听的话，这个项目很有被抢救的可能性啊。花筱筱对此意愿不强。
    春芽铝业项目组三人久经沙场，人世间冷暖看了个遍，哪里分辨不出花筱筱微妙的情绪变化，当场，中年男子的眼泪又盈眶了。
    他声音有些哽咽：“花总，我们这真的是一个好项目，真的，只要度过这次难关就好了。这事都怨我这个村支书，要不是想着赶紧带着大家脱贫致富，也不会急功近利搞成现在这幅德行。我，对不起乡亲，最，最对不起的就是回来创业的小王，小王我……”
    青年，也就是小王无奈的拍拍中年男子的手：“我没事的村支书，大不了重头再来吗！”
    老妇人也是万分失落的样子，看她数次欲言又止，就知道她想和花筱筱拉拉家常，但是又不敢。
    倒是一开始坐下的戴鸭舌帽的青年冷哼一声：“叔啊，婶啊，我都说了求人不如求己，我又不是没有赚钱的能力，等我……”
    “你这个臭小子给我闭嘴。”中年婶婶一巴掌打在青年身上。
    青年闭嘴了。
    陈秘书看着宛如地摊买菜一样的场景恨铁不成钢，来之前和王总强调过多少次，要给予善意的谎言和合适的夸张，结果对方一点都没听见，依旧老老实实说全了。
    更糟糕的是，村支书和干部又一次做了负面效应，施加道德压力。
    他无奈地推了推眼镜，说真的，这个项目最令林董最烦心的地方，就是老弱病残齐齐上阵，断了项目就仿佛要了他们的命一样，当初谈合作时如果村支书他们也来了，除非盈利百分百，否则林董绝对不会答应。
    陈秘书最最了解资本家，别看花总长得甜，能掌控这么庞大资金的能有什么简单人物，当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看来这次的商业谈判，从王总老实示弱的时候就注定结束，他还得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把这个垃圾项目推销出去。
    可惜花筱筱不是一般的投资者。
    她的钱还真是大风刮来的。
    花筱筱用系统扫过面前这四人，出乎她的意料，每一个人的爱心值都在三万以上四万以下。
    举个例子对比一下，她给狐朋狗友砸了那么多钱，她们的爱心值也就堪堪到三万。
    也就是说，在没有给予对方任何馈赠，仅仅只是有意向的情况，就已经获得对方真心实意的感恩戴德。
    ——难得的诚心人啊。
    别的资本家可能对苦情戏很厌恶，可能只讲究利润不讲究道德。但她不一样，她会衡量，会心软，会进行换位思考。
    花筱筱单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既然对方是诚心人，那胡乱地搞砸项目显然不可取。
    不过嘛，想亏钱，又造福一方的案例也多得是，无非是多投钱，然后往错误的方向发展就行。
    花筱筱思索片刻，心中有了一个idea。
    正当众人各自盘算心情复杂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花筱筱开口对短发青年也就是王总问道：“现在你们还缺多少资金？”
    短发青年和其他人瞬间一个激灵，目光炯炯地看着花筱筱。
    王总的表情最为夸张，就差指天发誓表忠心：“花总您放心，我们这个项目主要是盘子建得太大，所以资金链一时跟不上来。您投过来的钱我们先会去还贷款，之后再拿出4000做建设！我向您保证，我一定可以把厂子良好的经营下去。”
    “一个亿都还掉吗？”
    王总迟疑了下，还是硬挺地点头：“是的。只要把林氏集团的账单还清，之后我们可以拿厂子的地皮去贷款做项目。”
    陈秘书绝望地直甩头，这个憨憨，人家投资一个亿，你说要拿去全还贷款，你说哪个资本家会愿意投资啊。
    花筱筱听到这里安心不少，那这笔钱可以操控的地方更多了。
    哎，就是她刚刚到手热乎乎的钱呀。
    算了，反正还有工具人可以刷钱。
    花筱筱直截了当的开口，“所以你总共需要1亿4000万对吗？这样，我给你凑个整数1亿5000万，把春芽项目给我好好做行不行。”
    久经沙场面不改色的陈秘书的杯子仿佛烫手般，泼了一裤子的咖啡。
    当对面四人听见花筱筱愿意投资，并且愿意多投资到5000万时，所有人都露出沙漠中突然看到一片绿洲的欣喜若狂的表情。
    老村支书热泪盈眶，但此时满脸都是褶子笑。老大娘左手死死地抓住颤抖的右手，不停地拍村支书的胳膊，似乎是想要对方再给她强调下。
    短发青年浑身都有些颤抖，他死死地拽紧拳头，看起来在拼命压制激动的情绪，起身不停地鞠躬：“谢谢。太谢谢您了花总，谢谢您对我们的支持，谢谢您对我们的信任！”
    就连一开始态度不是很好的桀骜青年，此时也将鸭舌帽掀起了些，幽深的双眸定定地看着花筱筱，嘴皮子动了动，想说什么又默默地忍了。
    简而言之，对面几人陷入欢乐的海洋。
    花筱筱对几人做出冷静的手势，几人仿佛得到军令般乖乖坐好，认真听讲。
    “哎，先不要急着高兴。我这个人做事有点强迫症，讲究完美，不喜欢将就。你们先听听我对这个企业的要求，若是能做到那就签合同。”
    “花总您说！”王总很是高兴地拍拍胸脯，“我们保证能做到。”
    花筱筱双手交叉抵着下巴，很平静地开口道：“我对你们公司所在的y县也有一定的了解，那里有南宋起遗留下的超600年的古建筑，骑楼建筑具有浓郁的欧亚混文化、多元化特征，地段临河，总体而言是一处尚未开发的风景文化宝地，对吧。”
    短发青年几人不懂花筱筱为何说这个，但这都是事实，所以乖乖地点头。
    “我这人做项目贯彻的就是以人为本的思想。春芽铝业项目占地面积极大，和城镇居民是相依相存，那么如果光开发工厂不做其他的配套建设会给城镇居民造成很大的麻烦。”
    “不麻烦的花总！俺可以代表乡亲们保证！”老妇人忍不住开口。
    村支书立马拉住对方且瞪了一眼，然后才讨好地看着花筱筱：“您说，您继续说。”
    花筱筱也不介意，温声道：“大娘，你们不介意，但我介意。我希望我做出来的企业能让你们以它为荣，能永远维护呵护它的存在。所以我愿意给你们提供资金，设计一个免费的春芽铝业休闲广场，满足职工和附近村民日常休憩、聚会和娱乐需要。规划大型停车场，小车停车位不可少于80，大客车停车位不可少于5个。再在依山伴水的地方布置一个满足节庆集会的场地，比如老大爷老大娘们每周赶集，逢年过节搞活动的时候都可以去……”
    花筱筱不但说了相关的美化与基础建设，更是提出因为那条河是黄河支流，所以务必做好防汛基建，免得多年基建毁于一旦。
    花筱筱侃侃而谈。
    王总停了一会，憋不住开口道：“花总，这，这按照您的想法话，5000万，可能是有点不够的呀。”
    花筱筱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他……头顶的爱心值上。
    “是的。除了工厂以外提的事情算是我个人追加的要求，这里有张卡，前期我会每天给你们转15w作为日常开销，若是你们做得好，我会增加每日转钱额度，另外，你们在建设过程中若是需要什么用钱的大项，记得告诉我，我会再另外转钱给你。”
    正好能消耗你们四人的每日爱心值，一举两得。
    花筱筱说完，王总的表情从茫然，疑惑，不敢置信，再到整个人宛如中风一样不停地抖动。
    老村支书和老大娘的表情很统一，震惊，喜悦，感动感动感动感动……
    鸭舌帽青年的表情变化最大，一开始还是酷哥一样，等听到花筱筱要做休闲广场时整个人气场都不一样，再听到花筱筱还要搞防汛措施时，他的嘴巴不自觉长大，都忘了维持自身酷哥的形象。
    至于最懵逼的应该算陈秘书了。
    他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我真的在谈一个铝业项目，而不是一个由政府官员组织，号召民营企业共同创办超大型的公园城市计划吗！？
    花筱筱露出礼貌的微笑。
    按她的要求建设的话，整个工厂的发展就设计环境美化，一旦设计环境美化那消耗的金额将是巨大的，盈利遥遥无期。
    举个例子，就好像高考考美声的艺术考试，别人在苦练视唱练耳和歌曲，你在这里苦练服装搭配和舞台形象，看起来似乎有点关系，但实际上对高考没有任何益处。
    当然，花筱筱也不会坑他们，首先，搞基建总是有利于商业环境和发展的，其次，在她庞大的资金支持下，春芽铝业就算赚不到钱但给乡亲们发工资还是绰绰有余。
    就算有一万个例外，这个工厂最后要赚钱盈利。
    那也是好几年后的事，等到那时候也无所谓，反正只要两年内不盈利就行。
    花筱筱流畅地叙说计划时长一个小时，王总问了很多相关问题，比如铝业公司有必要做这些公共措施吗？
    花筱筱：我知道你是背负着想要重振家乡的使命感才创办这么一家与乡土牵扯很深的企业，否则以你的能力随时可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既然要做贫困县的支柱型企业，那就要做到最好，别要了经济，没了环境。大大都说过，青山绿水才是最好的金山银山。
    这话落到心坎上了，王总都快热泪盈眶，他更加佩服花筱筱的为人，赞道：“花总，您真是我见过的最有社会责任感的投资者，能遇到您是我们的福气。”
    老村支书一开口就老革命了：“花筱筱同志您讲得真好，政/治觉悟觉悟很高，我党一直在说要重现伟大复兴，需要的是改革和建设，需要的是民营企业家的反哺。我代表县委，各级党组织和工厂党员向您感谢您致以最亲切的问候。”
    老妇人双手紧紧地握住，拼命作揖：“谢谢。谢谢你啊大妹子，你可真是一大好人啊。”
    双方一拍即合，约好三天后等律师在场的时候正式签订合约。
    花筱筱起身离开，陈秘书的态度比之前殷勤了不止一倍，再三申请想送花筱筱回家。
    恰在这时，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鸭舌帽追了出来。
    他第一句就让人很懵逼。
    “这笔钱我会还给你的。”
    花筱筱：“……？？？”
    鸭舌帽酷哥难得的多讲了几句，甚至带点苦口婆心的味道：“做生意不是你这么做的，今天给这个施点善心，明天花钱不计后果，后天你的公司就要倒闭了。春芽铝业是我们y县人的责任，不是你的。所以你那笔钱就当是借我，给我十年时间偿还给你。”
    花筱筱一呆，陈秘书是真的气笑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道：“一亿五千万。哦，算上每日15万还有其他开销，你拿什么还？”
    鸭舌帽酷哥语气恢复冷冰冰：“老罗两年还债四个亿。我十年还还不了钱？你不要用你的上限去定义别人的下限。”
    陈秘书被噎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