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摘星只是牵着小青,他看着赤马疾驰,微微轻蹙了蹙眉头,也夹马追上。
小青的名字虽俗,看着体型也普通,但是这马速竟是极快,一下便赶上了还先它一步狂奔的照夜狮。
霁摘星身负武功,目力便也极好,一下便能看见皎莲妃下颌的冷汗,滴滴积汇而下,神色苍白。她死死攥着编绳,手中还拿马鞭威吓,可那照夜狮却偏偏越跑越猛,以至于她的双腿甚至还有些发抖。
在皎莲妃计划之中,该如此难堪危机的,该是那星君才对,怎么、怎么变成了她?
尤其是这个时候,皎莲才想起,坠马不仅是让人受伤,甚至是有可能身亡的,心中一时也惊惧起来,深恨自己的冲动。
风呼啸而来,都如同刀刃一般,刮在女子的面颊上,就在她疲惫地拽不住缰绳时,忽然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清晰果决的命令声:“松手。”
那低沉音色仿佛有着奇特的魅力般,皎莲妃一下听令,松开缰绳,只是那一瞬心中也滋生出浓郁的绝望之感,如同与死亡无尽相接。她见一道身影自身旁掠过,接住了她,猛地滚向一旁地面,减缓了冲击力。只是皎莲妃还是被这忽然间的变故,砸得胸口沉闷,脑中都浑噩一下。
皎莲妃若出了事,恐怕这马场中的人都逃不过,便是连霁摘星,也要受下牵连。
只是这个时候,他也绝不能显现武功,只能用最危险的方法。
落地之时,霁摘星倒是拿内力护住了心脉肺腑。
只是他充当了皎莲妃的人肉垫子,受到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大——女子虽然轻,但是这一下压下来,却也足够去了他半条命。
等皎莲妃从浑噩惊恐中清醒过来,便见到被她压着的霁摘星,紧闭着眼,眼睫微微颤动着,面色苍白如雪,虚弱的好像一抹魂魄般能随时散去。
刚刚也是这个少年,从马背上救下了她。
她一下子,嗓音都颤得厉害:“你、你有没有事?”
霁摘星没有回答。
皎莲妃又有些慌,那些随行的宫婢太监,这时才赶过来。
她跪坐起身,却不敢碰霁摘星一下。
霁摘星也只是疼过那么一下,便缓过来了。他撑起身子,忽而敛眸,不动声色地卸掉了自己一只手,苦笑道:“……手好像不能动了。”
恐怕皎莲妃再怎么刁蛮,这事一出,也该好好自省一下,少找他麻烦了。
霁摘星也正好想借着这个养伤的借口闭门谢客,以防其他妃子也找上门来,安心在栖星殿练剑。
但面前的女子却好似被吓得花容失色,含泪要来碰霁摘星的衣袖——
霁摘星无奈地道:“娘娘,授受不亲。”
皎莲妃道:“你我都是宫妃,有什么授受不亲?”她虽然是这么说,却好像才发现霁摘星是个男子般,扭捏地退开了一点,又怒斥身旁宫婢,太医如何还不来?
一阵兵荒马乱。
皎莲妃在马场宣太医的事,也被送到了溟灵帝王的案牍之上。
内务大太监认为后宫妃嫔受伤乃是大事,低声禀告,说完皎莲娘娘坠马之事,安静片刻。过了半晌盛重灵才问道:“马如何?”
大太监:“……”
大太监头更低了些,答道:“已经驯服,并无大碍。”
毕竟是千里良驹,皎莲妃又是爱马之人,不会将良马当做普通惊了主子的牲畜看待。
大太监顿了顿又道:“星君殿下也在那处,是他救下了皎莲娘娘,只是折了一只手。”
他的本意,原本是想为那梁国的皇子邀功,哪知盛重灵的神色,顿时变得暴戾阴沉起来,手中那支白玉笔,也被他顷刻间折断。甚至在外界之力下,碎成了齑粉。
“你方才说些什么。”
大太监一下惊心,不知说错了哪点,跪下时冷汗直淌:“奴、奴说……”
“他受了伤。”
盛重灵此时根本想不到,霁摘星应当是会武功之人,为什么会这样轻易地受伤。
只觉得心中暴戾恣睢,满是不可抑制的残忍又狠绝的心思,如同回到他初至战场那次,只剩满心杀意。
只有那一点心疼意味,让他还像个人,而不是野兽。
溟灵的帝王离开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