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撑手起身,盖在他身上的衣裳滑落,他反应过来,早前盖在她身上的中衣和外袍都重新盖回了他身上。
楚洛轻声道,“多谢陛下,昨晚……”
她是想说,他昨晚把能御寒的衣裳都给她了……
李彻却忽得想起昨晚他拥着她的场景,她偎在他怀中,呼吸靠在他颈边,他抱着她,偷亲亲她,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他轻抚上她肌肤时的滚烫温度……
李彻觉得很有些上头。
蓦地,似是鼻尖一热。
他全然愣住。
遭!
他下意识想伸手,还是没来得及。
楚洛惊慌又错愕得看着他鼻尖两道鼻血,“陛……陛下……”
艹!
李彻想死的心都有了。
似是从轻尘变回来之后,他就没有遇到过这么尴尬窘迫过的时候!
他自有天子的从容优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从轻尘那里带来的!(轻尘版狗子:呸!)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保留了轻尘的厚脸皮,解释道,“落水途中撞伤了鼻子,时不时会流鼻血,别吓倒你……”
他似是真不想吓倒她一般。
余光却瞥见楚洛似是淡淡笑了笑,他微楞。
楚洛语气温和里藏着笑意,“陛下,流出来了……”
李彻再次愣住,果真见是鼻血未捂住,从指缝中溜出。
李彻想死的心再次卷土重来。
尴尬恼火中,楚洛莞尔上前,扶着他靠着石壁半倚着坐下,仰首。
“陛下稍等。”她起身。
稍许,自水边沾湿袖间的手帕,安静给他擦拭。
他没怎么看她,但她发间的馨香和身上的檀木香气幽幽入鼻,似是缓缓抚平他先前心中的尴尬和窘迫。
“楚洛。”他开口。
“嗯?”她轻声。
他深吸一口气,“朕头晕,是不是方才鼻血流多了?”
楚洛淡淡抿了抿唇,不置可否,也没有应声。
他瞥了她一眼,不好一直追问,只得换了话题,又道,“不知道一会儿还会不会再继续?这次似是撞得有些厉害……”
他瞄了她好几眼。
楚洛淡声笑道,“应当会吧,我娘说,说谎的人会一直流鼻血……”
“……”他顿了顿,平静应道,“哦,是吗?”
***
这一日,都呆在原处没有离开。
李彻发着烧,背上的伤口应当有些感染,他怕楚洛担心,没同她说,想着多歇一日再看。
晌午前,楚洛脱了鞋袜,在溪边抓鱼。
隔得远,却见她自由自在,跑了一条,又抓一条,抓到一条会同他挥手,一脸笑意。
李彻忍俊。
这个时候的楚洛,比他任何时候见过的楚洛都更活泼和自由……
明日如何尚无定论,但李彻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顿烤鱼,分明什么味道都没有,却又似什么滋味都有……
夜幕降临,两人各自躺在火堆一侧。
李彻沉声,“今日早些歇息吧,明日,我们要出发寻路了。”
楚洛看了看他,并未从他语气中听出轻松,“是什么人要杀你?”
李彻看了看她,眸间微微沉了沉,半晌才道,“一个我很信任的人。”
楚洛怔了怔,跟着噤声。
今日准备的时间充裕,火堆燃得比昨日好,周遭也似是没有昨日那般冷。
夜半的时候,楚洛惊醒,是火堆对面,李彻的轻哼声。
她撑手起身,临到近处时,半蹲下,伸手放在李彻额头上,忽得伸了回来,滚烫如厮。
李彻轻声道,“楚楚,我冷……”
她愣住。
第035章 十指相扣
“陛下?”楚洛轻唤一声。
本以为李彻是清醒的,但稍许,似是忽然又反应过来,他刚才那句“楚楚我冷”并不是对她说的……
应是他口中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重复了多久,她惊醒的时候敲听到。
月色微暖,他的额头很有些发烫,楚洛跪在他身边,又唤了声,“陛下?”
李彻还是没醒。
楚洛脸色为难,又忽然想,她昨夜也是这样的?所以他才无法,只能将能御寒的衣裳都披给了她。
思及此处,楚洛轻轻咬了咬唇,低眉垂眸。
她的风寒来得快,去得也快,应当是他将能御寒的衣服都给她了,所以他才病了……
楚洛深吸一口气,良久,才微微睁眼。月光下,她脸色微红,在他身侧跪坐下,而后指尖滞了滞,临到他跟前,又收了回来,半晌,才又伸手扶起他,让他整个人枕在自己怀中。
楚洛心底砰砰直跳,身子也忍不住颤了颤,她不应当如此的。
她羽睫眨了眨,他的身体滚烫,裸露的肌肤也是滚烫的。
应是冷得厉害。
楚洛缓缓靠近,抱紧他。
早前不觉得,眼下,才感觉他在发抖。
她喉间轻轻咽了咽,她早前在东昌侯府就会用凉水将自己浇到高烧不退,更知晓发抖便是还要继续烧。
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思绪间,怀中的抱紧她的腰间,整个人往她身上蹭了蹭,楚洛红透了脸,整个人僵在原处,不敢动弹,又怕动弹……
尴尬间,她忽然想,就当是早前的轻尘在蹭她……
它总是喜欢蹭她,是喜欢同她亲近。
她似是将生病时候的他当做轻尘,抱紧他便没有早前那般拘谨。
她心中唏嘘,这么想,似是有些诋毁天子……
也不知为何,自从这个念头偷偷在心里生起,她倒越发觉得,文帝平日里还好,像今天这样迷糊的时候,似是同轻尘也差不了两样。
“楚楚,抱我……”他声音很轻。
其实楚洛原本一直就抱着他,但她若是不动弹,他就赖着蹭她。
楚洛只得当他是轻尘,硬着头皮将他抱紧了些。
他果真噤声。
楚洛长舒一口气,真是同轻尘很像,连撒娇都像,只是要她稍加安抚……
楚洛忍不住看他,怎么像匹马似的?
他也果真争气,一会儿让她抱抱,一会儿让她摸摸他的头,一会儿让她轻抚他的头发……楚洛心里忐忑,祈祷他明日最好记不得的,否则天子威仪不知去了何处,面子上会下不来,她也不要主动提起。
时间分毫过去,夜色却似漫长无比。
她似是撑不住,低头睡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他身上在发抖。
“陛下……”她有些担心,“李彻?”
她连他的名字都情急唤了出来,是他烧得实在有些怕人!
不应当才是!
她忽得想起在船上时,刺客是有两刀砍在了他身后的。
楚洛心中一惊,不会是……
她眸间越发慌乱,轻轻自衣领处翻开他的衣裳,果然见到触目惊心的伤口并未愈合,她继续解开他的衣襟,才见这道伤口有多长。楚洛的双手轻轻颤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娘亲是医女,所以祖母很不喜欢见她捧着医书。
但她偷偷看过很多。
在东昌侯府的时候,她知晓怎么恰到好处的让自己染上的风寒迟迟不愈,却合情合理;也在谭孝意图不轨的时候,用簪子直接扎到他手臂上的穴位上,疼得他钻心,顾此失彼,撵不上她;甚至,在月华苑的时候,她一眼看出李彻要么是裁了,要么是一直在装病……
眼下,她已将李彻身后的衣裳脱下,仔细看他身上的伤口。
伤口倒是不深,血很早就止了。
只是在水中泡了很久,有些地方感染,连带着稍许化脓,所以才会高烧不退,还会越烧越厉害!
她是怕将人烧废。
楚洛轻敛了呼吸,只能先做简单清理,防止继续恶化下去,剩下的,便要务必尽快寻到大夫用药,伤口才能彻底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