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去了苏府,太子妃留我用晚膳,又拉着我了好多私房话,这才回来晚了……”
“我同你过,不要老往别人府上跑。你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他府上又那么多男丁,这不是平白惹人闲话么?!”
“我…我知错了。”
“罢了,既然是太子妃留你,你也走不脱。起来吧,地上凉。”
夏青青欢快起身,挽住了爷爷的胳膊:“我应该早一些派人来告诉爷爷一声的,是我考虑不周。”
“你呀。”夏棣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对了,方才我好像看到了锐儿,是不是你又走错房间了?”
夏青青憨笑了起来:“爷爷,外面冷。不如我扶您进屋暖和暖和?”
夏棣摆了摆手:“不了,看到你回来,爷爷就放心了。”他着正要离去,又停下脚步对夏青青道,“虽你和太子妃交好,但爷爷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少和言氏来往。”
“爷爷,胡子的事情,那都多少年前了。您不会还耿耿于怀吧?”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可是切肤之痛!还有苏家那个老二,我瞧着那子弱不禁风的,他能保护你么?”
“能啊。他挺抗揍的。”
“抗揍不行,还得能打。他要娶你,除非打败老夫!”
“爷爷,你这不是为难人么?”
“好了好了,不了。我——”夏棣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苏亦行的身上。
他皱着眉头道:“这是府上的丫鬟?”
“是…是啊……”
“不对,府上没有模样这么标致的丫鬟!,她是何人?!”夏棣喝道。
夏青青赶忙把苏亦行此前编的谎话又了一遍。
夏棣冷哼了一声:“满口谎言!”
“千真万确。”
夏棣狐疑地瞧着苏亦行,目光又缓缓落在了一旁的郡主身上。郡主正躲在暗处,拼命低着头。这一看便心虚有鬼。
夏子锐被迷昏了头,夏棣毕竟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一眼就看出两人有异常。
府里有这么漂亮的丫鬟,他那个儿媳还能善罢甘休?何况两饶言行气质,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方才孙女她有个未婚夫,叫什么阿初哥哥……夏棣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记得太子殿下的名讳是——凌铉初。
寻常人不知道,但他这种老人家却是清楚的。夏棣隐约才出了苏亦行的身份,他这个孙女真是出息了,把太子妃扮成丫鬟带回来了。
想起言心攸当年对他做的事儿,夏棣觉得这是老有眼,给了他机会。
于是他只当不知道:“青儿长大了,知道行侠仗义了。不过你们二人毕竟是去过燕语楼的,许多事情还得待我仔细问一问。都随我来——”
苏亦行和钟艾无法,只能应了,更在夏棣的身后。夏青青也想跟上,被夏棣一个眼刀逼了回去,只能眼巴巴看着两人被带走。
苏亦行心下忐忑,忽然瞥见了黑暗中的两道身影。其中一个是陆丞歌,另一个
她心头一喜,竟然是太子殿下。他也潜入了夏府,这是要救她么?
于是苏亦行故意趔趄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夏棣转过头,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奴家的腿不心扭伤了。”
“平地上都能摔跤,真是——”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言心攸虽然也不会什么武艺,但身手灵活。怎么生了个女儿这般无用?想来这女儿还是像苏鸿信多一些。
夏棣正要俯身去查看苏亦行的伤情,忽然感觉背后有人。他正要回头,便觉脖子一痛,眼前一黑晕倒了下去。
苏亦行欢喜地平了太子的怀中:“殿下怎么来了?”
“听云朵,你遇到了危险,不放心你。”
苏亦行想起此前的刺杀,还心有余悸。她抱着太子,声音也有些哽咽:“我杀人了……”
太子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道:“不怪你,旁人要杀你,你只是在保护自己。”
陆丞歌和郡主瞧着抱在一起的两人,一脸无奈。陆丞歌咳嗽了一声,询问道:“殿下,这夏将军该如何安置?”
苏亦行想起他自己娘亲和二哥的坏话,于是对太子道:“殿下,借你的匕首一用。”
太子将匕首递给她,苏亦行蹲下身,三两下刮掉了夏棣的胡子。这胡子一刮掉,人立刻年轻了十岁有余。她满意地寻了根细带将他的胡子系上,放在了夏棣的胸口。
可怜夏老将军,一把年纪痛失爱须,醒来之后悲痛欲绝,仰长啸。
而罪魁祸首正和钟艾,夏青青两人挤在一个被窝里。太子见苏亦行安好,便将她留在了夏府。外面危险,她姑且在这里避两也是好事。
三人安顿下来,苏亦行总算有机会问一问郡主她想告诉她的事儿。
钟艾自黑衣人被杀以后,情绪一直很低落。听到苏亦行询问,沉默了片刻,才哑着嗓子道:“我爹,跟当年恭亲王造反一事有关。”
第106章 枕边私话
苏亦行和夏青青都沉默了,黑暗中只能听到郡主的声音。
“这还是陛下大寿那年,爹爹让我在他书房里背宫规,我总是背不上。于是趁着爹爹出门办事的时候,就找了个柜子躲进去睡觉。中途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六和一个人闲谈的声音。我把柜子拉开一条缝偷偷看了,是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四十岁上下。我隐约听到,他要我爹在皇上寿宴上引荐他献宝。”
“蒋发财?!”
“好像是这个名字……”郡主顿了顿,“我爹起初是不肯的,但他话头一转,忽然提到了恭亲王。似乎是他找到了恭亲王的残部,不过具体在什么地方,他不肯。他还威胁我爹,他若是不肯帮他,待那些人进京,将当年发生的一切都出来。激起了民愤,到时候皇上要平民愤,必定会拿他们开刀。”
苏亦行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恭亲王残部……四平州流民……
“那后来呢?”夏青青询问道。
“后来那个人就将一样东西交给了我爹,他藏在了家中的密室里。只是那密室只有他可以打开。”
钟艾对苏亦行道:“虽然我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脱不了干系。”她着声音有些哽咽,“这件事,我原本是决定抵死不会透露的。可是我从未想过,我爹竟然会派人来杀我……”
夏青青咬牙切齿:“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爹,比我爹还可恶!”
钟艾擦着眼泪道:“你家中不是待你挺好的?”
“那是我爷爷一直护着我。”夏青青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我娘去世的早,爹爹就把二姨娘扶了正。这二姨娘是个市井出身,一身泼皮无赖的本事。在我爹面前装乖,在我面前就阴阳怪气。我爷爷待好,她便要样样不落全给她一双儿女也都要复制一份。不然我这院子能和夏子锐的院子这么像么?”
苏亦行皱着眉头道:“那你爹爹不管么?”
“有后娘就有后爹,我爹就觉得我不讲道理刁蛮任性,总爱责备我。选秀女的时候,二姨娘就把我的画像,找人偷偷塞给了选秀女的太监。京城里谁不知道,嫁给太子,就等于半只脚迈入了鬼门关。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却还在我爹面前什么,都是我自己非要闹着去选秀女的。”
“你爹也信?”钟艾带这些哭腔问道。
“信。他只信那个女人!”
钟艾擦干了眼泪,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两人着看向苏亦校苏亦行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人,这是…轮到她来讲她家难念的经了么?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她爹娘对她不好的地方。
瞧着她这一副憋也憋不出来的模样,夏青青和钟艾齐齐叹了口气。
“我爹娘和哥哥们都待我很好,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我的生命里开始起波澜,大概就是从遇到殿下开始吧。”
夏青青转头看着她:“你这大半年的时间过得确实不易,行儿,跟太子殿下成婚,你后悔么?”
“为何要后悔?”苏亦行侧过身来,往夏青青身边挤了挤,她身上暖和,“这件事并非我后不后悔就能改变的。再了,殿下其实并不像你们想得那般不堪。他其实又温柔又有耐心,心地也很善良。还很喜欢动物。”
夏青青和钟艾同时伸出手覆在了苏亦行的额头上。
苏亦行嗔怪道:“我没有胡话,他就是很好。”
“是,他是很好。但只待你一人好。”
“那…那殿下模样也很俊俏啊。你们不觉得么?”
夏青青和钟艾思忖了片刻,这话倒是没什么毛病。
“行儿,我今日才知道,什么叫色令智昏……”
苏亦行涨红了脸:“我才没有!”
“你就是!”
苏亦行瞪着夏青青:“那你瞧上我二哥,不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么?!”
夏青青耳根子也发红:“我…我才没有,我喜欢他是因为…他过,若是娶妻,便要学了你爹爹,一生一世只娶一人。”
一旁钟艾没有话,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
两人凑上前道:“艾儿,你别难过。底下好男儿多得是,你以后一定会遇到的。”
钟艾摇了摇头:“就寝吧。”
夏青青凑到她耳边道:“若是你以后瞧上了谁,我就直接将那人捆了送给你!”
钟艾嘴角牵起一丝苦笑,眼眶微红,良久哑着嗓子回应了一声。
苏亦行看着两人,心下也长长的叹了口气。她以前过得潇洒自在,从未想过人间会有这么多的疾苦。夏青青三人已经称得上是黎国极有权势的家族中的贵女,可三人都过得这样不如意。这世间的女子,活得着实是不容易……
三人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第二一早,夏青青第一个醒来。她伸了个懒腰,探头看了眼外面的色,似乎已经快到晌午了。于是她赶紧将两人唤醒。
苏亦行和钟艾揉着眼睛起身,落地换上了丫鬟的衣服。三人清洗完牙齿,头发还披散着。苏亦行便让两人坐在梳妆镜前替她们挽发髻。
夏青青感觉到她柔软的手触摸着自己的头发,笑道:“你这手可真巧,什么都会做。不像我,没人替我挽发髻,我就只能披头散发了。”
“二哥时候也经常帮我,以后你让他替你梳头。”
“好啊,好啊。”
苏亦行替夏青青挽了轻云髻,又替钟艾和自己梳了双丫髻。三人站在镜子前正照着,夏青青和钟艾目光不由得落在苏亦行身上。夏青青嗔怪道:“屋子里还有别的镜子,你去照那一面。平白衬托得我和艾儿貌若无盐。”
“哪有……”苏亦行声嘀咕了一句,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夏青青立刻唤起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可是叫了两声都没人理会。她有些恼火:“又偷懒!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教训她们——”
她着风风火火冲了出去,苏亦行和钟艾留在屋子里。
“艾儿,你今后有何打算?”
“大地大,总有我容身之处。”
苏亦行想了想:“那个药铺如今不安全了,你姑且不要回去。我改日另外给你置办个宅子,你在里面住着。不必等太久,就不用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钟艾摇了摇头:“行儿,我…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如今有了其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