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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姜小乙装傻道:“偷听?什么偷听?”
    小道士手成剑指,在地上轻轻一点,下面的声音彻底断掉。
    姜小乙歪歪嘴。
    “有两下子,你是什么人?”
    “小道张青阳。”
    姜小乙抱拳:“见过。”而后好整以暇起身准备离开,张青阳的手搭在她的肩膀,轻声问道:“姑娘可是细作?”
    姜小乙:“别冤枉人!”
    张青阳:“我当然不想冤枉人,姑娘来把话说清吧。”
    她被张青阳带进了大帐,一屋子人都看了过来。三个和尚,刘桢,还有裘辛和另外几名将领,这些人她都认识。张青阳将刚刚的事告诉了众人。姜小乙理了理衣裳,淡然承认。“我是偷听了,但我不是细作,我有点好奇而已。”
    刘桢:“用符箓偷听?姑娘会道术?”
    姜小乙:“算不上道术,跑江湖的把戏而已。”
    刘桢笑道:“姑娘为何好奇我们的议事?”
    姜小乙:“我是怕你们再做错事,我与你们拴在一条绳上,我还不想死呢。”
    一旁将领怒道:“放肆!”
    姜小乙硬气道:“要是一开始就听我的,根本不会输得这么惨!”
    刘桢挑眉:“哦?姑娘有何见解?”
    姜小乙道:“你去找我那呆瓜一样的队长一问便知,他叫……叫王诠!不知道死没死,没死就来对峙。”
    刘桢对守卫道:“去找人。”
    没想到这王诠福大命大,还真没死,他被带进大帐,一看阵势,吓得跪倒在地。刘桢问道:“姜花姑娘是你手下的人吗?”
    一旁张青阳听到“姜花”两字,微微一顿。
    王诠侧头看了姜小乙一眼,忙道:“是、是我的人。”刘桢:“她在战前可有说过什么?”王诠将姜小乙战前的分析说了一遍,懊恼道:“她的确说了如果朝廷还有能人在,定会在庆县下功夫,是小的失职,应当上报才对。”
    空慧也道:“当时也是姜姑娘最先发现了敌人的诱敌之计,我们太过轻敌,才导致大败。”
    刘桢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各位不必太过介怀,我的军队现下围困庆县,趁此时机我们要好好整顿队伍,真正的胜负还在后面。”他环顾一圈,声音不轻不重,“请诸位放心,我军必胜。”
    众将抱拳,齐道一声:“是!”
    姜小乙心中微动,这些人面对过失,勇于承认,又积极改正,这种氛围让失败看着都不那么“失败”了。
    他们给她的感觉,与那“肖大人”截然相反。
    他们是“败军之将”,他们被“肖大人”打得屁滚尿流,丑态毕露,可他们的气势不退反进,明明一个个灰头土脸,眼中却迸发着对未来强烈的渴望。
    而“肖大人”则不然,他是此战的胜者,但她感受不到他的兴奋,他就像是一根已经被烧干的蜡烛,只因过去万分辉煌,所以只靠着余温也足以灼伤敌人。
    哪边会赢?
    姜小乙依然觉得是己方。
    奇谋巧计只能挺得住一时,只有团结一致的人心才能撑到最后。
    而且,回想刚才她偷听到的话,刘桢是得到了消息才特地赶回来的,这就说明他在宫中是有眼线的,而且从传讯速度看,应该不是简单角色。
    朝廷本就摇摇欲坠,身边还叛徒频出,姜小乙设身处地替“肖大人”想一想,也觉得兴奋不起来了。
    怎一个惨字了得。
    姜小乙叹气道:“我能走了吗?”
    刘桢道:“请再等等。”
    姜小乙:“等什么?你要是真的信不过我,就把我赶出军营好了。”
    刘桢笑道:“姜姑娘请别误会,马上就来了。”
    “来?谁来?”她话音刚落,大帐外又走进两人。这两位姜小乙都没见过,打头一位身姿卓越,面相平凡,却藏着一股说不出的凛冽之气,让人见之生畏。后面一位则较为沉默,眼睛半垂看着地面,腰间挎着一把刀,一路跟着走了进来。
    “韩琌。”刘桢道。
    这名字姜小乙可从文小青那听过无数次了,原来他就是韩琌。
    韩琌停在姜小乙和王诠身旁,微一侧目,姜小乙立马后退半步。她感受到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强烈戾气,她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文小青绝对不适合这疯子。
    “这是谁?”韩琌道。
    刘桢:“这是姜花姑娘。”他没有多说,直接问后面那个人。“徐怀安,你认不认得她?”
    那个叫徐怀安的年轻人看向姜小乙,片刻后,淡淡道:“不认得。”
    刘桢点点头,冲姜小乙道:“姑娘可以走了。”
    姜小乙莫名有点怕这位韩琌,巴不得早点离开此地,匆匆一行礼,扭头就走。
    走到大帐口,她隐隐听到刘桢的话。
    “杀气如此重,是因为听到他的名字了?”
    ……谁的名字?
    可惜姜小乙已经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了,她站在阳光下,深吸一口气,才察觉到背后湿漉漉的,尽是冷汗。
    第98章 刘公来露个脸。
    姜小乙拿着自己没吃完的面饼, 脚步不由自主往南走,到了军营边界,不能再向前了, 便坐到一块石头上吃东西。
    吃着吃着, 人就有点愣神。
    这是她近期以来经常出的状况,在无意识的情况下, 陷入一种混沌的迷茫,像是在做白日梦,可思绪又是清醒的了。她在真实与幻境中迷离游走,隐隐觉得自己忘掉了些重要的事, 心底一个声音告诉她,要快点找回来,可每当她准备积极寻觅时,脑海里又会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与她说一切执着皆是幻影, 世上那么多看似牢不可破的缘分,断掉时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这种推拉与撕扯, 几乎将她分成两半。
    “……姜花?”
    姜小乙惊醒,回过头, 见张青阳站在身后。
    “你……”他试着问,“你可是春园真人的弟子?”
    姜小乙上下看他。
    “你认得我?”
    张青阳见她承认,脸上一喜, 又走近了些。
    “你不记得我了?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当年肇州闹饥荒,春园真人带着你来我们道观送粮,你忘记了?刚刚我见你所画之符用的是闽州道真一脉的手法,再一听你的名字, 便认出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姜小乙隐约想起一些。
    “送粮……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头一转,指向庆县方向。“这……”
    “没错,就是这里。”张青阳道,“阴阳道的道场就在庆县。”顿了顿,他又道,“庆县对于刘公军来讲意义非凡,我们好多人都是在此相遇的。”
    姜小乙好奇道:“都有谁?”
    张青阳坐在她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与她悉数道:“除我之外,还有有主上,韩琌,徐怀安……最早一批跟随主公的人,几乎都相识于那场饥荒。”
    姜小乙:“那还真是巧了。”
    张青阳笑了笑,道:“主上曾说过,是时运使我们相逢。”
    后面又走来一人,徐怀安也拿着一块面饼来到这边。他看也不看姜小乙和张青阳,自顾自地选了远处的一块石头坐下,面朝南方,一边望着庆县方向,一边啃饼。
    姜小乙小声问张青阳:“他怎么不过来跟我们一起说话?”
    张青阳道:“他与我们关系很淡”
    “你刚不是还说你们是最早一批追随刘公的伙伴,为何关系淡?”
    “我们只是短暂相识,之后他就离开了,只与韩琌有联系。”
    “离开?他去哪了?”
    “天京城。”
    姜小乙再问他去做什么,张青阳便不再回答了。姜小乙想起刚刚在大帐内,刘桢对徐怀安的问话,忽然了悟。
    他应是在宫中做过暗桩。
    “我懂了。”姜小乙道。
    张青阳冲她一笑,他年纪小,言语笑容皆是温柔可亲。“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道友了,此番与故人重逢,实是令人欣慰。听刘桢说你是随着难民一路到此的,你师父春园真人呢?你怎么不回闽州?”
    姜小乙也想问自己这个问题。
    “阴差阳错罢了,等我想起一些事,早晚要走的。”
    张青阳:“马上就要决战了,各方戒严,现在离开太过危险,你再等等吧。”他站起身,缓缓道:“战乱很快就要结束了。”
    姜小乙问他:“战乱结束,你有何打算?”
    张青阳:“隐居深山,潜心修道。”
    送走了张青阳,姜小乙的视线又落在徐怀安身上。他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姿势,看久了,隐约有点冒傻气。
    姜小乙走过去,问他道:“你怎么一直看着那边?”
    徐怀安不说话。
    姜小乙:“光盯着城池有什么用,你不去同刘军师一起商量计策吗?那肖宗镜可是很强的呢。”
    徐怀安听到某些字眼,手腕微颤。
    姜小乙觉得自己在同哑巴说话,转身欲走,忽然听见徐怀安低声自语。
    “我商议也无用,我这点手段不配与大人对阵。”
    “大人?”姜小乙立马问道,“哪个大人?”
    徐怀安:“没有哪个,从来就只有一个大人。”
    姜小乙站到他身前,试着道:“……肖宗镜?”
    徐怀安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