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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到任
    鸡鸣时分,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几乎彻夜未眠的秦京娘,早早起床梳洗,用裁刀将被褥上的红丸,小心翼翼的剪了下来。
    “嗯?京娘起来的这么早?”房遗爱翻身去揽佳人的手臂落空,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面带娇羞,正在裁剪床褥的秦京娘。
    “何郎起来了。”
    秦京娘含羞将小布片收好,轻轻的将裁刀反向放在一旁,生怕那锋利的刀尖儿,刺伤心上人。
    望着宜喜宜嗔的秦京娘,房遗爱坏笑一声,打过哈切,道:“娘子如此害羞?昨晚为何那般胆大?”
    “哼!”秦京娘被说的脸颊越发滚烫,轻锤房遗爱胸膛,呢喃道:“先前还不是为了让你尽兴,别又搬出休书来威胁奴家。”
    见秦京娘面露真诚,房遗爱这才焕然大悟,含笑攥住佳人玉手,温存的道:“多谢娘子一片苦心。”
    秦京娘顺势倒在情郎怀中,葱葱玉指缓缓画圈,杏眸轻蹙,启开绛唇,语调满是幸福的道:“何郎,奴家终于是你的人了。”
    “京娘,我的好京娘,我一个人儿的京娘姐姐。”秦京娘娇羞的话,让房遗爱极为受用,揽着佳人轻笑不止,心中豪迈之气陡然而生。
    轻抚秦京娘秀发,房遗爱脸上笑容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目的忧虑,“这次去往梅坞县治理灾情,怕是没有明面上这么简单,此番怕是又要连累娘子跟着操心了。”
    “只要能跟何郎在一起,奴家什么都不怕的。”
    “好,不过京娘,这次去到梅坞县关系匪浅,何郎二字不要当着外人明言,若有外人唤我房俊即可。”
    “房俊?房...俊儿哥?”
    “跟漱儿一样,调皮。”
    穿好衣衫,洗漱干净过后,房遗爱二人辞别驿丞官儿,二人二马一路朝着梅坞县飞驰而去。
    历经半月,饱受风霜之苦的二人,这才到达了曹州治所,曹州县。
    来到馆驿,照例出示印信后,房遗爱二人来到住房,一人忙着整理被褥,一人则坐在书案前,秉灯查看起了曹州辖下地图。
    “曹州距离梅坞县不过百里路程,以咱们夫妻的行进速度,多半天也就到了。”
    说着,房遗爱合上地图,走到秦京娘面前,轻声道:“不如明早四更启程,赶在正午时分下脚如何?”
    “为何不多休息一会?这半个月来一路马不停蹄,何郎的伤势吃得消么?”秦京娘整理好被褥,坐在榻边一边梳理秀发,一边喃喃道。
    “伤势倒还则可,只是我怕梅坞县鱼龙混杂,准备赶在正午时分,衙中差人都当值时下马落脚,好给他们来一个刀劈定军山,一战成功!”
    房遗爱做出一个举刀的手势,脸上笑容虽是灿烂,但星眸中却闪过了一丝阴鸷之色。
    “一战成功?何郎是想着立威吗?”秦京娘站起身来,边为夫君更衣边说道。
    想到内衙一众师爷、捕快,房遗爱眸中阴鸷更甚几分,“我怀疑前两任县令离奇身死,府衙中的差人一定知情,此番去到梅坞县,若想找到长孙业安的纰漏,必须要将这些掣肘之人一一拔掉,不说杀了他们,将他们赶出县衙倒是必须的。”
    秦京娘听得一知半解,从未接触过府衙事务的她,哪里会明白其中的道道,递给房遗爱一杯温茶,带着微笑道:“奴家,一切都听何郎的。”
    “好京娘。”房遗爱接过茶盏,忽的想到明早就要抵达梅坞县一事,随即收回手掌,匆匆穿衣,走出了房间。
    过了片刻,正当秦京娘想要出门查看时,房遗爱却又及时返了回来。
    “何郎做什么去了?”秦京娘登上榻板,自打这半月来的耳鬓厮磨,早已将让她蜕变成了真正的女人,做起事来倒也不会像之前那般强作镇定,对待房遗爱却是更加温存了。
    房遗爱倒扣门闩,坐在榻边脱下靴子,轻声道:“刚刚吩咐驿卒去到梅坞县传信,不然县太爷和夫人到了,那帮差人还在各忙各的,该有多尴尬。”
    秦京娘听到“夫人”二字,莞尔一笑,正要前去熄灯,却被房遗爱抢在了前面。
    第二天四更时分,二人早早整顿停当,再跟驿卒问明道路后,双双朝着此行的目的地,梅坞县策马赶了过去。
    从曹州一路行来,越是深入,道路两旁的景色就越是凄凉,中间还有几段道路坑坑洼洼,显然是年久失修所致的。
    “梅坞县,多有意境的名字。为何土地如此贫瘠,县衙中连修路的饷银都那不出来了吗?”
    房遗爱坐在马鞍上,不住摇头轻叹,随着时间深入,这位县太爷这才意识到了,梅坞县是一个多么贫瘠的地方。
    秦京娘遥望左右田野,见庄稼凋零稀少的可怜,饶是她不通农务,却也察觉到了几分异样,“这些庄稼为何如此凋残?”
    “河南道接连三年遭遇水患,今年初春又是遭受蝗灾,地里有些庄稼却是不错了。”房遗爱苦笑一声,接着细声喃喃道:“只是不知那水渠河道的情况如何,想来能令两位朝廷命官死于非命的地方,却是一处极为险恶的存在。”
    正午时分,房遗爱和秦京娘终于抵达了,河南道受水患、蝗灾最为严重的梅坞县辖下。
    梅坞县辖下有五十八个村寨,其中大者两三千人,小者仅有三四百人,虽然人数差距极大,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穷。
    翻身下马,房遗爱和秦京娘走在村落之中,眼望四处凋敝的民舍,凄惶之意油然而生。
    “官人,这村子怎么如此破旧?连一处像样的宅院都没有,全是用稻草和泥土搭建的土房。”秦京娘自觉将何郎换成了官人,杏眸环顾,所到之处,尽是由稻草和泥土混合堆砌而成的院墙民宅。
    房遗爱凝眉不语,特意朝着几户搭有篱笆院的农户家中去看,只见对在院中的屯粮仓早已破旧,其中哪里有半粒粮食的影子。
    “梅坞县辖下为何这样贫瘠?河南道乃是我大唐粮仓之地,不该如此啊!”
    说着,心绪繁乱不堪的房遗爱紧走几步,终于在一颗老槐树下,找到了两名正在晒太阳的老翁。
    将丝缰递交给秦京娘,房遗爱缓步走到老翁跟前,蹲身含笑道:“两位老人家,敢问此地叫做什么名字?”
    二老翁见有人声传来,抬眼看了看房遗爱,有气无力的道:“此地叫做滏阳村,两位客官是要去梅坞县城吧?从此地往西走三十里,便到了。”
    “滏阳村?”喃喃一声,房遗爱见两个老翁面黄肌瘦,自知是饥饿所致,连忙从马背行囊中取出几块干粮,伸手送到了二人面前。
    “二位老人家吃些干粮吧,晚生还有些事情要请教二位。”将干粮分给二人后,房遗爱正要开口,见二人捧着干粮狼吞虎咽,到嘴边的话随即又咽了回去。
    两个老翁须发皆白,样子更是极为苍老,虽然古代人均寿命只有五六十岁,但他们因为长期饥一顿饱一顿,外加长期操劳,容貌却像极了古稀之年的老翁。
    一直等到二人吃下干粮,又稍稍缓了一会后,房遗爱这才开口道:“二位老丈,梅坞县虽然经历蝗灾、水患,但总不至于连余粮都没有吧?纵然没有余粮,县衙就没有管管?我听说朝廷已经拍下赈灾款曲了。”
    “县衙会管我们的死活?去年水患淹了田地,县衙非但没有免去税赋,反而又添了三成,我们辛辛苦苦攒下的粮食,全都冲了县衙的粮库了!”其中一位老翁,愤愤不平地道。
    “什么!又添了三成的赋税?”听闻此言,房遗爱惊讶之余,心中悄然升起了一丝愠怒,他万没想到梅坞县的县丞、师爷会如此大胆,竟然枉顾朝廷文书,私自增收税赋,而且足足涨了三成之多!
    心中暗骂县丞狗胆包天后,房遗爱正要开口,随着一阵小曲儿的哼唱声,两名老翁如丧考妣,连忙起身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家农舍。
    “呦,上好的马匹啊!外地来的?外地来到咱们梅坞县,可是要收过路银税的!”
    “好一个俊俏的小娘子,比县城回梦楼的姐儿们强多了。”
    三五名身着青衣,头戴雉尾雀翎硬布帽的捕快,腰挎蹭明挂亮的朴刀,大摇大摆的在秦京娘身侧停了下来,几对眸子对着秦京娘上下打量,眸中贪婪之意,竟连掩饰都懒得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