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山坡,与这边的山坡差不多的坡度,令他望而生畏,这种几乎与地面垂直的坡度,以自己现在几乎只能算是用一条腿的情况下,他可不想在还没爬上去的时候就再次掉落下来,自己再次掉落,可不见得会有之前的好运气。要是自己在掉落的时候,摔断了脖子,就只能向上天去报道了。
他又左右看了看满是低矮丛木覆盖的林谷小道,左侧的小道似乎通往丛林的深处,那边远远望去就可以看到高大的树木,和无尽的绿色林海。而右侧,则是有幽深的谷地,两侧是犬牙交错的山石,隐隐,似乎可以听到右侧传来的叮咚流水,和淡淡的青草香。
前往左侧显然不是一个很好地选择,那些丛林狼很有可能会在那茂密的丛林中捕猎。右侧应该是谷底,并且还有自己现在急需的水源,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自己的嗓子早已经是烟熏火燎,再不用冰凉的水来给自己降降火,自己一定会倒在逃离的路上。
他一瘸一拐的朝右侧行进,看着还在不断熟睡着的丛林狼幼崽,轻巧而迅速地走进了幽深的山谷。他可不想让这些丛林狼幼崽苏醒,他们那尖利而稚嫩的嚎叫,绝对可以将总是在丛林密处的成年狼们给呼唤回来,即使回来的不是狼群,它们的父母回来也不会令自己好过。
不过还好,他们睡得香甜,甚至还不时会用粉嫩的舌头舔舐自己的嘴唇。柳嗣义长出了一口气,迈步走进了谷底,这里没有苍天的树木,有的只有低矮的灌木以及虬扭的松木,翠绿的青草在谷间的微风中摇摆。吹来的略带寒凉的微风中隐隐带着水流的特有腥味。
闻到这股腥味,柳嗣义喉咙中的干渴更加剧烈,他慢慢加快了步伐,腿部伤口如同撕裂般疼痛,他轻声呻吟,但并未停下。他不清楚泉水的位置,说不定会在自己遥不可及的地方,若是自己停下,自己的毅力恐怕无法支撑自己继续走下去,他想过了,自己还不能死,至少在将所有的弃民送到玉麟星之前不能死。
他就这样一瘸一拐的走着,因剧烈运动而崩开的伤口再次流出了潺潺的鲜血,简单的布条已经不能止住鲜血红染的速度,每走一步他都咬牙切齿,每走一步他都头晕目眩。
然而他却不允许自己停下,停下将意味着死亡。
不知走了多久,昏昏沉沉的大脑就没有清醒过,求生的欲望令他不断前行。他开始出现了幻觉,自己的妻子站在前方笑容可掬,一如他以往回到家欢迎他的模样,他心潮澎湃的朝她走去,却拥抱上了空气。
思柳出现在了草丛中,冲他招手,似是在与他捉迷藏,他泪流满面走去,却扑进了灌木丛林。
柳无双还是孩童模样,张开了嘴巴,露出了学霸的牙齿,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他知道他在叫他父亲,他心情沉重朝他走去,碰到的只有竖起的怪石。
他心情低沉,一步步前行,一个个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有的能够叫出名字,有的叫不出,有的令他欣喜而悲伤,有的令他痛恨而愤怒。
他一头栽进了清冽的泉水中,冰凉的泉水刹那间将他面前的所有幻象击碎,只余下冰冷刺激伤口时的疼痛。他本能的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泉水,伤口在水流的冲击下似乎也不那么疼痛。
他的意识逐渐清醒,他总算想起了自己现在的状况。他挣扎着勉强晃动着四肢,慢慢的在湖水中游荡。他现在需要的是食物,而没有什么是比河水中的鱼更富有营养的了。
清澈的湖底满是动物的残骸和茂密的水草,显然这些动物在年老之时会来到这里,将自己沉入湖底,而不是给族群造成麻烦。也正是它们的这种行为,才令水底的植被格外茂盛,鱼虾更是成群结队地在绿藻间觅食。
或许是不知道柳嗣义是什么生物,它们的生活也太过宁静,在看到柳嗣义游向他们身边之时,他们竟然没有丝毫的防备,依旧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即便这些鱼虾滑不留手,却挡不住柳嗣义的不停追捕,他们很快便成为了柳嗣义的猎物,而其他鱼虾在发现了此种情况之后,才慌忙溜走,然而逃走不过三十秒,他们便会再次优哉游哉地在水中游动。
柳嗣义抓着两只鱼和不断挥舞着鳌钳的虾冲出了水面,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水面上的空气,充斥在自己那有些干瘪的肺腔。
他慢慢地游向了岸边,踩踏着泥泞的泥土,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岸,坐在了岸边,他并没有想着生火将鱼虾煮熟,现在的他没有这个条件,更不敢这么做,那些追踪者们随时都可能发现自己的踪迹。若是生火,他们圆圆的就可以找到自己的所在地。
他屏住呼吸,大口大口地将腥臭的鱼和虾放进嘴中咀嚼并吞入肚中,肠胃几次都想要将这些鱼虾吐出来,他连忙走到河边,大口大口的河水,将口中的腥臭之味冲了下去。
吃完之后,他瘫软在地上,看着满是星星点缀的夜空,思绪慢慢远离。他好累,他想要休息。
睡意终于战胜了他的意志,他沉沉睡去。
......
“柳嗣义,你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失去她,她已经是我的唯一了。”午凯文涕泪横流,抓着柳嗣义的脖领,大声道。
柳嗣义脸色青紫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他依然坚定,紧紧地抱着怀中仿佛在沉睡中的小女孩儿,大声道:“凯文兄,这件事情有违人伦,美宣已经死了,你不能将她的克隆体当做美宣来赡养。而且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现在的克隆体是没有意识的,他是不可能清醒的。”
“你会想办法的不是么,你一定能够想出办法,让她拥有和美宣一样的记忆的,对吧,毕竟完整克隆技术和同体移植技术都是你发明的,你也一定可以让她有着和美宣一样的记忆的。”午凯文双目赤红,根本就不放手。
柳嗣义的眼神有些悲哀,他看着面前已经渐趋疯狂午凯文,他叹息了一声,悲哀道:“凯文,我明白你的难过,你的伤心难以泯灭,我更清楚,美宣是你的全部。但是,这件事情真的不能这么做,这将会是一次极其恶劣的伦理事件。相信我,凯文,你不会从中得到丝毫的快乐。”
“每当你看到她,你都会想起美宣,你都会想起美宣的死,你都会想起美宣是如何在你的怀抱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这不是最好的选择,真的不是,你的灵魂将会撕裂,你的所有的爱都将会化作怨恨。况且,大脑是人体最为复杂的地方,我真的没有那个能力,能够让她记得你,记得她是美宣。”柳嗣义的眼角有泪水流下,他想起了柳无双,柳无双一直都未找到,他觉得若是柳无双出现了同样的问题,他也会崩溃,但是这不是能够违背伦理的借口。
午凯文摇摇头,似是想要否定柳嗣义的说法,但天生口笨的他却不知该如何表达。他只能跪下了身子,哀求道:“二十年了,二十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象着,美宣能够睁开眼睛,能够再次叫我一声爸爸。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她还是死去了,我无法接受,你应该懂我的,你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兄弟,二十年来,每三百六十五天,你会有三百六十天看望美宣,你甚至答应做她的义父,你甘心让你的女儿死去么?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嗣义。”他拼命地磕头,发出砰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