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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萧大侠好大的力道。”
    萧琮听他说话阴阳怪气,不由心中更怒,沉声道:“你走。”
    “好。”冷寂云沉吟片刻,忽又挑眉道,“那么还请萧大侠带着你的人另寻一处去住,赤刃分堂煞气重,怕冲撞了几位大侠的铮铮铁骨,一身正气!”
    说罢脸色一冷,拂袖而去。
    大队人马在黑森森的密林里行进,每隔一人就点起一支火把,将林间的崎岖小路映得白亮。
    阮封屏骑马不便,一向是坐轿子的,冷寂云今日却不知为何弃马与他共乘。
    “发信给阁主,楚家人已尽数诛杀,凤江临与林琦两人不日将押送回总坛,请阁主赐解药。”
    “属下即刻派人去办。”
    冷寂云点点头,忽然问:“楚砚之呢?”
    “早已安排人在地道外守着,刚刚收到传讯,正快马加鞭赶往龙棠山。”
    冷寂云这才放下心来,不再说话。
    阮封屏看了眼蜷缩在角落的人,心下不忍,将手中一卷皮裘递了过去,关切道:“左使所中之毒至冷至寒,属下虽不能解,披上这裘袄到底还是暖和些。”
    冷寂云便接了过来,紧紧裹在身上,似乎还嫌不够暖,越发将头脸也埋进柔软的毛皮中。
    阮封屏摇摇头,叹气道:“左使认为萧大侠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女人?倘若将实情相告,或许好过独自承担。”
    冷寂云双臂环抱,一阵阵地瑟缩,人斜靠在一方软垫上,虚弱地闭起眼睛。
    “她是一个太过光明的人,凭着一腔热血,以为可以拯救别人,但是等到真的看见黑暗,她会失望,我不想把她卷进来,也没有权利毁掉一个活在阳光下的人……”
    “左使在替萧大侠做选择吗?”
    冷寂云将两只冰冷的手反复搓着,笑了:“很多选择不都是由别人做的吗?”
    “您的选择并不一定比她的好。”
    “我只知道她已经身无长物,如果一定要赌,输了会死。”
    窗口的布帘被风吹起,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雪,冷寂云盯着那些被薄雪覆盖的树枝出神。
    他也没想到毒会发作得那么快,快到来不及想一个更好的办法应对。
    不过现在的这个办法也还算不错,至少抓住了凤江临,可以换到解药,也在被看出什么之前赶走了萧琮。
    还有,成功挑起凤江临对萧琮的不满,以后应该不会再多纠缠了吧,朗月楼是那人的死穴,还是早早脱身得好。
    冷寂云收回目光,打着寒战地从皮裘里探出一只手,抚上微微肿起的左侧脸颊,垂下眼帘。
    萧琮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却是意料之外的疼痛。
    很疼,不是脸上,是心里。
    那时候他也有一点可笑的孩子气的想法,想挨了这一下就统统还清了她,现在想起来不是,还欠她一身江湖之中少有敌手的好武功。
    不过总会还清的。
    男人这么想着,再次把脸孔埋进皮裘里,阮封屏回头时似乎看到他露在外面的瘦削背脊在一耸一耸地抽动,于是伸手拉上了布帘,叹气,这天太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短哈~下章貌似又到了小高|潮~虐小冷下不去手了,于是让甜蜜加快脚步吧!!
    ☆、第30章 惊变
    一连三日,萧琮果真再没有踏足赤刃分堂半步,期间也只是命人来取过两趟行李。
    第二次来的人是萧七。
    她和萧四不同,向来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心里憋着口气,还要她一声不响地拿着东西走人,那是一千一万个做不到,结果就在院子里和赤刃分堂的人大闹起来。
    “放开我!让冷寂云出来,我要见冷寂云!”萧七被几个人死死押住,嘴里却喊个不停,“姓冷的,你良心被狗吃了,要不是为了你,少主还在朗月楼做二楼主,论武功,论威望,江湖上谁不羡慕,就是为了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东西,她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你出来,你出来给我个解释,为什么诬陷她!”
    阮封屏从院中经过,见此情景皱了下眉,道:“把她的嘴堵上。”
    却听门内忽然传来冷寂云的声音:“放她走。”
    阮封屏便挥挥手,几个血阁人立刻会意地将萧七拖了出去。
    待众人散尽,他才推着轮椅往冷寂云房里去。
    不料一推开房门,就看到冷寂云躺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个虾米的形状,颤抖不止。
    阮封屏吓了一跳,忙过去扶他,担忧道:“左使,这毒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厉害,再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
    冷寂云抓着毛毯裹在身上,脸颊和嘴唇是一色的苍白,眉毛上似乎结了层霜。
    他只得紧咬住牙关,借此忍受一波又一波自体内涌上的彻骨寒意。
    此毒唤作“七月雪”,挺风雅的名字,毒性却是霸道。
    正如其名,中毒者即便是在七月酷暑之时,也如置身冰天雪地。从毒发之日起,七月雪每隔三日发作一次,症状愈来愈烈,最终五感尽失,却不会死。
    阮封屏犹豫半晌,道:“阁主心思难测,解药又迟迟不来,不如……前往燕谷药师门求药。”
    “不去。”
    阮封屏听他拒绝得干脆,不禁奇道:“属下听闻燕谷神医吕修白虽然性情古怪,却称得上妙手仁心,左使这般又是为何?”
    “不必多说了,我死也不会去求他。”冷寂云打了个寒战,才艰难道,“你去准备一下,后日启程回龙棠山。”
    阮封屏只得应一声,躬身告退,心中虽有诸多疑惑,却不敢再问。
    两日后,一行人押送凤九林琦二人返回龙棠山。
    阮封屏原本公务缠身,但考虑到冷寂云身体不适,随时可能毒发,便与属下交待了堂中事务,也加入到押送队伍中。
    此外,由于楚家一战已令赤刃分堂损失不少人手,除去留下看守分堂的五百人,此番随行的人数满打满算也只有三百。
    为安全起见,阮封屏特意选择路途较近的山路走,并不断派人去前方打探,以防被白道门派偷袭。
    傍晚,众人寻了一处开阔之地整顿休息,生火煮饭。
    阮封屏带人端着食物给冷寂云送到轿前,知道他不愿被人看到病弱的样子,就命众人退下,自己隔着轿帘道:“请左使用饭。”
    片刻后,便有一只修长却透着不健康的淡淡青白的手自轿内伸出来,接了食物进去。
    阮封屏侯在轿外,不经意地将目光瞥向后方三丈之外,只见萧琮几人围着火堆坐成一圈,同样在准备饭食。
    “左使,她们跟了一天了,要不要派人……”
    “不用,随她们去。”
    这边,萧琮手里正拿着一只山鸡在火上烤,双眼却不由自主地时不时看向不远处那顶灰褐色软轿,目光复杂。
    萧七嘴里啃着一块干粮,看萧琮一眼,边嚼边道:“见了生气,不见又想,这不就是贱骨头。”
    萧琮这才回神,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萧四将面孔一板,怒道:“小七,你说的什么话!”
    “逆耳忠言。”萧七也没什么好脸色,破天荒地顶了她一句,索性背过身去继续吃东西。
    萧四哑然,转头和萧琮对望一眼,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被绑着丢在树底下的楚砚秋,他哭得泪也干了,嗓子也哑了,身上带的食物昨天就已吃完,却死活不肯碰萧琮她们的东西,结果从早上开始就没吃过一粒米。
    非但如此,他期间有三次想逃走,两次刺杀萧琮失败,反被萧五扭住,拿麻绳捆了起来。
    楚砚秋四肢麻木,心里却狠狠地想,好萧五,你敢绑我,等我以后宰了你!
    可是没多久,肚子里的五脏庙就闹翻了天,胃部也开始隐隐作痛,最后转成一下一下的抽痛,楚砚秋死死拧着眉毛强忍,这时候才终于忍不住哼了几声。
    萧二心肠柔软,最见不得别人这种样子,急道:“小家伙怎么了,萧五去看看。”
    其他几人也都看向萧五,似乎从她决定带着楚砚秋开始,众人就把那只小野猫当成了她的所有物,十分自觉地奉行着“只围观,不干涉”的原则。
    萧五面无表情,心里是不是也这么淡定就没人知道了。
    她去到楚砚秋面前,拿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楚砚秋瞪她一眼,心想,疼死也不跟你求饶,于是转过头一声不吭,只有留给萧五的后背在剧烈颤抖。
    萧五沉默一会儿,把人扛了起来。
    楚砚秋大惊:“你干什么,混蛋!”
    萧五不说话,将他放到火堆边上,解开麻绳。
    楚砚秋一得自由立刻就要甩手打过去,奈何胃里狠狠一揪,手一软就又被萧五制住了,正待挣扎,却觉一只手抵在后心上,柔和的内劲进入体内,整个胸腹都暖洋洋的,胃部的疼痛稍稍缓解。
    “吃吧。”萧五从粗制的铁盆中捞了一点野菜出来,盛在碗里递给楚砚秋。
    楚砚秋下意识接过来,心里想着,这是你求我吃的,可不是我自己想吃的,可下一秒看到碗里那黑乎乎的野菜,再看看其他人手里的鸡肉,不由摔了筷子,赌气道:“不吃了。”
    萧二看得明白,正想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不能一下子吃太油腻的,萧五是为你好。
    可话还没出口,萧五已经把楚砚秋手里的碗拿了回来,冷声道:“算了。”
    楚砚秋气得:“你拉张马脸给谁看,我……”
    萧五看他一眼,脸色黑得像要吃人,楚砚秋浑身一凛,立刻吓得不敢说话,抱着膝盖缩在一边。
    萧二见状,虽然不喜欢他那副大少爷脾气,却也心疼他刚刚成了孤儿,便重新盛了野菜汤,又掰了一只鸡腿给他,道:“饿了吧,先喝点汤,再吃鸡肉。”
    楚砚秋闻言,愣愣地抬起眼来看她,两只眼睛里都擒了满满一圈泪,想必是方才被萧五一吓,想起了自己往日在楚家的生活,较之现在有如云泥,心中一时难过罢。
    此间数萧二年纪最长,楚砚秋虽已足弱冠,在她看来却还像个半大孩子一般。
    这会儿见他一下子从牙尖嘴利的小野猫变成了泪眼汪汪缩成一团的样子,不由爱心泛滥,将食物放进他手里,柔声道:“慢慢吃。”
    那边萧七一哆嗦,太恶心了,萧二你太恶心了。
    萧五冷眼旁观。
    楚砚秋捧着碗,低头盯着里面的野菜汤发愣,热腾腾的雾气熏得他眼皮通红,刚把嘴凑上碗边,就轻声抽噎起来,泪珠一串接一串地落进汤里,也不知喝的是汤还是眼泪。
    萧五心里莫名地一紧,觉得屁股底下像扎着刺,怎么坐着都难受,干脆几口吞了食物,起身到一旁的树下靠着休息。
    这时,远远地传来一声马嘶。
    萧琮抬头,看到一个人策马而来,直奔到冷寂云轿前,却被阮封屏挡驾。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来人便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交给了阮封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