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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跟。”
    谁知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开口,倒惹得陆蒺藜有些发懵,认真地打量起他。汪烁整个人的气质是清冷疏离的,站在那里摆着冷淡的架势,却又难以忽视这段日子疲于奔波的颓唐。
    “若不是我现在更喜欢温暖些的人,说不定还真的会对你有些动心。”摸着下巴,陆蒺藜毫不客气地留下一句,才起身上了马车,“跟我先回去,把伤处理一下吧。”
    而迅速转身的陆蒺藜,也错过了汪烁在听到她这话后,一闪而过的失落。
    一路沉默着回到将军府,陆蒺藜没走几步,青荇就冲了上来,看见她的脸就开始大声嚷叫,“小姐,你的脸怎么了,谁打的!”
    掏掏自己的耳朵,陆蒺藜冲她笑笑,“其实认真说起来,是我自己主动讨打的。”
    “小姐,你胡说什么呢,是不是一个地位很高的人?那我们告诉国公去,让他给你出气!”青荇还不相信,嘟着嘴念叨。
    捏着她的脸颊,陆蒺藜警告,“不准告诉他!你去找些药来,给这位汪公子处理一下伤口。”
    这才转头看到她身后的人,青荇揉揉脸颊,忍不住的好奇。
    带着他们走到一处客房前,陆蒺藜才停下步子,转头看向汪烁,“汪公子,这是我丫鬟青荇,笨是笨些,还算能用。等会让她再给你准备一身衣服,略微收拾一下吧。”
    抿着唇,汪烁点头算是答应了。
    陆蒺藜这才随手指着几个下人留下供他使唤,自己先一步转身离开。青荇还跟在她身后,踮着脚抱怨小姐说她笨。
    伸手摸着自己的胸口,汪烁突然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平凡又温馨的时候了。自从父亲被问斩后,自己过的日子和落水狗还真没什么区别。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情绪,他转身进了房间。
    很快端着衣服和药瓶过来,青荇叩几下房门才进去,“汪公子,我来给你上药吧。”
    “辛苦青荇姑娘。”客气地冲她颔首,汪烁走过来在她对面坐好,任凭她在自己脸上涂抹。冰凉的药膏在触及到那些伤的时候,久违的痛觉才袭了上来。
    方才只是粗略一看,如今才发现,他似乎浑身都有着新新旧旧的伤痕。动作愈发轻缓一些,青荇帮他擦着胳膊上的伤口。
    凝视着青荇的动作,汪烁犹豫许久后才开口,“青荇姑娘方才,好像说到了什么国公?是陆小姐的什么人啊?”
    “啊,是荆国公。”想了想,青荇抬头冲他笑笑,才继续手上的动作,“他和我家小姐情投意合,应该不久后就会成婚吧。”
    眉心轻跳了一下,汪烁神色如常地点点头,漠然吐出一句,“荆国公的美名,我也是听过的,和陆小姐很是相配。”
    “那当然了!”停下手中的动作,青荇随口答道,目光却有些犯难。剩下的伤都在一些不方便的地方,自己要不去叫个小厮过来?
    发现了她的为难,汪烁伸手过去,“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乐得如此,青荇将药膏交给他,才打算离开,“那汪公子慢慢收拾吧,等都好了,奴婢带你去见小姐。”
    第38章 维护
    面前摊着一本书,罗止行却双目有些失神,显然并没有在看。
    罗杰匆忙从外面进来,就见他一人这样坐着,窗户大开,风直接灌进来。“国公,您好歹披件衣服呀。”
    “无妨。”瞬间回神,罗止行看向他,似乎还是他早上离去时的穿着,“罗叔这几日似乎很忙?”
    听到他这么问,罗杰竟是暗自叹口气,将一张纸递给他,上面写着几个名字。
    “这些都是谁?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有几个还是之前被皇上处置过的罪臣。”不解地接过来,罗止行扫过一眼后说道。
    罗杰点点头,声音有些沉闷地开口,“这些人,都是陆小姐这几日借着病,暗中去见的。”
    “你说什么?”猛然认真起来,罗止行将那张纸又拿近些,皱眉细看。
    就在他查看的功夫,罗杰在一旁解释,“并非是老奴主动查的,算得上是意外收获。这些天我照常忙着与各府之间的来往,还是昨日有个管家与我闲聊,说陆小姐去帮了他远方一个贫困的侄子,我才知道的。”
    “感觉有些不对,今日一早我便去细查。结果才发现,这几日陆小姐也结识了不少人。而且更奇怪的是,每次她刚到之前,总有宁大人帮助了他们。”
    宁思远?罗止行将纸条先收起来,忖度着问道:“这些被处罚的罪臣,大多都是有作为和能力的,至于那些尚且籍籍无名的人,想必也或多或少有些过人之处?”
    “正是如此,据说,都是数一数二的人才。而且他们因为现在没什么名声,陆小姐与他们的来往也才无人察觉。要不是赶巧了,老奴都不会察觉到。”突然有些担忧,罗杰小心地问,“国公,你是怎么想的?”
    罗止行正打算开口说话,突然前厅传来一阵喧闹声,未及多时就来到了他们前。罗止行抬起眼眸,看着自己面前有些怒容的宁思远。
    “国公,宁大人一进来就往里冲,我实在是拦不住。”一个小厮低着头禀告。
    罗止行挥手让他先下去,客气地对宁思远笑道:“宁大人这是怎么了?这段时间你在朝堂上可谓是步步高升,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做客?”
    宁思远略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袖子里抖出一个小册,扔在了他面前。
    “罗叔,给宁大人看座上茶。”罗止行先转头吩咐罗杰一句,才伸手打开那小册子,看到的第一眼就挑了挑眉。倒是还挺眼熟,和刚才的名单一模一样。故作诧异地望向他,“宁大人,这是何意?”
    接过罗杰递过来的茶仰头喝干,宁思远冷哼一声,“我是何意?我倒想问问国公是何意?你明明说过,就算我们不是同路人,你也不会阻拦我的事情。可是陆蒺藜都在做些什么?这些人都是我特意挑选,日后要承担重任的,她为何都要横插进去?”
    一时拿不准该怎么说,罗止行低垂着睫毛,盖住自己的心绪。
    “就算她都比我晚了一步,可那些人到底也在心中承了她的恩情,而非是我一人。我以前还以为,是你或许想要做什么。可今日她竟然在青楼胡闹,还放任自己被打一巴掌,我才觉得应该不是你的手笔。”
    原来她早上去的是青楼,怎么还让打了一巴掌?罗止行压下心底的困惑,浅笑着望向他,“所以,宁大人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她绝对不会看出我的目的,定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或许是她哪里听到了我的消息,所以才来打扰我的。她一向是这种胡闹的人,我只想国公能够将她管束一二!”
    陆蒺藜这段时间的行为,就和最开始纠缠宁思远的方式一样,所以才让他有了这样的意识。本来因为一些隐晦的心思,觉得让她跟着也无妨,可今日她直接把汪烁带了去,才让宁思远意识到不能放任下去了。
    双目微睁,罗止行突然勾唇轻笑了一声,“宁大人若是觉得蒺藜的目的是你的话,或许是有些,过于自信了。”
    勉强选了个词,罗止行抬起眼眸,手指轻点桌面,“此外,蒺藜想做什么,我就会由着她做什么。”
    “你!”险些没有保持住自己的风度,宁思远的胸膛剧烈起伏,半晌说不出话。
    压根不在意他这样,罗止行淡淡笑开,“而且你相信我,我也是有这个本事的。我父母双亡,这么多年踽踽独行,终于有一人走到了我心里。若是我让她连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的话,我还喜欢她做什么?”
    “你就不怕她这样,终究给自己惹来祸端?”
    “我相信她的一切所作所为都一定是事出有因,况且我既然支持她做了,就有的是手段给她兜底。多谢宁大人今日的劝告,在下领教了。”轻轻颔首,罗止行低头看向书,已然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宁思远还想多说什么,就见罗杰站到了自己面前。“宁大人,请吧。”
    “……国公爷,好自为之。”再多说都没了必要,宁思远甩袖起身,径直离去。
    而罗止行也是在他离开的瞬间扔下书,眉头紧锁,烦躁地转着手中的茶杯。听到了罗杰去而复返的脚步声,才放下茶杯。“明日一早,备车去将军府。”
    浑然不知罗止行已经知晓一切的陆蒺藜,正欢快地招呼着汪烁,“你衣服都换好啦,坐下吃饭吧。”
    “今日之事,多谢陆小姐。”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礼,汪烁与她相隔甚远地坐下。
    不愧是前礼部尚书的儿子,陆蒺藜无声耸耸肩,示意丫鬟把碗筷给他备好,自己则转身去取了一张地契给他,“这是你家旧宅的地契,我刚刚买来,还给你吧。”
    立时嘴唇都抖动了起来,汪烁努力控制着双手平稳地将那纸接过来,这是在父亲病重后,自己为了筹钱卖出去的,可父亲还是没有救回来。颤抖着双唇,他定定看向陆蒺藜,“你到底为何帮我?”
    夹起一口新烤的鱼送入口中,险些烫坏了她的舌头,陆蒺藜灌下一杯凉茶才说道:“你爹爹当年被罢官,是受了诬陷。如今张家倒台了,礼部缺人,你不觉得自己有望重回朝堂吗?”
    “你知道我爹是受了诬陷,可皇上又不知道。”
    “无妨,皇上很快就会知道了。”摆着手,陆蒺藜又夹来一口酥肉,“最多三日,宁大人就会帮你父亲洗清冤屈,保举你上朝堂。我只希望到时候,汪公子能记得,是谁救了你。”
    手指跳了几下,汪烁放下了筷子,“我不会再上朝堂的,更不会进什么礼部。”
    “别呀,当懦夫多没意思。你应该重振你父亲当年的风采,为当年你家受的屈辱出口气呀!”咧着嘴调侃一句,却不见有人回话,陆蒺藜这才放下舀汤的手,认真看向汪烁。
    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一直挺着的脊背,到现在倒有了弯折的样子。汪烁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张地契,不知在想些什么。
    陡然从天之骄子的地位落下来,尝尽人间疾苦,确实够能磨人心性。陆蒺藜看透他突然爆发出来的颓废,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
    “我帮你,是因为你值得。”
    与天籁无异的声音,落入了他耳中,在昏暗的心里砸出一束光,就和她今日破门而入的场景一样。汪烁木然地仰起头,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虽然我总嘲笑你是泥菩萨,但你做的是对的。你有自己的风骨,也有你的学识。这段时间你或许真的很难,但从来不会改变你的本质。我也笃信你会成为一个好官,你从来没有丢掉你的能力。”
    绞尽脑汁地学着老妈子一样安慰他半天,陆蒺藜撑着自己的下巴,“总之就是,你得继续往前走啊。”
    “我曾经学什么东西都很快,这双手握着笔的的时候,写出来的文章无人不称赞。”张开自己的手掌,那里不知何时都起了茧子,汪烁突然抬起头来,眼中只看着陆蒺藜一人。
    心脏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淡漠地传来,“许久前,我也是个温暖的人。”
    “啊?”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陆蒺藜有些茫然,他这番感叹是什么意思,想通了还是没有,自己果然不擅长安慰人啊。
    没等陆蒺藜琢磨清楚,汪烁就站了起来,将地契收回了自己手中。“收了这份地契,我就算是应下了陆小姐的要求。往后无论你想做什么,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这,这就算是收买成功了?她还准备了好多利诱的方法呢,甚至连美人都准备好了,结果答应的就这么爽快?就像是一个一直倒霉的人不相信自己捡到钱一样,陆蒺藜呆楞地点点头,“好……”
    一顿饭至此之后,就再也没人说话,直到最后吃完回了自己房中,陆蒺藜还有些晕乎。她这算不算,已经改变前世的事情了?那所谓的命运,到底又变了没有?仰面躺在床上,陆蒺藜刚翻了个身,就沉沉睡了过去。
    “小姐,小姐快醒醒!”
    叫喊伴随着摇晃,逼得陆蒺藜迅速醒过来,这一觉睡得极沉,仿佛是刚刚才闭上眼,可现在就是阳光正盛的清晨了。擦着嘴角的口水,她半睁着眼睛望向青荇,“怎么了?”
    “国公来了,已经等在门口了。”
    第39章 追查
    见她坐了起来,青荇松开她的肩膀,转身去拿衣服。
    只有陆蒺藜还迷迷糊糊地嘟囔,“来就来嘛,吵我睡觉,不过就是一个国公……止行?”
    终于意识到是谁,陆蒺藜立马瞪大眼睛,毫不手软地捏一把自己的大腿,痛没了瞌睡。龇牙咧嘴地从床上跳起来,边穿着衣服边往梳妆台前坐,“他怎么突然来了?现在什么时候?”
    “现在已经不早啦。往日小姐都是自己醒的,近日奴婢以为你也会早早醒来,没想到却耽误了。”手指飞快地挽着发髻,青荇有些歉疚地回道。
    这哪里是她的错,只是也奇怪,怎么就突然睡得那么沉。见青荇帮自己挽好了头发,陆蒺藜随手拿起一个簪子戴了上去,连脸都顾不得多擦一把就匆忙跑出来。
    “止行!”一拉开门,果然见到他负手站着,陆蒺藜蹦跳着靠近,笑嘻嘻地要去拉他的衣袖。
    静静看着她的动作,罗止行嘴角微沉,并不主动搭话。
    “我们去前院吧。”想到自己房中现在的一片混乱,陆蒺藜摆手示意青荇留下收拾,自己挽着罗止行的袖子往前走。
    “止行,我觉得我最近都瘦了好多,你看,这衣服都有些松了,过几日你陪我去买衣服好吗?”
    “还有啊,我想着我也该学学女红,给你做一个香囊,你可喜欢?”
    一路唠叨,也不见他回半句,陆蒺藜终于沮丧地低着头,“止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每次只知道装可怜搪塞人,偏偏对她还心狠不起来,罗止行一时又气又无奈,只好带着她在前面的凉亭里坐下,“你方才说你要给我做一个香囊,我可记下了,休想赖账。”
    “不会的!”讨好地扯扯他的袖子,陆蒺藜露出招牌的乖巧笑容。
    可是罗止行这一次,却并没有让她就这么混过去的打算,“昨天晚上,宁思远来找我了。”
    “他,他来找你做什么啊?”心虚地耸着肩膀,陆蒺藜低下头,心中却是大叫一声不好。她本以为宁思远顶多是来找自己的麻烦,可是为何去直接找罗止行了,难道把这几日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顺着她低头的动作,罗止行看着她的侧脸,已经消了肿,可还是有着印子。心中愈发有些生气,“他说,你在他的身边安插了探子,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