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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节
    自打梅翰林要当会试主考官的圣旨一下,杨戴英在衙门里总有许多人想和他套近乎。
    ‘梅翰林女婿’这个身份,在春闱即将到来之际,可比长兴侯府的二公子更受看重。
    长兴侯府的老侯爷都快八十岁了,耳聋眼花,身上的差事早就卸下。
    世子身上倒有官职,却是个闲职,和梅翰林一样多年不挪窝的主。
    杨戴英谋了个实缺,却是衙门里的小官儿,在平头百姓面前可以呼呼喝喝,在官场上照样被人呼来唤去不受尊重。
    杨家最值钱的,就是‘长兴侯’这个爵位,然而杨戴英的亲爹还未上位,等杨戴英继承爵位不知还有多少年光景,同僚何必要捧着杨戴英。
    杨戴英习惯了不受尊重,忽然被尊重了,他还不习惯。
    那些科考入仕的同僚,愿意与他亲热说话了,就连上官近来都对他多有夸赞,杨戴赢又不傻,怎能不知原因?
    一切都只因为岳父梅翰林要当今年会试的主考官!
    梅府闭门谢客,外人都说梅翰林品行高洁拒绝有人拉关系送礼,话里话外,都表现出了对梅翰林的钦佩。
    杨戴英整日听见这些话,心中全是苦涩。
    什么闭门谢客,没听过闭门谢客连女婿都不见的。
    自打腊月里梅蒹葭被接回娘家,杨戴英就再未见过妻子一面。
    他去了梅府几趟,惹得世子夫人的心虚变成恼怒,拦着杨戴英再也不许他去梅府,放话要叫儿媳妇在娘家反省,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重新学了‘妇德’,再由梅家送归长兴侯府。
    若不是梅夫人打烂了杨戴英两个预备小妾的屁股,世子夫人非得亲手把杨戴英直接塞到两个预备小妾房里,按世子夫人的打算,是要杨戴英只管亲近通房丫头,把梅蒹葭晾在娘家不管,看梅蒹葭急不急。
    “一日不急,两日不急,别的女子抢在她前头怀上你的子嗣,我看她急不急!还说是清贵之家,一个侍读学士娶了个母老虎当续弦,当家男人都没规矩,又哪能教出恭顺的女儿……”
    世子夫人绝不承认自己当日是被梅夫人吓住了。
    回过味来,世子夫人越想越生气,一定要借此事给二儿媳梅蒹葭立下规矩。
    再怎么乖戾的妇人,眼看着丈夫要被别的女人抢走也会着急,世子夫人要等着梅蒹葭低头,等着梅府低头,等着梅夫人亲自上门说软话道歉。
    等呀等,梅府那边一直没个信儿,直到圣旨下了,梅翰林做了今年会试主考官,世子夫人瞬间傻眼。
    在惊愕过后,又腾起更大的怒火。
    “难怪梅家不依不饶,原来人家有了这样的底气。一个会试主考官,就要逼长兴侯府低头不成?!”
    世子夫人的态度还想继续强硬,老侯爷和世子却不让她一个后宅妇人做主了。
    会试主考官不算什么,只是做完了会试主考官,梅翰林可不止是梅翰林了。长兴侯府如今只剩个空壳子,等老侯爷一去,侯府败落的会更快,缺的就是梅翰林这样得力的姻亲……现在看来,杨戴英这门亲事结的可太好了,只要梅翰林步步高升,别说梅蒹葭只是脾性硬些,她就是个比梅夫人更厉害的母夜叉,那也是长兴侯府的好媳妇。
    杨戴英去梅府吃闭门羹?
    没关系。
    这是长兴侯府展现的诚意不够。
    世子亲自用了自己的帖子,想约梅翰林见面,说要押着儿子杨戴英给儿媳妇梅蒹葭负荆请罪云云,梅翰林并没有应亲家公的约见,说梅、杨两家的事等会试之后再议!
    世子没骂亲家公架子大,反而狠狠骂了世子夫人。
    “若不是你这妇人平日里对梅氏太苛刻,儿媳怎会如此伤心?”
    第296章 :还要不要继续过?(1更)
    同样一个人,从里子到样子都没变,不过是梅翰林的前途变了,梅蒹葭一下子就从需要‘晾一晾’变成了长兴侯府的好儿媳。
    让梅蒹葭帮助杨戴杰重回国子监是小事,现在重要是长兴侯府不能丢掉梅蒹葭这个儿媳妇。
    外面的纷纷扰扰,都被挡在了梅家大门外。
    梅蒹葭回了娘家一个月,坐完了小月子,又被梅夫人重新养的脸颊有肉。
    梅夫人生的一儿一女,大的才两岁,小的不过几个月,都是需要费心的年纪,梅夫人也不放心都交给奶娘带,怕别人带大的孩子与自己不亲近,在许多事上都亲力亲为。
    梅蒹葭养了一个月,实在闲不住,就帮忙带起了弟弟。
    她出嫁时,弟弟才一点点大,连人都不会叫,如今胖脚在地上走的挺稳,还会叫姐姐,被梅夫人养的肉乎乎的,梅蒹葭本来要哄小孩子,最后反倒被小孩子哄了去,一看到弟弟心都要融化了。
    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小妹妹,每日吃奶吐泡咬手指的,梅蒹葭都看得津津有趣。
    梅翰林夫妻乐得让梅蒹葭和弟、妹亲近,梅夫人更没有那种怕梅蒹葭会欺负小孩子的顾虑,只因梅夫人嫁入梅家三年,早就摸清了梅翰林和梅蒹葭的脾性。
    再一个,自己也没啥对不起继女的地方,问心无愧,自然能坦然对待。
    要说梅夫人把梅蒹葭当亲生女儿是胡扯,她哪里能生出这么大的闺女,梅蒹葭也不是梅夫人亲手带大的,培养不出亲厚的“母女情”,但梅夫人能把梅蒹葭当朋友,当妹妹看——谁叫梅翰林对梅夫人好呢,梅夫人也就爱屋及乌了。
    当梅夫人的‘妹妹’也是很爽的。
    梅蒹葭不提杨家,梅翰林和梅夫人也不提。
    夫妻俩为梅蒹葭把外面的风雨挡了,让她安心休养。
    梅蒹葭快活的好似重回了未嫁之时,那时候她闲时可以跟着父亲读书,还能邀一两个知交,赏花品茶好不快活。
    嫁做人妇,就有了许多不得已。
    丈夫再好,日日面对的也不仅是丈夫,还有丈夫身后站着的一大家子人。
    长兴侯府的家世又格外复杂。
    杨戴英觉得自己稳稳是侯府继承人了,梅蒹葭不这么想。
    病逝的杨大少爷还留有儿女,老侯爷虽然眼花耳聋,身体却还算康健,再活个小十年,杨大少爷留下的儿子也有十多岁了,嫡长子可以继承家业,嫡长孙为何不能?
    要让梅蒹葭说,与其去和侄子争侯府的爵位,不如趁着年轻自己拼搏……一个空壳子爵位有什么好争的!
    这些话,梅蒹葭不是没和杨戴英说过,刚提起一个话头,就被杨戴英打岔过去。
    想的越多,梅蒹葭越迷茫。
    那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叫她再若无其事的回杨家,去当杨家的好儿媳,她是办不到的。
    小产一事,是她迈不过的一道坎。
    而且她与婆家的矛盾,还不仅在“小产”一事上。
    程卿要是知道梅蒹葭的想法,能立刻给梅蒹葭解惑,三观不同的人做了夫妻当然很痛苦啊,做朋友都还有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夫妻比朋友更亲密,情况也自然更严重。
    若梅蒹葭没读那么多书,嫁人后觉得杨家处处不对劲,大概率是忍了,许多女子都是这样,浑浑噩噩过完了一生。
    就因为念多了书,梅蒹葭才有“反骨”,不能按照杨家的要求做个恭顺的儿媳。
    梅夫人由着梅蒹葭调整心情,直到梅蒹葭的公爹都递了帖子来,梅夫人知道杨家那边急了,才决意要找梅蒹葭谈谈。
    “蒹葭,你自己是个什么章程?还想与杨戴英过日子,那我们就狠狠收拾下你婆母和杨戴英,让母子俩和杨家上下都知道你背后有人撑腰不好欺负,只要你爹仕途顺利,你婆母再不敢往你和杨戴英中间塞什么小妾通房之类的女人,你调养好身体和杨戴英生儿育女,也未必不能好好过日子。”
    梅夫人也讨厌长兴侯世子夫人,心中骂对方是老虔婆,又嫌弃杨戴英是个只会拿嘴哄人的软蛋,梅蒹葭要是梅夫人亲女儿,梅夫人肯定拦着不让梅蒹葭回杨家去了。
    偏偏梅夫人只是继母,敢打烂杨戴英两个预备小妾的屁股,却不敢为梅蒹葭做这么大的主。
    毕竟杨戴英虽是个软蛋,还不到十恶不赦的地步,把长兴侯世子夫人敲打老实了,还能继续和杨戴英过日子。
    梅夫人若上下嘴皮一碰,让梅蒹葭和离归家,梅家倒不是养不起一个梅蒹葭,然而梅蒹葭还这样年轻,总要再嫁,下一个说不定还没有杨戴英好呢!
    梅夫人说完了不见梅蒹葭应承,就知道梅蒹葭并不想回杨家去。
    这就比较麻烦了。
    “你再想想,现在春闱在即,我们还能把此事往后拖一拖。”
    梅蒹葭轻声道,“这对父亲的官声不好。”
    如果自己在此时放弃了杨戴英,外人会质疑梅家的。
    种种顾虑,让梅蒹葭不能随心所欲。
    梅夫人呵呵笑,“官声是留给闲人议论的,你爹的官能不能做大,还要看他有没有能力办好陛下交待的差事。他自己都不在乎,你这丫头想的倒挺多,若要顾及官声,我们都不该送礼谢程解元,春闱在即,叫外人知道你爹和一个应试的举人有来往,岂不会胡乱猜测?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梅夫人把话说的铿锵有力,梅蒹葭感动,却也没有傻到完全相信。
    如果真的不在乎,为何要闭门谢客,就是给程解元送谢礼也很低调?
    ……
    正月眨眼过完,司砚在通州码头已经等了好几天,二月初三这日,总算等到了从宣都府北上的运铜船。
    崔家分家后,崔老爷和崔夫人要装穷,守着半屋的金砖不敢用,崔彦自然也没了过去的大手大脚的做派,这次上京搭的是运送铜锭的官船……银子花销未必能省多少,至少足够安全,不担心会被崔鹏半路拦截。
    铜锭是运送上京融了铸铜钱的,在运河水域畅通无阻,借崔鹏十个胆子都不敢朝着运铜船下手。
    崔彦在南仪书院的待遇改变后,结交了新的朋友,这次能搭运铜船进京,就是托了一位同窗帮忙。
    出发前,崔彦给程卿写过信,运铜到京的时间有严格限定,这批铜锭定好了二月初五到,那就只能提前不能延后。
    司砚守了通州码头几日,终于看见一艘大船入港,有人喊着“铜天王”到了,司砚就晓得是崔彦坐的船。伸长着脖子等候,足足有两刻钟,才见到崔彦下船,司砚第一眼就去看崔彦走路的姿势——
    第297章 :病根和期盼(2更)
    崔彦又瘦了些。
    下船时走的不快不慢,一双脚稳稳落在地上,行动间并无勉强。
    司砚偷偷松了口气。
    真好啊!
    司砚都怕崔少爷成了瘸子,那不仅是这科前程无望,以后也完了。
    幸好幸好,崔少爷的脚伤看起来没了大碍。
    “少爷和周少爷都等着您呢,他们本要亲自来通州接您,春闱在即,国子监还要做甚特训,并不准假……”
    崔彦带着两个家仆与一船铜锭同行,风尘仆仆不掩精神,司砚觉得短短三四个月未见,崔少爷身上发生了不少变化。
    码头河风吹得崔彦衣襟飘飘,他人瘦了,却变得更稳重。
    “无妨,我与他们都不是表面交情,来不来通州迎我并无差别。我出发前去南仪见过柳伯母,她们也已归整了行囊准备上京,不过运铜船不许女眷上去,我和柳伯母她们分了两条路,她们走的要慢些,再有大半月也差不多到了。”
    再有大半月,那会试都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