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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节
    孟怀谨让人将程卿送的东西收起来,又仔细看了一遍程卿写的信。
    不靠打仗也能解决北齐和大魏的冲突,把北齐变成大魏的“倾销地”,让北齐的经济依附大魏,北齐发动不了战争,还要反过来担心被大魏同化、吞并。
    当然,这需要时间去布局,需要大魏自身发展的好,如果孟怀谨在位时间长,程卿自己做官的时间长,两人都有机会看到那一天。
    要做到倾销,大魏卖去北齐的商品售价就要低。
    让北齐人对比两国的东西,发现还是大魏的更便宜,他们自己就会选择大魏的东西。
    更高的效率,更好的分工,更低的成本。
    程卿说秦安县的织坊,就是一个尝试,现在是将人力挑动发挥到极致,等人力开发到了极致,就该出现一种能取代人力的东西:
    “风能带动风筝,能折断树枝,阳光可以烘干衣物,水可以转动水车、碾子,煤点燃能取暖,火油比煤更具威能,师兄,就在我们身边,有许许多多可以取代人力的‘能源’,我们只是缺方法。”
    程卿在信里说,她正让织坊研究一种能同时纺出多根纱的纺织机,并说这其实不是很难的技术,只是以前接触织机的人,没人会整天琢磨着改进技术,点灯熬油,母亲纺了让女儿纺,织机不停歇,织出来的纱却不够多——纺织是这样,其他行业同样如此,大魏有许多聪明的工匠,但工匠们缺少主动性,因为他们做出再大的成就被征用,运气好的话有点银子奖赏,运气坏,技术的革新让人起了贪念,工匠连命都没有了。
    朝廷不保护,不鼓励,没人会去革新技术。
    孟怀谨看了好几遍,只恨程卿信件篇幅太短,不能多写点内容。
    他知道程卿既如此说了,就不仅是改良织机,肯定还有别的想法,现在不说出来,是觉得现在的大魏还无法去施行,他看了会更着急上火。
    现在孟怀谨已经挺着急上火了。
    盼着西北的局势快点稳定,早日将程卿调任回京,有什么想法,两人可以当面讨论,比写信快多了。
    ……
    程卿在给孟怀谨的信里提到的纺织机,就是大名鼎鼎的“珍妮纺织机”。
    程卿也是没办法。
    一开始她都没想到这事儿,何婉接下了萧云庭的订单,想了代加工的法子,弥补了织坊女工人手不足。只要能提供足够的原料,整个秦安县大量家境普通、贫寒的女子,都是织坊储备的临时雇佣工。
    尽管临时雇佣工们手艺参差不齐,让何婉在监管时废了不少心,最大的问题却不是这群临时女工,而是原料供应。
    钩织袜子、手套的羊毛线供应不上!
    不管是棉线、麻线还是羊毛线的前身都是“纱”,动物毛发和植物纤维经过处理后,反复加捻,纺成了极细的“纱”,再由纱合股成线,纺纱的速度跟不上,女工们钩织的越快,羊毛线的供应越是紧张。
    这件事让何婉焦头烂额,程卿想到了“珍妮纺织机”,别看这个小小的织机,它可是写进了近代历史书里的,被视为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开端,第一代珍妮纺织机问世后,立刻将纺棉纱的功效提高了八倍……这正是何婉迫切需要的神器。
    程卿现在要跳出去说地球是圆的,“天圆地方”是错的,什么“六元及第”都没用,别人会觉得她疯了!
    但她在偏僻的西北县城,对小小的纺织机下手,谁能管她?
    别人顶多觉得程卿有些不务正业。
    程卿找来了工匠,找来了一架织机,先把一架织机拆得七零八碎再复原,基本就弄清了时下的织机原理。
    再与工匠一起改进,她负责提出要求,阐述原理,工匠负责实现她的想法。
    珍妮纺织机并不复杂,其实只是将一个纱锭变成了多个纱锭,通过转轴、转轮的带动,能同时纺多锭纱。
    程卿给孟怀谨写信时,她才刚开始研究,等孟怀谨收到信时,第一台“珍妮纺织机”,不,应该是第一台“何氏纺织机”已经问世,在试过效果后,何婉说不出话来,邵大户倒还好,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本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哪天搞出了不用人操作的纺织机都有可能!
    何婉震惊之后,已经想到了更远的事。
    如果是在南方,她还开什么织坊啊,她应该卖这种“何氏纺织机”,肯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小郎,这——”
    “没事儿,先让工匠多做些,把你们织坊都换上这种新式纺织机,等腾出手来,再把纺织机卖去南方。”
    大魏没有专利法,卖纺织机能赚钱,赚不到一辈子钱,只要纺织机流传出去,很快就会被人拆解仿造。
    不过程卿也不在意,仅靠何婉一家织坊是不够的,她给孟怀谨提供的计划里,要产出大量廉价的布料倾销北齐,那大魏整个纺织行业的生产水平都要变高!
    第737章 :亲去秦安,督促军需
    何氏纺织机问世,邵大户走路都在发飘。
    他和何婉合伙,本就是想亲近程卿,想给儿子邵宝谋出路,做好了心理准备,纵是赔本也要讨程卿欢心。
    万万没想到,程卿的未婚妻子何婉比邵大户所想要能干百倍。
    织坊建起来了,何婉还把织坊正常运作起来。
    招了那么多女工,何婉自己可以管得井井有条,那些跟着何婉从南仪到京城,又从京城到西北的家仆、管事,都是深受何婉信任的人,忠诚不缺,能力亦有。
    这个织坊,何婉便是不叫邵大户入伙也能开办。
    邵大户能提供建织坊的土地,何婉花钱能买。
    邵大户能提供纺织原料,织坊如今的原料早已不限于邵家所养的上千头羊。
    所以不是何婉需要邵大户,是邵大户需要何婉……邵大户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人生智慧还是有的,去找何婉要求减少织坊的股,觉得自己不配拿那么多,想把手里的股退一些出来,何婉并没有收,反而让邵大户让出来的股转给了其他人。
    如今秦安县里,谁都知道要跟着程卿走,想靠近程卿的人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在等待程知县垂青,邵大户让出了一点股,被人欢天喜地抢下,织坊的股东变多了,不变的是何婉的话语权。
    何婉给邵大户和新股东派了任务,搞定原料和开拓市场,他们需得各自选一样事做,总不能只等着分钱不想干事。
    有了何氏纺织机,纺纱的速度能跟得上了,何婉野心勃勃想开拓更大的市场。
    转眼到了立冬,何婉让人将邺王萧云庭订购的三万双袜子、手套如数送上,萧云庭派人验看,数量对的上,质量也没有参差不齐,很爽快结算尾款银子。
    三万双袜子和手套是不够发的,萧云庭前脚刚收货,又下了第二笔订单,数量和第一笔订单一样,交货的时间被压缩到了一个月。
    萧云庭以为何婉会惊慌失措,会推诿,哪知何婉竟不怕“延误军机”的帽子了,没有在交货时间上纠缠。
    “何小姐说您要的是急单,织坊要加急做,需得在原来的价钱上提高一成。”
    萧云庭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但他挺奇怪,亦好奇织坊到底雇了多少女工——虽然两次都是何婉出面到兰州城谈生意,萧云庭知道织坊肯定和程卿有关。
    程卿回秦安当县令,总不会就为了点银钱在钻研。
    “你去打探下秦安县的情况。”
    是打探织坊,还是打探程卿?
    蝉衣早有准备。
    “听说程大人命工匠造了新式织机,一日所纺的羊毛纱能比过去几日都多,至于程大人自己,则带着一群学生在研究如何养羊……还有一件事,程大人前些日子将门下学生荣靖逐出门墙,荣靖至今还在西北各地游荡。”
    蝉衣简单介绍了荣九的身份。
    听到荣九是扬州盐商公子,程卿被掳时此人都没离开秦安县,程卿这一回来就把人逐出师门,分明是鬼扯。
    萧云庭眼中精光一闪。
    新的织机,研究如何养羊,逐盐商公子出师门,三件事凑在一起绝非巧合。
    程卿回秦安县,果然是有企图的。
    “你让人盯着何氏,看她在兰州城里会做什么。”
    “婢子遵命。”
    何婉在兰州城并没有做什么出格事,她将买下来的店铺整理一番,摆上了从秦安县带来的羊毛制品。
    精美高档的羊毛毯、羊毛被。
    羊毛袜、羊毛手套,羊毛护膝,羊毛围脖,在店里应有尽有。
    蝉衣一看就知道,织坊的生产能力超过了王府的预期,在赶制王府订单的同时,还有余力生产多余的货品卖给其他人——程大人命工匠制造的织机,恐怕比探子在信里提及的更厉害!
    蝉衣回王府禀报,萧云庭听后不语,嘴边始终带着一抹冷笑。
    看来,程卿要开始实行那个所谓的“长远之计”了。
    就靠一个商户女和一个盐商公子做帮手,程卿就想在阿古拉的眼皮下捣鬼?
    萧云庭倒要看看,程卿能做到哪一步。
    ……
    军营内,俞显接到了京城的旨意,说凛冬将至,天子又开了私库,为远在西北的将士们添置御寒之物。
    西北军的那边发放了羊毛袜和手套,这边军士们正羡慕呢,听说他们也能有,而且新皇消减了宫廷用度,用私库弥补军费不足,都感动的无以复加。
    千户大人接了旨,拍了拍袍子的土:
    “陛下的好意不容有半点闪失,本官欲亲去秦安,督促这批军需。”
    “……”
    谷宏泰都懒得说话。
    明明是想去见程卿吧?
    也难为俞大人憋了这么久。
    反正外人不知俞大人“断袖”的癖好,谷宏泰也拦不住。
    相反,谷宏泰竟有些羡慕俞显。
    俞显能有借口去秦安显,小磐就在兰州城内,如今医馆已正式开张,谷宏泰却不敢往前凑了。
    想到过去的自己,谷宏泰就自惭形秽。
    俞显好不容易有了正大光明的借口,都等不及何婉返程,自己带了几个人就疾驰去了秦安,到了秦安县时马都累得爬不起来,俞显自己还精神奕奕。
    又要见程卿了!
    距离程卿被人掳走,已快一年时间。
    俞显摸了摸自己下巴,没有马上去县衙,而是在客栈里洁面沐浴,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干净。
    没有了胡须,俞千户多了几分嫩气。
    皮肤晒黑后,脸颊上的疤也不明显了。
    何况如今他脸上也不止一处疤,还有一道疤藏在眉尾,一道疤在下巴,都是在战场新添的。
    俞显好好拾掇了一番,再哒哒骑马去了县衙,青天白日的程卿居然不在县衙。
    “程大人带着学生下乡去了。”
    程卿将县里的琐事都交给了胡典史做,胡典史接待俞显时胆颤心惊。
    胡子刮得再干净,衣服穿得再体面,坐在他面前的都是煞气冲天的“俞千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