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姨娘嘴角噙着嘲讽,冷冷地道:“姐姐,就算你护子心切,你也不能说老爷黑白不分啊!事实摆在眼前,老爷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会冤枉大少爷?”
“再说大少爷虽然被禁足了,可是姐姐和四小姐不是没有禁足么?指不定是姐姐和大少爷里应外合,狼狈为奸做出此事。”
丁姨娘笑意深深地道:“而且,相府上下都知道姐姐母子三人和大小姐不对付,完全有谋害大小姐的动机呀……”
“胡说!”九夫人身后的卿怀瑾一清醒过来,便看见丁姨娘在振振有词地指责他们母子,脸上还挂着可恨的笑容,登时怒从心起。
他暴喝一声,蓦地冲过去掐丁姨娘的脖子。
只见卿怀瑾额上青筋暴露,双目睚眦欲裂,面色无比狰狞,简直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丁姨娘被这触不及防的动作吓傻了,待她反应过来时,脖子已被紧紧掐住,她不顾一切地挣扎,想要甩开卿怀瑾。
卿怀瑾身形没有丁姨娘高,在她挣扎起身后,他整个人挂在丁姨娘的身上。
“救命!救命啊!快拉开他!疯子……疯子!”丁姨娘声嘶力竭地吼道,可是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从脖腔里挤出来一般。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呆若木鸡。
卿如晤最先醒过来,她大喊道:“快把怀瑾抓住,别让他伤害丁姨娘腹中的孩子。”
卿怀璧立即附和道:“护住丁姨娘的孩子,仔细着些!”
二人话音刚落,卿怀瑾眼中凶光大作,他用力地将丁姨娘扯倒在地,然后完好的那只腿的膝盖用力一顶,正好踢在丁姨娘的小腹处。
陆锦书带人上去想要将卿怀瑾拉开,他的双手犹如铁箍,紧紧地钳住丁姨娘的脖子,任他们拼尽全力也没办法分开。
这时,卿如玮惊呼一声:“丁姨娘流血了!”
众人看了过去,只见丁姨娘厚厚的裙子已被染红,一片一片的,触目惊心,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老夫人吓得手脚发软,她连忙道:“竹露,拉开怀瑾!”
竹露得令,上前狠狠地踹了卿怀瑾几脚,又卸了他的双臂。
卿怀瑾这才竭力般瘫软在地,痛得晕了过去。
老夫人连忙命人将丁姨娘抬进后厅,然后又让顾妈妈去找徐大夫。
一堆人手忙脚乱地忙了许久,徐大夫这才顶着满头大汗来报:“老夫人,丁姨娘腹部遭受严重的撞击,孩子、孩子保不住了!”
老夫人“腾”地站起来,震惊得半响都没回过神,虽然近来她对丁姨娘做的事情有些不满,但那是她亲侄女,腹中怀着的是她亲孙子!
不疼爱是假的,天知道她对这个孩子寄予多大的厚望。
可是,就这样没了。
刽子手还是她的另一个亲孙子,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卿如晤起身,扶着老夫人劝道:“祖母,父亲还年轻,姨娘也还年轻,以后孙女一定会有一堆弟弟妹妹的。”
老夫人拍了拍卿如晤的手,已是伤心得泪流满面。
卿彧见老夫人流泪,大发雷霆道:“来人,把这个逆子丢出去喂狗!”
九夫人连忙扑到卿怀瑾身上,狠狠地瞪了一眼卿如钰。
卿如钰吓了一跳,也跟着跪到卿彧的前面,道:“父亲,要不是丁姨娘欺人太甚,大哥也不会怒成这样,请父亲饶了大哥!”
九夫人涕泗滂沱地道:“老爷!虎毒不食子啊!怀瑾是你的亲骨肉,你就看在十几年的父子情分上,饶了他这一次吧!”
母女俩哭成一团,卿彧脸色终于有了松动,目中流露出迟疑之色。
卿如晤作为受害者不便开口,卿怀璧完全听卿如晤的,卿如琅更是不敢开口,卿如玮被二姨娘耳提面命无数次,也不敢开口说什么。
而自始至终出于混乱状态的方丈,更是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一直唯唯诺诺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二姨娘开口了:“老夫人,老爷,大少爷虽然对大小姐用了邪术,但好在及时发现,最后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方才老夫人已经失去了一个孙子,而老爷也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请老爷饶恕大少爷的过错。”
卿如晤目光平静,嘴角却不经意勾起。
二姨娘平日虽然看起来愚笨胆小,是一个沉默得几乎不说话的人,然而每次她说的话,总能给对手沉重的一击。
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她的话虽然处处向着卿怀瑾,实则却是毫无痕迹地落井下石。
一方面她提醒卿彧他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另一方面又提醒卿彧卿怀瑾做过的“好事”
果然,卿彧听了,怒火不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旺。
“锦书,把他丢去之前他待的庄子,找人看好了,不许任何人诊治,也不许任何人探望,每日给他送点吃的,不要让他死了,留他贱命一条,好让他苟延残喘地忏悔过错!”
陆锦书一怔,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指使小厮来抬走卿怀瑾。
九夫人起身挡在卿怀瑾面前,将围过来的小厮一个个推开,状若癫狂地道:“滚开!都滚开!不要碰我的儿子!都给我滚开!”
小厮们被她推了几把,不敢与她起冲突,只得退到一旁无奈地看着卿彧。
卿彧怒意横生,上前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将九夫人打翻在地,他怒道:“王氏,你要是再敢阻拦,我就如你所愿,让你带着休书和他一起去吧!”
古往今来,只有正妻才会被“休弃”,九夫人只是个妾。
卿彧这样说其实是为了保全皇后的面子,毕竟九夫人是皇后做主的赐下的,直接赶出去有不敬皇后之嫌,所以卿彧才会提到“休书”
九夫人还有一丝理智尚存,闻言她浑身一震,竭力般跌坐在地上,浑身就像霎时被抽干了力气似的,一个阻止的字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王家二房一个不起眼的庶女,虽然嫁到相府做妾,却也是有些体面和里子的,要是卿彧和她恩断义绝,她哪里还有活路。
所以明明儿子近在咫尺,明明她可以不顾一切去护儿子,可是那“休书”二字,却把她压得无法动弹。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又一次被抬出去。
“大哥……”卿如钰喃喃叫了一声,便再无声音,她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卿如晤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暗爽不已,可笑不已。
暗爽是因为看到仇人倒霉,可笑的是目睹卿彧凉薄至此——好的时候叫人家晚晚,心肝宝贝一样疼着,转眼却弃如敝履。
某些方面来说,卿彧与卿思安并无两样。
老夫人对九夫人没有多少好感,对卿怀瑾也是一样,所以对于卿彧的决定,她并没有反对。
“晤丫头,陪我进去看看丁姨娘。”老夫人十分难过地道。
卿如晤点了点头,搀扶着老夫人一起进了内厅,将善后的工作丢给卿彧。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每个人都有他应得的结局。
卿怀瑾被丢进庄子,春华的表哥还在那里,若是王家不插手,他绝计活不了。
丁姨娘没了孩子,丢了半条命,一个月内蹦跶不了。
而九夫人母女虽然没被处罚,却被卿彧迁怒,不出意外的话,短时间内翻不了身。
那几瓮“魑魍蛇”被一把火烧了,丁姨娘最后被挪回了含香苑,老夫人悲伤过度被顾妈妈扶回长青堂休息。
而卿怀璧也坚持送她回淑清苑。
一路上,卿如晤都有些恍惚,前世的情景一幕幕在脑海中飞旋,最后在回荡在耳边的是卿怀瑾朗读圣旨的洪亮声,以及他的惨叫声。
“姐姐,你在想什么?”卿怀璧勾着卿如晤的手指,轻声地问道。
卿如晤侧过头,但见他微微扬起头,双眸里满是晶亮闪烁的星辰,心头蓦地一软,柔声道:“姐姐在想有人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卿怀璧歪着头:“什么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