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屁股下仿佛放了个火盆,挪来挪去,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开了口:“皇后娘娘,臣妾有些不适,请恕臣妾无礼,先告退了……”
皇后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那一滩小小的血渍上,闻言她垂下眼睫,脸色沉得如一碗冰凉的水。
“都下去吧!”半响,皇后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众人起身准备行礼,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晨霜连忙跑进来,“砰”地跪在皇后面前,也不管旁边有哪些人,抬起头便开始哭道:“皇后娘娘,请您为奴婢做主啊!长安郡主她欺人太甚!”
她换了身衣裳,头发还兀自滴着水珠,显然是刚刚将自己洗刷干净。
“我?”卿如晤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故作惊讶地道。
晨霜说着,霍然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卿如晤,双目赤红,厉声道:“娘娘,长安郡主她将奴婢踹进粪坑里,欲图戕害奴婢性命,请娘娘为奴婢做主。”
众人一听,连忙用手掩住嘴,一副嫌恶的表情,但却很有默契地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戏。
晨霜不是什么好人,在宫里横行霸道惯了,一众低位份的妃嫔无人不惧怕她的淫威,听闻她被一脚踹进粪坑里,顿时想笑又不敢笑,憋得一张脸涨的通红。
皇后脸色十分难看,她有意阻止晨霜,可是晨霜已经恼昏了头,根本意会不了皇后的意思。
卿如晤于一众审视的目光中轻声道:“晨霜姑娘,本郡主所用的恭房没有粪坑,你且说说本郡主是如何将脚伸得那么长,还将你一脚踹进去。”
晨霜跋扈惯了,此时她恼羞成怒,指着卿如晤大叫:“你胡说!方才我们去的是西侧院角的恭房,怎么没有粪坑?!你分明就在狡辩!”
“呵!”卿如晤冷哼一声,“本郡主还想说呢,皇后娘娘用的恭房怎么那般污秽,原来是你这黑心的奴才故意将本郡主引去奴才用的恭房!”
“晨霜姑娘,本郡主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看不顺眼,竟然让你这样对待本郡主!虽然本郡主不比娘娘尊贵,可是怎能将本郡主带去那……”
说着,卿如晤看向皇后,掷地有声地道:“娘娘,晨霜姑娘好歹是跟您那么多年的老人了,怎么还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分明就是存心针对臣女!”
晨霜顿时像被剪了舌头,哑了声音,这宫中等级森严,每个人都必须按照规矩行事,像卿如晤这种身份,绝对不能去用下人的恭房。
方才她故意将卿如晤带过去,是存着恶心恶心卿如晤的心思,但是没想到,却让卿如晤抓住了话柄。
淑妃最是乐意看到皇后吃瘪,如今面前有这个大好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方才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她幸灾乐祸地道:“娘娘,您这奴婢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蓄意针对郡主,今日您要是不处置她,让她知道教训,难保明日不会蹬鼻子上脸做出黑心背主的事情来。”
淑妃都这样说了,如果皇后不拿出点态度处置晨霜,不免会有损她母仪天下的威严。
皇后恶狠狠地瞪了淑妃一眼,面色僵硬地道:“晨霜,下去领十大棍!”
卿如晤舒舒展展地行了个礼,仿佛一脸感激地道:“皇后娘娘仁慈,多谢娘娘为臣女做主,处置这狗胆包天的刁奴!”说完,笑意深深地看着晨霜。
晨霜被她这副胜利者的姿态激得恨意丛生,她阴毒地看着卿如晤,目光在掠过卿如晤身上的衣裳时,脑中灵光一闪。
本来准备去领罚的她咻倏窜到卿如晤面前,拉着卿如晤的衣裳道:“娘娘,卿如晤方才穿的根本不是这件衣裳,而是受封礼服!”
皇后面色徒然一变,恨不得冲下去活撕了晨霜。
卿如晤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燕王妃眸光微闪,启齿道:“晨霜,受封礼服有何不妥?”
晨霜脱口道:“当然不妥!那件受封礼服是公主的规……”
“住口!”皇后厉声打断晨霜的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该听的不该听的,众人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晨霜知道受封礼服不妥,却还故意不告诉,加上皇后一早就派人去请卿如晤,还鼓动众人欣赏卿如晤的衣裳……想到此处,众人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没想到陷害郡主的人正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这手段也太下作了吧!
淑妃立即幸灾乐祸地道:“皇后娘娘,原来方才您在贼喊捉贼啊!”
皇后紧绷着脸,却无法开口解释,她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此时绝不不能开口。
人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了某些事情,你越是解释,别人越觉得你在掩饰。
皇后看了娴妃一眼,娴妃立即满面怒容地道:“好个贱婢!事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竟然还在攀咬郡主!简直无法无天了!”
晨霜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茫然且震惊地看着皇后,见皇后面色十分难看,登时又跪了下去:“奴婢知错!”
淑妃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娘娘,死不悔改的奴婢,得重重罚过才是,您一向雷霆手段,必然不会轻纵了这等黑心的贱婢!”
此事成祖已经亲自解决,自然不会因为晨霜的话而有所改变,所以淑妃很有分寸,只是一口咬着晨霜不放,而未扯到皇后的头上去。
卿如晤也打着这样的主意,所以并不言语,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知道不出今日,皇后针对她的流言将会得到证实,百姓都会觉得一个心胸如此狭隘、手段如此下作的人,根本不配母仪天下。
这于皇后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皇后直勾勾地盯着晨霜,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半响才咬着牙道:“下去领三十大棍!”
三十大棍便能要去半条小命,晨霜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这三十大棍又翻个倍,连忙跑去领罚去了。
众人看了半响的热闹,纷纷告退,有了这一茬,接下来的册封大典便再无任何幺蛾子,卿如晤和顾昀华在皇后和后宫诸妃的见证下,完成了郡主册封大礼。
在接过皇后递来的宝册和印鉴时,卿如晤分明看到皇后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皇后更恨她了,端看那毒蛇一般的眼神她就知道。
西戎使臣到京城的那日,春雨绵绵,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个上午,到了下半日天才放晴。
淑清苑的院子被荷风叫人来打理过,十分精巧别致,花、竹、草、树相间,看似杂乱无序,却又让人觉得错落有致。
院里种着几株海棠,正开着花,花树下新放着两只藤椅,卿如晤坐了下去,春日的阳光和煦,风中飘着花的甜香,一切都是那么安详。
“小姐!不好了!”
卿如晤倏然睁开眼睛,便见竹露神色慌张地站在一旁,心底顿时涌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何事?”
竹露面色难看地道:“赤霞公主被陛下许给老爷,她要成小姐您的嫡母了!”
“什么?!”饶是卿如晤再镇定,也不由得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