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语声四起,开始有人指责顾昀华。
卿如晤一把拉住正要上前的顾昀暄,冷冷道:“顾大哥,钱袋拿来。”
顾昀暄不明所以,但还是将钱袋递给了她。
卿如晤让竹露和小姽取出钱袋,然后将三个钱袋并头上的一直簪子丢到明元郡主面前,笑道:“明元郡主,泰康郡主因为手臂拐弯,来不及收势,不小心碰到你的匕首,让你受伤了真是对不起,不就是一道伤口么?我们赔你医药费就是了!”
明元郡主双眼一眯,已是动了怒气:“长安郡主,你什么意思?!泰康郡主伤了我,一句对不起就了了吗?!”
卿如晤淡淡一笑:“道歉我已经道过了,也拿出诚意赔偿明元郡主医药费,明元郡主这般不依不饶,未免显得太小气,左右昀华也不是故意的,刀剑无眼,方才你将匕首抵在昀华脖子上,昀华被你吓得手抖也属正常,你若因为这点小事就计较,有损你郡主的威仪!”
明元郡主脸色由白转青,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卿如晤冷冷地看着她,又道:“方才我见明元郡主血气旺盛,长此以往恐怕有损身体健康,昀华是为了避免你以后血管爆裂而死,所以给你放一点血,她多贴心啊。”
说着,卿如晤目光划过众人,朗声问道:“诸位,泰康郡主错了吗?”
众人见卿如晤将方才明元郡主对付她的那招又用在明元郡主身上,都有些忍俊不禁,但碍于三人都是郡主身份,这次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发表任何意见。
一时憋得众人,十分的难受。
明元郡主脸色已经涨成猪肝色,青紫青紫的,她很生气,简直恼怒得不得了,可是却不能冲上去和卿如晤理论,要是那样的话,就会推翻她之前所说的,显得她说话和放屁一样。
卿如晤缓缓走向她,笑意深深地道:“喔,我忘了,明元郡主乃是金枝玉叶千金贵体,与一般人不一样,所以用的药一定很贵,方才那点钱可能不够,这样吧,我这对镯子还值点钱,一并赔给郡主。”说着,卿如晤将那对碧玉镯子捋下来,一并扔到明元郡主脚边。
也不管明元郡主脸色黑成什么锅的底,一把将顾昀华拉到身边,朝她使了使眼色。
顾昀华马上就意会了她的意思,毫不掩饰地嘲讽道:“明元郡主,旁观者的眼光都是雪亮的,既然没有任何人质疑,那说明我替你放血防止你血管爆裂而亡的做法是对的,你怎么还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明元郡主的脸已经狰狞了。
卿如晤恍若未觉,拉了拉顾昀华的袖子,嗔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是有教养的人,怎可这般无理取闹?”
顾昀华努努嘴:“如晤说的有道理,我们走吧!这里有讨厌的人,玩耍的兴致都没了。”
说着,拉着卿如晤走到她的马旁边,准备和卿如晤同乘一骑。
然而让众人惊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卿如晤轻轻叫了一声“盗骊”,那匹通体乌黑威风凛凛的骏马竟然走到了她的身边,朝着她亲昵地打了几个响鼻,然后拿头去蹭她的脖子。
卿如晤抓住马鞍,抬脚蹬在马镫上,翻身上了马,然后回过头来看着握紧拳头脸色铁青的明元郡主,嘴角微微上扬:“明元郡主,良驹不是生命贱如草芥的畜生,它们和人一样,也懂得善恶分明,你既然说要赔我一匹马,也不用麻烦去找其他的,这盗骊我就骑走了。”
说完,她一抖缰绳,盗骊如一道黑电般绝尘而去,很快便在绿意盎然的草地上留下一道海棠红的剪影。
顾昀华和顾昀暄也跟着打马而去,马蹄声笃笃笃,扬起一阵带着碧绿草尖的尘土。
明元郡主握紧拳头,黝黑深邃的双眸映出绿意,眸底那道海棠红的身影,就像一道狰狞的血痕,悄然隐没在幽幽暗渊中。
到底是她小看卿如晤了。
这匹小黑是她软磨硬泡才跟曌哥哥借来的,可是根本就不听她使唤,所以方才才会撞上了卿如晤的马。
她本想借此机会压卿如晤一头,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可是没想到,卿如晤竟是这样难缠的角色,更没想到,小黑竟然会听她的使唤。
看来这卿如晤,果真不能留了。
哼,我身后站的是陛下,想跟我斗,你还早几年!
且看我如何将你,一点一点的撕碎,以雪今日的耻辱!
“如晤,真是太畅快了!”
距离赛马场地约莫几里的距离,三人在溪边起了一堆火,正烤着刚捉的鱼。
初夏的鱼十分肥美,烤一会儿便滋啦滋啦淌了些许油脂,黄澄澄金灿灿的肉,让人食指大动。
顾昀暄翻烤着手中的鱼,有些担忧地道:“如晤妹妹,你这样做,若是明元郡主一状告到陛下那,只怕你少不了要挨批评。”
卿如晤笑道:“无碍,她撞了我又杀了我的马在先,要真闹上去,反而是她理亏。”
顾昀暄还想说什么,顾昀华立即截断他的话:“大哥,人生快意的事又有多少,若是婆婆妈妈拘泥于小节,必然活得不自在,何不快意恩仇!”
顾昀暄没有说话,将目光放到卿如晤身上,只觉得今日的她,格外动人心弦,亦如初见那日,大殿之上身穿绿衣的少女昂首挺胸,不卑不亢掷地有声地为自己辩解。
她很纤瘦,也很坚强。
只是那一眼,便足以让人疯狂。
那时似乎还年少,如何抵抗得了这样的佳人,他也曾不顾一切地争取过……终是无缘。
“大哥,你怎么了?”顾昀华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昀暄摇头,嘴角勾起一丝俊逸的微笑:“我在想,以前只有一个妹妹的时候,常常希望能再多一个就好了,现在多了个如晤妹妹,反而需要操更多的心。”
他这是想通了。
卿如晤心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却忽然又泛起淡淡的失落感。
女人都是虚荣的,虽然被自己不喜欢的人所爱会觉得有压力,但一旦他们放手了,还是会有些许失落,不知道这种感觉是自然的还是犯贱的。
卿如晤扬眉:“可不是吗,顾大哥,每次都让你担心,还害得你为我受伤,真是不好意思。”
顾昀暄见她一脸坦荡,眼底伤痛划过一抹,随即又笑了起来:“如晤妹妹,不必与我这么客气。”
罢了,罢了。
他已经别无所求,只要时常能看到她,就已经很幸运了。
一辈子很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也许他这种心情会很长,如高山大川绵延不绝,但他亦无怨无悔。
心里埋着光,才会一直被照亮,让她埋在心底,成为那束永远抓不住但却能驱散黑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