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成祖携皇后和众妃而至,又是一番行礼寒暄,成祖落座举杯,不用刻意提醒,众人都因为他这个动作噤了所有声息,等着他发话。
“近来,朕心甚慰,不仅太子和燕王世子双双成家,而且曾遭受瘟疫侵袭的西北百姓也都完全振作了起来,可谓是双喜临门。今逢中秋佳节,我们君臣同乐,不醉不归。”
众人起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次落座后,丝竹声奏起,一群美貌宫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在每个宾客面前的桌上都摆上珍馐美馔。
成祖似笑非笑地看向长孙楚淮和顾昀华的方向,见长孙楚淮殷勤地向顾昀华夹菜倒酒,一副绝顶妻奴的模样,越发觉得好笑,他揶揄道:“没想到向来放纵不羁的燕王世子成亲后竟然收了心,心甘情愿当妻奴,早知如此,就该让你早日成亲……”
长孙楚淮撇撇嘴:“皇伯父这可冤枉侄儿了,侄儿并非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是随了父王的性子。”
若说妻奴,谁能比燕王有经验,他可是兢兢业业地当了十几年。
众人听了长孙楚淮的话,不由得失笑出声。
燕王瞪了他一眼,怒道:“小兔崽子,你讨打是吧?!”
长孙楚淮登时委屈地看向燕王妃,燕王妃轻轻咳了一声,燕王瞬间收敛了怒气,一脸讨好地看向她。
众人:“…”
这妻奴本性果真是家传的。
原来不是没有笑话过燕王府的男人都是软骨头,明明带了个把儿,竟然对女子俯首帖耳,根本就是令人贻笑大方的软蛋。
可是燕王府的势力,始终雄踞于群臣之上,众人心底虽然藐视蔑然,明面上却从来不敢说一句,而现在燕王府和定国公府结成连襟,势力便如铁桶般巩固,更是没人敢说三道四,此时众人看着成祖的脸色行事,这才敢笑出来,但也不敢笑得太大声,就生怕燕王府算后账。
不过是抿着嘴哼哼而已。
然而聪明的人也发现了,燕王府和定国公府的联姻,成祖成祖才是最大的赢家,毕竟燕王可是成祖的人。
这时,皇后忽然有意无意地开口了:“要说妻奴,太子也是个中佼佼者,本宫听闻前几日太子妃把明元郡主气吐血了,还将府里的邢太医遣去给老夫人问诊,害得明元郡主无医可用,还是近身哭着求到了宫里,这才请得太医前去照料,然而太子不仅没有责怪太子妃,反而对明元郡主不闻不问,这可谓是真正地偏心到家了……”
皇后的用心,也忒毒了,卿如晤才嫁进太子府几天,就被全京城传成妒妇,如今皇后亲口提起这事,分明就是想给卿如晤难堪。
不仅如此,皇后还将长孙曌也拉下水,暗指他是非不分昏聩无能,要知道这样的指责,对一个储君来说非常严重!
卿如晤拍了拍长孙曌的腿,示意他先不用开口,然后看向皇后,笑着道:“母后,儿臣觉得您偏心也偏到家了。”
“放肆!”皇后勃然大怒,“你敢这样同本宫说话。”
做郡主的时候她都敢这样说话,现在升级成太子妃,难道地位高了胆子反而会变小?
卿如晤面不改色:“儿臣不过实话实说,母后却这般恼怒,那母后冤枉儿臣,儿臣是不是更应该生气?”
不给皇后留任何空挡,卿如晤掷地有声地道:“首先,邢太医是在明元郡主吐血之前被殿下遣去给祖母问诊的。”
“其次,太子府除了邢太医以外,还豢养了许多杏林圣手,在邢太医没有进太子府之前,都是他们在照料殿下的身体,缘何明元郡主这般身娇肉贵用不得他们,非要太医看诊不可?!”
“最后,说来不怕大家笑话,我与明元郡主敌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什么吐血晕厥,不过是女人之间争宠的戏码而已,要是明元郡主真的这般脆弱,那她身上的军功是如何挣来的?”
“殿下英明神武,不被阴私手段蒙蔽双眼,母后却含沙射影说他善恶不分,您如此偏帮明元郡主,难道还算不上偏心么?!”
她的声音不大,响在鸦雀无声的大殿里,却惊得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由自主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向皇后看去。
成祖面色讳难测,垂头把玩手里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卿如晤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长孙曌便偏过头定定地看着她,慢慢的,他嘴角扬起,双目中的光亮也越来越盛,仿佛夏夜盛满银星的池水。
卿如晤这样做,让他的男子气概毫无用武之地,可是他竟然没有半点不悦的情绪,反而觉得被自家小丫头这样保护着的感觉很好,让他很享受,也很骄傲。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
大殿中仍然陷入极静之中,皇后面色阴沉地看着卿如晤,仿佛山雨欲来。
最后,她冷声道:“太子,这就是太子妃的规矩仪态?!尊卑不分以下犯上,你们太子府的体统都上哪儿去了!”
说话得时候,她目光阴毒地盯着卿如晤,那冰冷的寒意仿佛不是人类所有。
长孙曌脸上的笑容顿住,看向皇后的刹那间,通身骤然凌厉威势,铺天盖地割向全场,就像火山爆发一般,腾起无数恢宏磅礴的尘土。
他看向皇后,眼神淡漠:“母后,儿臣是储君。”
话不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重如千钧。
是的,他是储君,大秦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长孙太子,皇后充其量不过就是后宫之主,若说有什么压过长孙曌的,那只有她辈分,要在长孙曌面前指手画脚,从规矩礼法上来说,她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皇后脸色之难看,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长孙曌非要用身份来压她,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她有自己的骄傲,抹眼泪假惺惺地说继母不好当这种话,她嘴巴发苦根本就说不出口,憋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太子,本宫虽然管不了你,然而太子妃本宫却是管得的,你不要因为宠爱太子妃,就这般是非不分地护着她!”
皇后已经极力放缓语速,语气也几近平稳,然而众人听着,都知道她动了怒,而且是怒不可遏。
长孙曌深邃的五官似乎在此刻变得更深邃,闻言他淡淡地道:“母后既然认为自己能处理好与儿臣妻子之间的问题,那就请母后不要扯到儿臣的头上。”
她要能管还会扯上他么?!
被自己的话坑了的皇后,顿时脸都气绿了!
她面色难看地看向卿如晤,刚想说什么,卿如晤的声音便春风化雨般响起:“母后,儿臣已将明元郡主被气吐血一事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若是母后仍然觉得儿臣做得不对,那母后您就训话吧!儿臣洗耳恭听。”
说清楚你大舅爷!你姥姥!你全家祖宗十八代!
皇后忍不住在心底骂娘,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上下起伏,耳边凤冠垂下的宝石璎珞震得叮当响,好半天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依卿如晤方才所说,明元郡主吐血的原因根本就是她争风吃醋用的一种手段,目的就是嫁祸卿如晤,制造出一种卿如晤根本就是个妒妇的形象,让卿如晤沦人笑柄声名狼藉。
两个女子争太子,其中一个还是正牌太子妃,皇后此时若是偏帮无名无分的明元郡主,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众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小两口气死人的本事一流,这回该是轮到皇后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