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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可也是因此,她与容珩和义兄的关系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自从宋家败落后,三足鼎立就已经变成了两军对垒。
    这种时候,考验的是定力。
    他与她谁先动心,谁就先输了。
    江湖上,为了扩展家族势力而联姻的名门望族也不少。
    起初,夫妻间看似恩爱和睦。但是其后,处于弱势的女方因为成为利益的牺牲者,而意外身亡的事件也是接二连三的发生。
    义兄告诉过她,这就是男人的寡情。
    以前慕衿不懂,现在她更不懂。为什么在这个刀光剑影的地方,连枕边人都不可以相信。
    她逡巡不前。
    义兄又给她来了一封密信,让她利用这个刚刚出世的孩子,为长夙争取一席之地。
    其实义兄已经给了她机会。
    若是以前,义兄一旦察觉到她有动摇的迹象,哪怕只是蛛丝马迹,他都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义兄不是很有耐心的人。肯给她这个机会已经难得,可慕衿依旧没有回应。
    容珩从来就不是被按在砧板上任人摆布的人。
    慕衿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威胁的了他,但是她知道,如果她这样做了,她的孩子也许会失去父亲的疼爱。
    她忤逆了义兄的心意。
    义兄太有野心,一意孤行。
    他想在此时做出挑衅纵横的事,显然有失稳妥。
    自打宋靖一事尘埃落定之后,纵横的势力更是延伸一步。
    譬如原本死心塌地依附宋家的唐门庄主唐峰在宋家败落后,立刻见风使舵带着自己一个名唤容石的侍卫登门拜访。
    依他所说容石是容珩远房表妹的哥哥的昆弟家中叔舅的外侄孙,同宗同氏,这可是了不得的近亲啊。
    一时欢场一时茶凉,这在江湖上原本就是常事,对此容珩一向游刃有余。
    他深谙居安思危的道理,不骄不躁,更不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比起这些逢迎,他更在意的是日后该做的事。
    而江锦与容珩的关系又十分微妙,这样的两个人若是碰在一起,不是发生故事就是发生事故。
    两者似乎又都心领神会,尽管有慕衿在其间,也尽量避而不见。
    然而今日,容珩却反常的主动邀了江锦前来。
    容珩示意他落座,微微笑道:“其实本该尊称你一句'内兄'。”
    江锦澹然微笑:“少阁主言重了。您如此抬举江锦,江锦实在无福消受。”
    容珩漫不经心道:“请你拨冗前来,也并非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问问,宋靖的死你怎么看”
    容珩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没有刻意察言观色的迹象。
    然而江锦也未松懈,只云淡风轻道:“宋靖背叛在先,自然死得其所。”
    闻言,容珩忽然抬起头,望着江锦沉沉一笑:“背叛源于依附,既然不曾依附,何来背叛一说?”
    他刀子似的目光落到江锦身上,冷冷的审视。
    江锦凝神听着,续后站起身子,微微颔首,面上依旧是那波澜不惊的微笑,缓缓道:“少阁主哪里的话,纵横阁是江湖之首,诸派自然都是依附纵横的下属。”
    他分明比容珩年长,此刻语气却恭敬的有如晚辈。确实谨慎。
    容珩起初并不想对他怎样,终究也是慕衿的义兄。
    可江锦心机深沉,又多次有所动作被他察觉,他不可能视若无睹。
    容珩语调低缓却咄咄逼人:“纵然依附,却非真心。纵横忝列江湖之首数百年,一向以和为贵。不会铲除异己,但也容不得旁人兴风作浪。”
    “谨遵少阁主教诲。”江锦温言道。
    “既然如此,卫青阳的事便作个教训。日后,以此为戒。”容珩望着江锦,眼神中冷意凌然。
    容珩将卫青阳的事搬到台面上来说,已经算是撕破了脸皮。
    江锦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江锦愚钝,不解其意。”
    对于江锦来说,现在显然不是正面交锋的好时机。
    语毕,江锦又状若无意的移花接木道:“听说宋靖那妹妹,生的貌美如花,原本是有意侍奉少阁主的。可惜他哥哥野心太重,倒误了她的大好前程。
    如此说来,舍妹能得幸嫁给少阁主,实在是光耀门楣。”
    江锦的语言组织一惯高明。此言无非半是奉承半是提醒,断定了慕衿是自己妹妹,容珩不会轻易对自己动手。
    容珩闻言一笑,不紧不慢的语气中却充满了警告的意味::“我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只是你送来的这个,我碰巧比较喜欢罢了。也多亏于此,你才能活到今天。清楚也好,不解也罢,你最好安分守己一些。”
    这话已撂的十分露骨,江锦不愧是游走江湖多年,依旧不急不躁。他颔首道:“少阁主所言,江锦铭记在心。先行告退了。”
    江锦出去之后,正巧撞见姗姗而来的慕衿。
    这样的偶遇也让慕衿猝不及防,她略有些手足无措的低头回避江锦的目光。
    他的目光似微凉的月光在她身上流转片刻。他静默,她亦静默,沉默成灾中,唯有风声瑟瑟不绝于耳。
    江锦驻足片刻,眼神深邃,最后望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待江锦离去之后,慕衿才缓慢挪步进了容珩的书房。
    窗纱上浮起的淡薄日光在他俊美的面容上笼上一层淡淡的光泽。
    饶是如此,他眉目间依旧是有些淡漠而冷冽的。
    慕衿望着容珩好整以暇的样子,垂眸敛袂走到他身旁,状若无意道:“却才看见哥哥出去了,离得远也没来得及打个照面。”
    容珩笑意轻淡,声音亦听不出什么端倪来:
    “本该让你哥哥过去看看你的。“
    “义兄素日里言语上就不十分注意,没说什么逾矩的话吧。”慕衿低眉注目于他,试探性的问道。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义兄最近一步步的动作都有虎口拔牙的意思。
    她近来虽然几次与义兄不欢而散,也不想再遵循义兄的意思争权夺势,但是义兄这些年来对她的养育之情确实恩重如山。
    她也不是寡情的人,在心底,还是不太希望义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亲族之间,何来戒律。”
    容珩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是不在意戒律规法还是不在意江锦逾越?
    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大抵如此。女人有时容易将公心与私情混淆,因为偏心,所以忍不住想徇私舞弊。
    但是男人向来将公事和私情分的很开。在床间的时候怎样呢喃软语都可以,但是在处理公事的时候又一本正经。
    慕衿心知自己在他处试探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索性不再过问。
    容珩忽然开口道:
    “得了密报。宋靖死后,他残存的几个部属带着他的幼子宋过流亡在外。宋家那些残存部下好不容易安抚下来,不能因为此事再生动乱。”
    慕衿抬手为他将茶斟满:
    “几个漏网之鱼罢了,不成气候。若是想要斩草除根,令甄武带一队人马截杀就是。”
    容珩端着茶杯的手细长而好看:“但是宋靖死后,最要紧的十三令下落不明。”
    慕衿目光微微一沉。
    十三令是宋家宝器,用以号召十三支队伍。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是武艺卓绝的顶级死士。早年宋家庄主便定下规矩:这支所向披靡的队伍只听令于十三令令主。
    十三令交由世代庄主保管。当初是怕青云庄内部动乱,用以护主。谁成想如今青云庄大势已去,十三令也流落江湖。
    慕衿按下心思道:“那你的意思是?”
    “明日,到陆嚣那里去一趟。你随行。”
    慕衿明白他的意思。
    陆嚣是容珩的表弟。当初青云庄与纵横阁交好时,便由陆嚣一手负责与青云庄的人脉往来。他对青云庄的人事最清楚。
    现今十三令下落不明。到他那里去一趟,或许会有线索。
    这次慕衿随容珩来陆嚣府上,竟又遇到了裴文。
    多年前她认识裴文时,就知道他与宋靖渊源极深。如今青云庄被毁,他被迫只好转而投靠陆嚣门下。
    在座皆为俊秀。请他们来赴宴,自然也不是来吃闲饭。
    容珩开门见山:“前段日子得了密报,青云庄幼子宋过流亡在外,十三令也流落江湖。想问问各位有什么良策?”
    席下的人来来回回说了许多。慕衿没有留意多少,她只是看见裴文那震惊到连握着酒杯的手都僵住的神色。
    十三令原本该在宋靖跟前。
    但是宋靖死后,却没有找到十三令。那么临行前,宋靖究竟将十三令交付给了谁?
    是否可能遗赠给宋过,好让宋过多日后有机会东山再起?
    如果容珩拿到十三令,以纵横阁如今的势头,他必定会乘胜追击。
    长夙便难以生存。
    慕衿想利用裴文这一层关系,向江锦透漏出十三令的下落,好拉长夙一把。
    可慕衿没想到的是,裴文竟然私下里贸然来找她。
    “你来做什么?”慕衿很不高兴。虽然她之前是想过利用裴文,可是她也不想承担任何不必要的风险。
    他这样冒冒失失的来找她。倘若让容珩看见,一定会怀疑。
    “子衿妹妹,你听我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宋过还活着的消息。我想救你出去,就必须要十三令。”
    慕衿闻言,与十三令密切相关,便先不撕破脸,问道:“十三令在宋过那里?”
    “找到宋过,就能找到十三令。”
    裴文没有太多的时间,只匆匆的说了这几句。但是慕衿已了然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