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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为什么……玉姐姐,你是不是看错了。”琴夫人咬牙切齿地道,满面的不甘心,“她如果只是一个低贱的使女,凭什么能得到野王殿下的喜爱,大人也偏爱于她。”
    “好了琴儿。”玉夫人愁眉苦脸地道,“你呀,就别想了。”
    “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使女而已……”琴夫人收回目光,但心中的记恨,却始终不曾平息。
    *
    晴天的夜里,弥城的夜空星光璀璨,运气好些的时候,或许还能见到漫天的银河与星海。亭台楼阁间,远离嘈杂的前殿,夜风穿堂而过,是难得的静谧。
    “没想到你们弥城这种地方,竟然也能看到银河。”尉迟重光站在檐下仰起头,感慨道,“虽然美丽,不过还是月都的更好。”
    话音刚落,绮月腕上无色的丝线悄然而动,几乎只在一个眨眼间,柔韧的丝线便缠上了尉迟重光的脖子。
    他却仍然仰头看着夜空,仿佛并不在乎自己的死活,“这里四下无人,确实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绮月确实想杀他,但眼下,显然她并不想让他死的那么简单。
    “当时娘……西凉王妃,真的是自缢的吗?”
    “……当然啊。”尉迟重光顺从极了,他重重点了点头,低头看她,以至于颈项间的锋利的丝线硬生生勒出了一道血痕。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忽然靠近了绮月,两人鼻尖相对,呼吸温暖了彼此的鼻尖。若是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鸳鸯相依相偎。
    “原来是你啊……”他终于想起了她是谁,“我的小月亮,那时候,你为什么要跑呢?”
    男人目光灼灼,带着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炽热,瞬间将她裹挟。
    第23章 昆月 尉迟重光,是你自寻死路。
    十余年前,月都。
    月氏王缠绵病榻已有数月,西凉求和,献上西凉王妃绛云与公主昆月,以示求诚之心。
    兄长阙京亲征,王庭只余二皇子重光一人监政,自然便是由尚满十岁的他来处置此事。
    小小孩童负手而立,严肃地站在大殿之下,俯身看着那两位传说中的西凉绝色。
    年长的那个约莫二十余岁,黛眉绵长如远山逶迤,一双墨玉般的眼眸明亮美丽,挺翘精致的鼻翼,淡红艳丽的唇瓣,宛如早春里盛开的花朵,绽放着积攒了一个冬日的美好。
    而年纪小的那个,许是还没有长开,虽也精致美丽,但多少有些相形见绌。独一双琉璃般干净澄澈的眼睛,让人难以忘怀。
    “西凉也真是丢人,竟当真直接把妇孺送上门来。”身边的侍从不屑地说道,“还是所谓的王妃和公主呢,也不过是一件好看的物什罢了。”
    绛云夫人的身子挺拔如松,她娇美而坚强,笔直地站在那里,与她的女儿一起,却半点不像个俘虏。
    后来,绛云与昆月被分开,月氏王将绛云单独关了数日,而昆月则被月氏的二皇子重光看管着。
    重光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姑娘,昆月和月氏的女孩们不一样。她的世界干净而美丽,好像从来不曾被污染,不像那些月氏女孩,一个个地为了进入王室,甚至可以爬上他的床。
    或许是因为,她本就是王室吧,另一个国的王室。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你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会饿死的。”重光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侍女鱼贯而入,将一碟碟精致的餐点摆在昆月的面前,“这是玉桃酥、松子糕、枣泥酥饼、翡翠酥酪、薏米山茶甜汤……”他一道道报着菜名,自顾自地念叨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昆月抱膝而坐,整个人团成小小的一团,不知为什么眼眶里有泪光在打转。
    “怎么了?”小重光慌了手脚,“可是本皇子准备的东西你都不喜欢吗?”
    “父王……不要我了。娘亲也不要我了吗……”昆月本就是在西凉王宫中娇养大的孩子,被献到月氏,又与母亲分开,心中早已生出了种种委屈与恐惧,眼下见到如此多的好吃的,忍不住便哭了出来。
    “我记得你叫昆月对吗?”小重光拿着帕子上前,别扭地塞进了女孩的手中,“不要怕,你看这是月氏的月亮,是不是和西凉的月亮一样圆?”说着便指了指外头的明月。
    “嗝。”小昆月收了哭声,瞄了眼外头的月亮,瘪着嘴哭得更厉害了,“可是我离开家的时候……月亮还没圆呢呜呜呜——”
    “哎呀你别哭了。”小重光束手无策地原地打转,“本皇子的意思是呢,你看无论是什么地方,月亮都是一样的,所以都是一样的,你不要害怕,你也像小月亮一样,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再说了,有本皇子在呢。”
    小小的男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女孩眨巴着眼,终于停止了哭泣。
    “你让我觉得恶心。”绮月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勾起冷笑。
    “恶心?”尉迟重光闻言歪着脑袋,笑了起来,“我只是想得到你而已,像我的父王,想得到你的母亲一样。”
    “你不是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吗。”尉迟重光脸上的笑容越发浓烈,“美丽的绛云夫人,西疆第一美人,被扒光了吊在城墙上三天三夜,难道还不足以让她羞愧到自我了断吗?”
    “你闭嘴!”绮月用力一收丝线。
    就是他,就是他!她的全部理智,在此刻近乎崩溃。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一日,那一日小小的昆月来到重光的殿门前,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曾经强健敏捷,如今疾病缠身的月氏王。他弯下腰问他的孩子,“重光,若是有一个人不听话,怎么办?”
    “那就打碎他的骨头。”男孩昂首挺胸地站在,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怎么样才能打碎她的骨头呢?”
    “自然是羞辱,无法忍受的耻辱。”男孩思考了片刻,抬起头来兴奋地大声道,“那就扒光了他的衣服,把他吊在月都的墙头,让所有人看看不听话的人,是什么下场!”
    ……
    如果有一百次机会,她会选择将她凌迟一百次。把于言那里所有的酷刑,统统让他“享受”一遍。
    “说起来,那时候那几个黑沙的金铃姬,也是你的人吧。”尉迟重光的声音已近嘶哑,他身前的衣领已然被鲜血濡湿,脸上却是残忍的笑容,“你猜猜,被我杀掉了几个呢?”
    “尉迟重光,是你自寻死路。”绮月心中的怒火已近临界,手中丝线一勾,下一个瞬间,便能剜掉他的脑袋.
    男人的速度更快,他掌风如刀,竟是生生凭借蛮力将绮月手中的五色丝,寸寸震断。
    “咳咳。”尉迟重光按住脖子上的伤口,咧嘴一笑,“真好,差点就死了。”
    “你这个疯子。”绮月失去武器,还要再出手。
    却见他身体放松地倚在身后的圆柱上,笑着看她,“你是看到……绛云的水音铃了吧。”
    绮月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母亲真的是自缢而亡的吗?纵然是羞辱折磨,母亲那么多的苦难都忍了过来,为什么会那么果断的自杀,把她一人留在月都苟延残喘。即便是母亲当真因羞愧自缢而亡,可是她从未见到母亲的尸体,为什么?
    而让她开始怀疑一切的,正是一直被母亲贴身带着的那枚独特的月色铃铛,出现在了玄素的身上。
    第24章 要她 被野猫挠了一爪子罢了
    “水音铃乃是母亲贴身之物,你如何知道。”绮月脸色微冷,周身肆虐的杀气让周边的温度都凉了不少。
    “贴身之物?”尉迟重光挑了挑眉,“你母亲的衣服可是本王亲自脱的,本王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你!”绮月盛怒之下,就要再出手,面前的男人却笑着瞧她。
    “绛云夫人是不是自杀的本王不知道。”尉迟重光仍然像小时候一样聪明,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变成囊中之物,让她奈何不得,“但是本王将她从墙头上带回来的时候,她可是活得好好的,那枚水音铃也还给了她。”
    绮月目光微凝,以尉迟重光的骄傲,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如果当真如她所说,当年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水音铃又为何会流落出去,便成了一个难解的谜题。
    如果那时候直接问玄素的话……说起来,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不知道为什么,绮月并不是很想再见到那个笨和尚。
    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见,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如果,他真的和母亲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尉迟重光一直紧盯着面前的少女,自然不会错过她眉眼间那一瞬的动容。
    他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双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小月亮,你在想什么?在本王面前,你的小脑袋里,只准想着本王。”
    尉迟重光俊俏的脸上笑容满满,绮月抿紧了唇瓣,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如果想知道当年的事情,恐怕还是要去月都走一趟才行。
    少女身上的杀气渐弱,尉迟重光忍不住凑近了她,一双桃花眼迎上她冰冷的目光:“怎么,你又改主意不杀本王了吗,那可真是可惜了。”
    “野王殿下,您怎么到这儿来了,难为妾身绕着园子转了好一圈呢。”景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长廊中,她身姿婀娜地走了过来,仿佛不曾看到绮月一样。
    尉迟重光站直身子,离开了绮月,从善如流地道:“夫人怎么寻到这来了。”
    “哟,殿下那脖子上,可是受了伤?”景夫人一眼便瞧见了尉迟重光脖子上的伤痕,那血口可不小,又在那么致命的位置。
    “被野猫挠了一爪子罢了。”尉迟重光满不在意地道,说话间余光瞥了一眼低头乖巧站在一边的绮月。
    说来也奇怪,小月亮在这弥城倒是有些意思,下人们认识她,但纡身边的这些女人,却一个个的都没见过她似的。
    “野猫?”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那怎么可能是野猫挠的,但既然野王自己都这么说了,景夫人自然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倒是府中招待不周,伤了殿下。”
    “无妨。”尉迟重光冷哼道,“走了,本王也透完气了。”说着便一伸胳膊,径自将绮月揽入怀中。
    绮月刚要挣扎,男人温暖的胸膛却贴上了她的脊背,灼热的气息在她的耳边慢悠悠地道:“小月亮,你若是再不老实,就永远别想知道你那位美人母亲的死因了。”
    绮月的身子微微一僵,终究还是停下了挣扎。
    *
    回到宴上,众人已是酒过三巡,东倒西歪,或躺在身边美人的怀中,或趴在桌案上,或左拥右抱倚背而坐,各有不同。
    纡眼眶微红,却依旧坐得笔直端正,琴夫人与玉夫人二人各坐一侧,正乖巧地为他沏茶。
    景夫人的脸色不大好看。怪不得出来寻他们二人,原来是没了去处,绮月心中暗道,看来自己是错过了一出好戏呢。
    “殿下方才去了哪里?怎么独自与美人快活去了,也不叫上我们一起。”边上一名月氏臣子看起来与尉迟重光的关系不错,眼下喝得是脸色涨红,半醉半醒地上来伸手正要拽住绮月的衣袖。
    绮月微微皱眉,尚未开口,却见尉迟重光将自己往身后一拽,与那醉酒的臣子隔开了,笑着地对他道,“薛大人有些多了。”
    “是的是的。”马上便有与这薛大人交好的臣子上来,满头冷汗地将他拽开,两人一同跪在地上,“任军不胜酒力,出口妄言,还望殿下恕罪。”
    “既然不胜酒力,那便早些下去休息才好。”尉迟重光面色不变,那臣子却越发畏惧忐忑,足可见其在月氏积威久矣,“怎么,可是纡城主没给你们安置好吗?”
    纡本就乐得看他们内斗,眼下见祸水东引到了自己头上,当即不得不出声道:“景儿,还不快去为诸位大人安置好。”
    “是。”景儿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两个女人,心中再如何气不过,也只得福身应下。
    “说起来殿下要的千年赤桐木已经为您备好了。”纡朗声道,“明日殿下回去月氏,一同带回去便好。”
    赤桐木是弥城独有的树种,又称长生木。若是以赤桐木与千年玄冰打造雪玉床,据说可祛百病,续命健体。这东西绮月只知道纡的藏库里还有最后一棵,没想到竟然会愿意给月氏。
    也不知月氏付出了什么好东西,让他连棺材本都愿意拿出来。
    “多谢纡城主。”尉迟重光拱手一礼,继而抬起头道,“除此之外,本王还想问纡城主讨要一物。”
    “殿下但说无妨。”纡朗声道。
    “本王要……”尉迟重光眉眼弯弯,用力将绮月推在地上,右手一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