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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节
    钟毓菀微微皱眉,又去看宋昱。
    宋昱收到她的眼神,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符――那是书院长老的标志,也是他为钟长老做事的回报。
    他硬着头皮:“钟师侄说得有道理……”
    裴沐不客气地打断他:“你们要走就走,我去找江师姐。”
    她又盯了钟毓菀一眼,摇头说:“钟毓菀,你还是那么自私。”
    钟毓菀神情一僵,旋即委屈道:“裴师兄误会我了,我只是为张师弟着想。”
    “哦?”裴沐阴阳怪气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是怕这里还有危险,威胁到你自己的小命呢。或者,你是觉得我截留了神力,能保护你?”
    钟毓菀心思被戳破,当即脸颊微红。但夜色深,她脸红也不明显,是以还能装一装委屈。她扭头去看火力最足的张庆,可这师弟虽然脾气冲,到底惦记着刚才被救一命的事,此时装聋作哑,低头假作不知。
    气得钟毓菀嘴唇都快咬破了。
    宋长老两头看看,继续硬着头皮和稀泥:“这……总归这里不比刚才更危险。我这里还有总联络符,可以试试能不能呼叫上江师侄他们……”
    他走出庙门,小心打开空间行囊,取出一座半人高、小白塔模样的东西,放在地上后,再输入灵力。
    一股股无形的波动,开始海浪一般漫延出去。
    “能用。”宋长老松了口气,露出笑容,“看来此地力场已经恢复正常,安全应当无虞。我们可以先在这里等等。”
    如果有弟子接收到通讯讯号,自然会回应。如果该弟子陷入昏迷,通讯玉符接收到信号而又没人处理时,就会反向传输讯号,为呼叫者指明弟子所在的位置。
    裴沐点点头,又随意拍了一下身边的人:“帮个忙,把庙上的先天八卦盘摘下来……中间剑痕太深,小心别碰碎了。”
    太微剑飞出又收回,托来风神庙上的古老八卦盘。
    裴沐不接,懒洋洋叮嘱姜月章:“你看东西比我在行,再帮个忙,看看这八卦盘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就会支使我。”
    姜月章瞥她一眼,语气平淡,却并无不悦,反而显出淡淡亲昵。他单手捧着八卦盘,反复察看一番,当看到背后一行铭文时,他目光忽然一凝。
    裴沐问:“怎么?”
    其他人也眼巴巴看着。
    姜月章很自然地将八卦盘往身上一揣:“没什么,大约一千年到一千一百年之间的东西,看手法,应该是当年北齐的工匠铸造。”
    “果然。”裴沐点点头,目光一扫,又盯住了严维,“严……道友,劳烦你再看看看看‘风神庙’这张匾额背后,是否有什么铭文。”
    严维响亮地应了一声,并挑衅地看了一眼大师兄,仿佛被裴沐支使是个什么不得了的荣耀。
    大师兄不言不语,只冷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胸膛也起伏一瞬。下一刻,他却又微微一笑,手臂将怀中人揽得更紧了点。
    严维黑了脸,一剑取了风神庙匾额,再察看一番,又双手抱着,乐颠颠地跑到裴沐面前。
    “裴小沐,你看。”他献宝似地,“背后刻的是‘大齐皇帝御制,大齐十二年’,还盖了章,既寿永昌……我记得,这个应该是齐皇的玉玺?”
    历史上只有一个人能被称为齐皇,就是大约一千三百年前的大齐开国之君。其名字俱已失落,后世史书修缮,考据齐皇单名一个覃字,即齐覃。
    姜月章忽道:“严师弟,抬高些,我看看。”
    严维有点不情愿,但碍于大师兄发话,他表面还是要听从,于是勉强将匾额抬高一些。
    微光之下,古老的篆文被磨损不少,曾经鲜亮的颜色也早已斑驳,只剩几点污迹似的痕渍。
    姜月章盯着那行字。不知怎地,他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点。
    宋长老抚着三绺长须,巴巴地发问:“裴道友,这是怎么一回事?”
    裴沐无意卖关子,爽快直言:“这间风神庙不全是上古时期的东西。庙里供奉的图腾来自远古,说不定还是神代时的东西,而这庙是大齐的样式。”
    “齐皇热衷巡行,也许当年巡行至昆仑山,派人前来探索,发现此地阵法松动,就修缮庙宇、供奉图腾,继续镇压邪物。”
    “到南北朝时期,庙宇破败,又有其他高人修士在此地悬挂先天八卦盘,加固法阵。”
    “至于八卦盘上的剑痕,我本来以为是后人毁坏,但看其分割巧妙、划清阴阳,反而更能发挥镇压之用。想来这名剑客与设置八卦盘的人是同伴,一起来到这昆仑山中的。”
    “原来如此,的确十分巧妙。”宋长老私下爱好野史奇闻,也算博学多才,听得频频点头,忽然却又生出疑问,“裴道友是剑修,怎么如此博闻强识?”
    藏花书院培养剑修,向来崇尚专精一道,什么时候剑修也懂这么多阴阳学了?
    这时候,突然……
    头顶传来隆隆的声音。
    “――昆仑山中修士听令,按共和国执政官舒兆文紧急命令,昆仑山脉危险评级上升为‘特级以上’,所有修士全部折返,神代遗迹暂停发掘。重复一遍……”
    天空之中,竟然飞着一艘巨大的飞艇!
    圆鼓鼓的飞艇侧面,分别印着大燕共和国的徽记。
    突然,一道强烈的灯光打了下来,正好打在风神庙上。
    紧接着,几道人影从天而降――
    轰!
    巨大的烟尘!
    待烟尘散开,一队挺拔精悍的军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身着冷灰蓝色的大燕共和国军队制服,腰中配着最新型的灵晶火铳,衣袖上别着“特别部队”的袖章,胸前代表职级的徽章各有不同。
    为首两人尤其引人注目,因为这是一对容貌相似的龙凤胎。两人都很年轻,不过气质天差地别:女人带一点笑,气质却锋锐如刀,充满硝烟味;男人神态温软,一看脾气就很好。
    “特别部队执法,奉命救援昆仑山失陷修士。神代遗迹停止挖掘,诸位请回。”
    女人抬了抬帽檐,释放出几缕短促凌乱的耳发。她锐利的眼神四下一扫,神情微微一变:“难怪之前我们无论如何无法突破这片区域,竟有这么多飞头蛮!”
    男人好声好气地说:“姐姐,昆仑山脉灵气变化,连幽途这种大凶兽都复苏了,飞头蛮算什么。”
    女人厉声道:“说得轻松,还不是你探查失职!幽途找到了吗?没找到就闭嘴!”
    她弟弟赶紧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不过还是笑眯眯的模样,显然很习惯姐姐的暴脾气。
    “……在下藏花书院宋昱,其他人都是我书院弟子。两位是共和国的长官?”
    作为在场职级最高的人,宋长老赶紧站出来。他一眼就看清了这两人胸前的徽章,立即有些紧张;他这个书院小长老,放在其他地方还算威风,但面对这种政府高官,他根本不算什么。
    他觉得说明裴沐的身份有点麻烦,干脆一起归为书院弟子了。
    其他人不作声,也没反对。
    女人点点头,客气道:“我是裴有鱼,是本次救援行动最高负责人。这是姜无厌,负责技术和维护。”
    姜无厌笑眯眯:“我还是你弟弟哦……好,好,任务中无姐弟,我闭嘴。”
    他举手表示投降。
    裴、姜……
    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大众姓氏。
    不过共和国一百年,越来越多的人摆脱了陈旧观念,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姓氏。受执政官夫妇影响,很多人都热衷于给自己起他们的姓甚至名。
    宋昱却面色一变:“两位就是‘执政官系’的裴有鱼、姜无厌?”
    执政官系,指的是第一代执政官夫妇的后代。他们两人并未育有儿女,却收养了六个孩子;六个孩子长大后人人成才,又经过多年繁衍、领养、教导,这一系在各行各业都出过精英。
    旁人私下就称之为“执政官系”。
    裴有鱼冷冰冰道:“什么系?慎言!本国禁止拉帮结派!”
    宋昱赶快道歉,心中却更慎重几分。
    这个国家,无论是谁……没人想招惹这个派系。
    他一紧张,就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裴沐却慢吞吞插话了:“长官,我和我兄弟都是特级探险者,这里的飞头蛮也是我们解决的。我们想继续前进,而且,我们还有同伴没找到。”
    宋昱吓了一跳:小祖宗!这种大人物说的话,是你可以反驳的吗?
    他努力使眼色,眼皮子都快抽筋了。
    裴沐只当看不见。
    相反,她歪在自家好兄弟身上,站没站相,一看就是要被军队长官责罚的模样。
    果然,裴有鱼的神色沉了下来,冷冰冰道:“是吗?确实了不起。但如果你以为自己了不起,就可以违抗共和国的紧急命令,那就……”
    就想得太美了!宋长老战战兢兢地在心里帮忙补全这句话。
    两个裴对视片刻。
    突然齐声大笑起来。
    裴有鱼走上前,伸手和裴沐在半空碰了碰拳,又彼此紧紧握了握手。
    “真是你小子干的?厉害死你了!”裴有鱼哈哈大笑,“不过这回真不行,命令说的是所有修士折返,没有例外。以后这里可能会重新开放,到时候我第一个通知你。”
    她言谈无忌,语气虽然平常,却天然流露出一股横行霸道的味道。
    姜无厌也笑眯眯凑上来,看看裴沐,再看看姜月章,好奇道:“你就是阿沐经常提到的大师兄姜月章?”
    姜月章原本盯着那两人交握的手,神色十分阴沉,忽听得这么一句,他眉眼顿时为之一轻。再看看姜无厌,他就觉得这年轻人还算不错,长得顺眼。
    反而裴沐立即站直了:“说什么呢!谁经常提到他了!他……那手下败将,我说说自己的辉煌胜利,能不提到他吗!”
    其余跟着下来的军官,也纷纷上来打招呼。
    看得其他人又惊又疑。
    宋长老目瞪口呆:“裴道友,这,这是怎么回事?”
    裴沐指了指一群军装,言简意赅:“我朋友。”
    接着,她又指着书院众人,挨着给军官们报了一番姓名。
    “……不废话了。”裴沐收起笑闹模样,严肃起来,“有鱼,无厌,我江师姐他们失踪了,他们可有见到?”
    “我得问问。一路上我们捞起来的修士还挺多的。”
    裴有鱼耸耸肩,打开耳麦,跟飞艇上的人说了几句。很快,她挂断通话,说:“是救了一些藏花书院的弟子,包括江流夏、罗晟……”
    她挨着报了一番名字。
    裴沐听到江流夏的名字,就放了一多半的心。但看宋长老连连叹息,她就明白还折损了其他人。
    虽然她当初与同门闹得很不愉快,但其中也不乏曾经交好的人。修士一道,便是诸多危险和历练,曾经故人匆匆逝去,譬如流萤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