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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得到了夸奖的刘玉真道:“小时候家里请了师父来呢,那师父严厉得很学得不好可是要挨训的,她老人家琴棋书画都擅长,可惜我愚笨只学了点皮毛,都说不上好。”
    陈世文安慰她:“你这琴艺比好些人都强些了,不必自谦。”
    “那我再给你弹一首,”刘玉真很高兴,“在村子里不好弹琴,我好一阵子没弹过了,若是错了你可莫要取笑。”
    说完她理了理衣裳,琴声渐起。
    ……
    一曲弹罢,刘玉真收了手,陈世文的表情有些奇怪,见她望过来顿时露出了一个笑容,“弹得好,比我可是强多了。”
    “那你来试试,”见他不会,刘玉真起身去拉他,“你也弹一曲我来听听,君子六艺你在书院都是要学的吧?”
    陈世文被她拉得无奈,又见她兴致勃勃只好起身与她互换了个位置,摆正姿势后弹了一首简单的。
    嗯,技艺平平。
    刘玉真笑盈盈地望着他,琴声停住后给他鼓掌,笑道:“好听!再来一首!”
    陈世文含笑看着她,而后低头磕磕碰碰地弹了一曲《凤求凰》。
    ……
    两天的时间飞快流逝,转眼便到了返程的日子。
    临走前一日刘玉真将人喊来问话:“我这两日吩咐你到处走走,若有人问起你便回答三爷的确喜欢吃鱼,你可都照办了?”
    钱贵抬头看了陈世文一眼,见屏风后面的他正在看书头也没抬,顿时恭敬地回道:“回三奶奶话,这两日的确有好些人来问,都据实回了。”
    刘玉真满意点头,又问另一侧的顾厨娘,“你这几日去集市上可听到什么传闻?鱼卖得好不好?”
    顾厨娘老实回答:“回姑娘话,这几日集市上的鱼卖得是快了些,若是有乡下人挑着担子来很快就被抢空了,还有人指了名儿想要寻稻田鱼,至于您说的传闻倒是不曾听见。”
    那估计是还没传开。
    刘玉真又问在一旁的陈世文,“夫君你们商议的如今是一日卖几尾?县城这边送多少?”
    陈世文答道:“一共有五个村子,一个村子一日约莫三百尾,县城这边人多,许是一两百吧,怎么了?”
    一两百对应县城那是不高的,刘玉真放心了,这个数量一个月也就是一万尾,不至于被抬起价来让人买不起,也不至于滞销,有利于持续发展。
    ……但事实证明她对科举这能提升全族门楣的威力一无所知,在“吃稻田鱼能让读书人变聪明,像陈举人那样去考状元”的言论传开之后,清源县家家户户有那读书人的都要买一两条鱼,周围县城消息灵通的大户人家和商人们一窝蜂跑了来,就连府城都有人被惊动了,附近村里原本要卖到明年去的稻田鱼被抢购一空,一缸缸的被装进水缸里运走。
    村民们数着银子乐呵呵的,刘玉真看着淳朴的村民们送来的成堆的鸡蛋、米糕等物发愣。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如今这会儿传闻还没在县城里彻底传开,但坡下村里有老有小的,加上陈世文出行在即所以两人没有再等,在县城再待了两日便启程回去了,临行前刘玉真招了段嬷嬷来问:“郭家的和李家的学得如何?”
    “颇有几分样子了,”段嬷嬷答道:“这粉面啊也不用什么巧宗,煮熟了捞起来就成,顾厨娘按照您的吩咐教了她们鱼丸、烧鱼头、炸鱼块、熬鱼汤等几样,两个都勤快得很,就是做得还不算好,得多练练。”
    刘玉真:“既然都学会了那就不用随我们回去了,让她们再在这里待两日,做得多也就练得熟了,再让李家的学一学炸油条和烧饼,往后就让她待在城门口那茶寮上,卖些油条、烧饼以及豆浆茶水等物。”
    “我让找的木匠可把两个屋子都改好了?若是好了就挑个好日子张罗起来吧,我让姑爷写了几个字,也送去让人做成牌匾。”
    段嬷嬷点头应下。
    说完了正事,刘玉真望着亭子外的风景问道:“嬷嬷,你这次去带了李家母子出来,那些二婶给的陪房们如何?”
    “有些不安呢,”段嬷嬷老实答道:“您上次让我去安抚了一番,他们便老老实实地在宅子里,但是这回您从里头提了李家的和她儿子出来做活,给了这样好的一门差事,可不得了,这两日三天两头的托了人来说情,说是要给您请安。”
    “据门房那边回话说冷落了这么些日子,刘府那头也少来找了。”
    刘玉真扯了扯帕子,有些不悦,“我之前只想着他们都是不忠的,只有远远的丢开了才好,眼不见心不烦,待过两年等人都淡忘了我便寻个错处找了人牙子来将他们都发卖了,如此千好万好。”
    “但是这两日我住在了这里,这个比那四进宅子还要小的地方,想到他们住了我的四进院子,坐着我的椅子、用了我的厨房、赏着我的花我的景,吃着我园子里的出息,没准还会像我一样站在枝头下感叹今冬的梅花开得早,顿时心里头就有些不舒坦。”
    “可得把他们都早早料理了,嬷嬷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刘玉真嘟囔着,不经意地抬头一看,竟发现段嬷嬷笑得欣慰又满意。
    嬷嬷这是……
    她脑海中闪过一系列的场景,有婚前母亲接过陪嫁单子后的不满,有母亲问她如何处置那些二房安排的人她答远远的丢开去过两年再打发,还有母亲从两个嬷嬷中选中了有手段的段嬷嬷,婚后段嬷嬷好几次地往那四进的宅子里去,问她人选她弃了忠心的庄仆选了李家的……
    她本就是极为聪明的人,脑海中灵光一闪,惊道:“嬷嬷,您这是早就有法子了?!”
    “怎么竟瞒着我?”
    “我的好姑娘,”段嬷嬷欣慰地笑:“您可算是长大了。”
    “您打小啊就是个尊老怜弱的性子,待身边的人也是一片真心,像那春杏去年犯下那等大错,依着太太的意思定是要打发回家的,您却安排了她在院子里养病,后来还给她指了一门好婚事。”
    段嬷嬷感叹:“老太太和二房安排下的钉子身契都在咱们手里,打发的法子多了去了,但您却只想着将她们远远安置了;再有周氏做下那等丑事,您念着姐妹情分也没有对二姑娘袖手旁观。”
    “心善是好,可有的时候就得心狠,您这样子太太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呢,后来便想着还是要狠一狠心,教一教您这待怀有坏心的人得‘先下手为强’,这便暗地里嘱咐了我,如今姑娘您想早日处置了这些人,太太知道了定是要念佛了。”
    刘玉真恍然大悟,感动的同时也有些啼笑皆非,她虽然在古代长大但前世毕竟在平稳的法治社会待了许多年,看一个人是“人”而不是依着他/她的身份分为“大人”、“某某”、“物件”、“玩意”等等。若是有人犯错了也会提醒自己一人犯错一人当,和她的父母亲人以及子女都没有关系,不要牵连无辜。
    但没想到在母亲和嬷嬷的眼里这竟是圣母了。
    “也罢,”刘玉真苦笑:“那嬷嬷你有什么好主意?”
    段嬷嬷语重心长,“这下人啊,签了卖身契那会儿脊梁就弯了,一辈子都抬不起来,若是世代养着的家生子,那一辈子唯一的想头就是在主子面前露脸,若是主子没有差遣,或者是主子不派差事,那是浑身都不自在的。”
    “再者,下人们一辈子都在宅子里转悠,吃喝用度都依赖着主家供给,主人家给了米那就吃大白米饭,主人家给了糠那就得吃糠。”
    “二太太给的这些也是一样的理。”
    “一二十人,看大门安排了咱们的人,给下人做饭的一点油水都不给她捞,管花木的、管湖泊的让看门的不许人出去,屋子里金银细软全无,器具摆设都收着……”
    “如此紧一个月,再把门户松开,再紧一紧,或是轮换着位置,他们自己就得乱起来。”
    “您往后再从里头挑一两个人出来派个差事,时不时赏赐一番,他们自己就能把脑袋都打出血来。”
    如此,就把那些挑头的都处置了,其余安分的可以随便打发到不近身伺候的位置上。
    段嬷嬷虽然没说但是刘玉真理解了她的意思,就是二桃杀三士的法子,她想了想应下了,“那就托给嬷嬷了,只一点,若是要发卖就一家一起卖了,财物也允许带上一些,不要让骨肉分离。”
    毕竟是各为其主,这些人刘玉真不敢用,真要赶他们上绝路也没必要。
    段嬷嬷点头,“姑娘放心,省得的。”
    第44章
    段嬷嬷如何去筛选那些人刘玉真完全放权了, 只要不绝了那些人的活路她便不再理会,她心善也好, 说她圣母也罢,她觉得作为一个人要有坚持。
    不然她又与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子有何区别呢?
    自从回到陈家之后她渐渐地忙了起来, 那天回到家下了车后康哥儿搂着她的腿哭得稀里哗啦的,后面两日跟在她后头寸步不离, 慧姐儿也红了眼眶, 小声地喊着“母亲”。
    这也就罢了,小孩子亲近着哄一哄他们就和好如初了。
    但别的却没有这么简单,得费些心思权衡,刘玉真盘坐在榻上, 拿了纸笔与一叠帖子来与陈世文商议。
    “族长太太想要我做她小孙女及笄礼上的正宾,你觉得如何?”
    陈世文坐在另一侧,教慧姐儿描红,康哥儿依偎在他怀里捣乱,他抓住康哥儿的小手,“你做嫂子的,愿意去就去,不想去就打发人送一份礼, 她是定下人家了吗?”
    不怪他有此一问, 在乡下是不给女儿办什么及笄礼的, 丫头片子能有一碗长寿面吃一吃就很不错了, 请了亲朋好友来参加的及笄礼?乡下丫头是不讲究这些的, 除非定下了好人家, 自家为了抬一抬女儿的身份才给办。
    “未曾听闻。”刘玉真想了想回答,“娘未曾提起过此事。”
    陈荷花未嫁,所以最近老是有媒婆上门,刘玉真旁听了两回便对这村子里哪些姑娘说了亲事心中有数了。
    想到这里,她取笑道:“那媒婆说自从你中举之后,这村里的姑娘小伙就水涨船高,好多人家里想贴了嫁妆把姑娘嫁到村里来呢。”
    “不要!”康哥儿突然大声喊道:“爹爹不要娶小老婆!”
    刘玉真一怔,但没等她说话陈世文便摸了摸康哥儿的头,随意道:“没有什么小老婆,这不是什么好话,不必理会。”
    康哥儿似懂非懂地点头,目光又放在了慧姐儿身上,咯咯笑:“姐姐不乖!”
    “慧姐儿你这个字写得急了些。”陈世文用手指轻点了慧姐儿写的最后一个字,“写字要静心凝神,切不可分心,可记住了?”
    慧姐儿咬着唇,乖乖点头。
    刘玉真见状耸耸肩,继续说道:“那我就应下了,左右也是好事一件,对了今日大嫂子来的时候带了个信来,说是村子里的鱼卖得越来越好呢,县城里还有人专门来买。”
    “可见这稻田鱼的名头是打出来了,往后不用担心卖不出去,大嫂子还问家里剩下的卖不卖呢,说是如今能卖二十五文一尾。”
    “这事祖父和爹都和我说过了,”陈世文答道:“家里不急着用银子便先不卖吧,养大些也好。”
    刘玉真没有意见,“另外一个,姑太太家的二表妹定了人家,对方家里想邀请我们去赴宴认一认门,问你什么日子启程,她好安排。”
    陈世文头也没抬,“让人去和姑母说我最近不得闲,若是她老人家有意便请了未来表妹夫到家里来坐一坐吧。”
    刘玉真懂了,把这张帖子放另外一边,拿起下一张,“周家老太太是十月二十过寿,那时候你都出门了,我便依你的意思过去坐一坐,可要备什么别的礼?”
    这张帖子让陈世文回了几分神,“这个你做主就是了,我们两家并无别的交情,只是碍于周大人的缘故不好太僵,毕竟我以前也向他讨教过文章,母亲不愿意去这些大户如此便只得劳烦你了。”
    “那我就送几卷佛经吧,在佛祖跟前供奉过的,最是灵验。”教养出周氏这样女儿的周家老太太,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刘玉真决定要敬而远之,就从自己那箱子佛经里挑几卷对付过去。
    下一张是某乡绅请陈世文赴宴的,放一边。
    下下一张是某秀才请了去……某花楼赏花?刘玉真凑前去看了又看,不错的确是花楼,二哥哥还去逛过呢,当然回来就被殷姨娘哭到了二老爷跟前,打了一顿。
    居然送这样的帖子,刘玉真冷笑着扔到地上,踩了一脚。
    下下下张……
    这些帖子有二十多张,是这些日子积攒下的,但大半都毫无用处,有的请他去赴宴,有的想要让儿子拜入他门下,有的慕名前来求教,还有的想要托到他的门下减免税赋……
    五花八门。
    好不容易分完了,她扔掉了几张,然后把其中大部分拿到他旁边,“这些都是请了你的,你既然不去那便回个信吧,然后打发人送去。”
    “我这边十月二十二要去给族长二孙女做正宾,十月二十六要去给周老太太拜寿,十一月是府里老太太寿辰,十二月付秀才娘子肚子里的孩儿估计要满月了,也得送份礼去。”
    陈世文:“付兄那边我备了份礼,到时你也一起带去吧,是一副童子图,就在书房的画缸里。”
    刘玉真记下此事。
    ……
    陈世文的信送出去没多久,姑太太陈桂花便带着何姑爷并二子一女以及三男一女四个眼生的人上门来了。
    何姑爷及一位表弟和两位年龄大些的男子被请去另一个厅饮茶,老太爷和陈大老爷招呼着,陈世文这个时候正在前院书房,要晚些才回来。
    至于其他女眷则是张氏并三个儿媳妇辈的招待,戚氏因为是寡妇,这种时候并不出现。
    据姑太太介绍那三男一女是她的未来亲家及女婿,在县城开了几间铺子富贵得很,两个年纪大些的男女是杨老爷和杨太太,大些的那个少年是他们长子杨大郎,小些才七八岁的是二儿子杨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