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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他哪晓得夏桐这一年来见的奇人奇事已经不少,远的不提,就拿李蜜和王静怡那两个金手指来说,只要运用得法,造福社稷未必会比程耀差。
    何况那治水十方未必是他自己的心得,保不齐是从哪儿东拼西凑得来的。
    夏桐懒得听两个男人互相吹嘘,径自起身,准备回关雎宫看儿子。
    刘璋道:“不如就将敦敦抱来,省得挪来挪去的费事。”
    程耀亦陪笑道:“是啊,微臣久仰皇长子丰姿威仪,可巧今日有缘一见。”
    夏桐心想他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都吹得出口,这人的脸皮也够厚的。
    不过她倒是不介意在程耀面前秀一把恩爱,省得他成日家痴心妄想,以为自己离了他就不能活似的。
    等敦敦抱过来后,程耀少不得慷慨解囊,掏出颈间一尊赤金佛陀像作为见面礼,又殷勤的看着二人,“不知微臣可有幸抱一抱小皇子?”
    盖因敦敦长得既不像夏桐,也不怎么像皇帝,那种严肃中带着活泼的表情,倒有点像幼时的自己——这当然是程耀自身的滤镜作祟,他哪晓得小孩子生下来基本都一个样,还以为夏桐日有所思,才会将这份情感倾注到腹中胎儿之上。
    连带着他看敦敦都多了几分亲切。
    但敦敦却不怎么喜欢他,程耀刚伸出手,还没触及襁褓,那白玉团子似的小人就屁股一翘,胯-下射出一股清亮液体来,正中程耀面部。
    被淋了个正着的程耀:……
    夏桐忙叫人来,“快,带程公子进屋更衣。”
    又假意嗔着奶娘,“怎么回事?明知道要见客,还不将小皇子看好点?”
    奶娘很委屈,“来之前刚把完尿哩,不知怎的这会子又冒出来了。”
    程耀听这意思,仿佛小皇子天生不待见他,不由得如坐针毡。
    这屋子也待不下去了,勤政殿并没有适合他身量的衣裳,他总不能穿皇帝便服,若是换侍卫或太监的,他又拉不下这个脸,末了只好找块干布匆匆擦了擦领口,便屈身告退。
    到底也恼着火,他跟夏桐好似天生有仇,自己每回倒霉,总跟她能扯上点关系,这回又是她儿子——明明两人的命格再匹配不过了。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呢?
    心里想着事情,脚下便不太注意,刚下台阶便差点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那女子轻轻哎哟,似乎受伤不轻,却反过来关心起他的伤势,“公子,你不要紧吧?”
    程耀定睛一看,不就是适才御花园那位冯美人么?
    一天中能偶遇两回,这未免太巧合了。
    冯玉贞也认出他来,眸中染上星星点点的喜色,“原来是程公子,当真失敬。”
    看起来似乎是纯然的欢喜,程耀这种见多识广的却难免半信半疑。
    谁知下一刻,冯玉贞便足下一崴,恰到好处地向他怀中倒去。
    第100章 好戏
    程耀当然不能放任冯玉贞就这般栽倒在地, 那样就太失礼了,他只能伸手去扶,然则却谨慎地按住冯玉贞肩膀,半点不触及那截洁白如雪的皓腕。
    冯玉贞就觉得这人真有些油盐不进, 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 他难道还看不出来?
    不好装晕, 冯玉贞只得稍稍退后两步,再度敛衽, “多谢程公子。”
    程耀挑了挑眉,饶是他再没眼色,也觉察到这女子对他动机不纯——他是不相信一见钟情之说的, 要么, 这冯美人寂寞惯了,想找个人排遣孤独, 正好盯上容貌不俗的他;要么, 便是另有别的目的。
    听说她出身右相府, 又自幼姿容绝世,甫一进宫便封了美人,偏偏却叫夏桐后来居上, 占尽风头,连皇长子都诞下了——莫非她想来个借种生子,扭转乾坤?
    若真如此,程耀倒觉得此女虽然危险,也未尝不可以利用一二。
    他含笑抱拳, “区区小事, 何足挂齿, 美人言重了。”
    两人心里俱是门儿清, 孤男寡女,还有什么比这更合适的?
    冯玉贞轻咳了咳,微抬眼皮道:“大人刚从勤政殿出来么?”
    程耀颔首,“是。”
    “想必也见着了昭仪娘娘?”冯玉贞那双眸子好似水晶缸中的琉璃珠,闪着异样华彩,“哦,以夏昭仪和程大人的渊源,此刻还是别露面的好。”
    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丽之色,饶是程耀定力再强,也有一刹那的失神。好容易才集中精神,“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小子从前太过鲁莽,引得昭仪娘娘不快,适才已亲自向其赔罪。何况,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诗也只有形容您才最妥帖。”
    冯玉贞见他暗示自己容貌远胜夏桐,心里倒是舒坦了些,好歹姓程的还不算睁眼瞎子。
    一个懂得欣赏美色的人,对付起来就更容易了。
    她以袖掩鼻,深深一嗅,皱眉道:“什么气味?”
    程耀面上难得露出尴尬,“小皇子顽皮,适才有些便溺不及收拾,沾污了微臣衣裳。”
    凭他多有英雄气概的男子,说这种事也总是难为情的。
    冯玉贞却没有半分嘲笑之意,反而体贴的道:“大人若不嫌弃,不如到我宫里先行更衣罢。”
    并未解释自己为何备有男子衣裳——但无论什么缘故,都足以证明她是个颇富女性魅力的女人。
    程耀却仍是矜持的拒绝,“微臣家中相隔不远,还是不必叨扰美人了。”
    冯玉贞未能诱他去玉芙宫小坐,不免略觉失望——还以为可以来个瓮中捉鳖呢!
    她也不灰心,反正皇帝万寿节将至,程耀至少也得等节后再走,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戏弄猎物,于是狡黠地朝程耀抛了个媚眼,随即施施然离去。
    回家途中,程耀还在暗爽这位京城第一美人的主动,虽说夏桐忘恩负义嫁了皇帝,可如今他也征服了皇帝的女人,便有一种变相“绿回去了”的快感。
    当然,他并不打算与冯玉贞真的做出点什么,那样太过危险。可他也太知晓这些深宫妇人的心事,不妨加以利用,免得白费了对方一片热忱。
    依琳公主虽好,作为出嫁女也不便时常进宫,何况她心性单纯,在朝政上也缺乏足够的敏感,倘自己能成功吊住冯氏,岂非宫里宫外都得掌握?必要时还能帮他吹吹枕头风。
    唯一可惜的是依琳公主是个妒妇,此事断不能叫她知觉。想到该如何在二女间周旋平衡,程耀难得有些头疼。
    夏桐自打生了那人的孩子,对自己愈发冷淡,若要跟夏家维持交情,看来还是得从夏长松身上着手——那北戎公主到底怎么回事?程耀觉得还是得打听清楚,若能跟北戎王攀上关系就再好不过了。
    他本就不是大周朝的人,自然不在乎什么家国大义。凡事于己有利的,那便是公理正义。
    到家扮了一回孝子,程夫人自是淌眼抹泪,一会儿感叹他瘦了,一会儿却又欣喜儿子经历风霜,到底稳重了些。
    如今得了公主的欢心,更是喜上添喜,叙叙叮嘱他婚后千万得收心,尤其得尊重公主,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人家金枝玉叶嫁到咱家里不容易,又有道是物不平则鸣,稍稍有点委屈可能就会回宫去告状的,那时恐吃不了兜着走。
    程耀口里答应,心里只觉得便宜娘胆小畏事,凭依琳公主那点脑筋,要哄住她还不是易如反掌?必要时再给她一个孩子,依琳公主自然会乖乖听话,女人这辈子,不就老公孩子那点事么?
    就好像他这位便宜娘,年轻时还会跟一干小妾争风吃醋,如今韶华已逝,便只操心起儿女们成家立业来。
    偶尔,程耀心底也会有一刹那温软,想着便宜娘这般关心自己,自己或者该安心做个孝子,陪她老人家颐养天年——但,做大事者必当不拘小节,他要是因为这么点感情就把自己牵绊住了,那这一辈子也就等于白活了。
    身为男儿,怎能毫无进取之心呢?
    程耀在家安心消夏了几天,塞了一肚子的鸡鸭鱼肉鲍参翅肚,人都撑变形了,好容易打听得北戎公主与驸马回城,他立马备了帖子去往夏家,祈盼与旧友小酌一二,再趁机打听这一年来京中的消息——尤其是夏桐的消息。
    夏长松也是个好酒的,以往他一邀就会出来,但这回却被金吉娜劝住了,“人家刚从虔州卸任回来,眼看着要得升迁,你又没个功名在身,没的被人说你拜高踩低,不如等过阵子再说,反正程家升了官也总要摆酒的。”
    这些事不独是夏桐教她的,金吉娜这段日子跟着婆母宋氏当家理纪,于人情世故上精通不少,且说起来也振振有词。
    夏长松见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想笑,妻子严肃的时候跟个小大人似的,倒也不失可爱,他挠了挠头,“但,两家毕竟是世交,光祖难得回来一趟,我这样驳他的面子,好像说不过去似的。”
    金吉娜很淡定,“那就差人多送些土仪嘛,喝酒却不必了。何况程郎君正在跟公主议婚,你若带他出去胡天胡地乱灌些黄汤,公主知道了定得恼你,谁都不想嫁个酗酒的丈夫。”
    夏长松笑道:“你不是也喜欢喝酒吗?”
    而且酒量很不错,夏长松有时候都比不过她呢——就奇怪她怎么好意思说人的。
    金吉娜蜜色肌肤微微泛红,“你看我最近有碰么?连素日最爱的马奶酒都不沾了。”
    恼怒的瞪了丈夫一眼,怪他迟钝,“为了咱们的孩子,至少这一年里头,你也该滴酒不沾才对。”
    夏长松这下可真惊着了,“你有了?”
    金吉娜俏面含春点点头,“大夫说,才刚到一月,不怎么稳当,让我好生保养为上。”
    也是她一向体质健康,稍微有点不舒服就立刻觉得了。这几天常常乏力,又食欲不振加干呕,金吉娜还以为自己吃错了东西,谁知跟宋氏一说,宋氏立刻请了个老郎中上门看诊,一验竟是喜脉——宋氏本来还商量要她管家,这下连重活也不让她做了,生怕累着。
    金吉娜却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能帮婆婆分忧,只好拿来管管丈夫。
    夏长松高兴得不知所以,恨不得抱起她转几个大圈,好容易按捺住了,“那你可得进宫给娘娘报喜。”
    金吉娜点头,“娘娘可比你聪明多了,又是生育过的,我还盼着她给我指点一二呢!”
    夫妻俩这晚说了一宿的私房话,柔情蜜意自不消提。次日一早夏长松就让人去程家递了口信,婉言回绝了程耀的邀请。
    程耀看到发小的疏远,心里也猜着是那异族公主捣的鬼,心道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姓夏的重色轻友到极点,那金吉娜也是刁蛮愚妇之流,生怕丈夫被他这个狐朋狗友带坏了似的——他自认对夏家人已经够好了,偏偏这家子尽出些白眼狼,糟蹋他一片真心。
    白生了几天闷气,程耀只得将全部心力用在依琳公主身上,求官的事他虽然情切,在依琳公主面前也不好表现出来。依琳公主答允他会在万寿节那天向皇帝施压,文武群臣面前,皇帝总不能不给个说法。
    有这番金口玉言在,程耀才稍稍放心,又想起那日见到的冯玉贞,不妨施展手段笼络过来,反正成婚之后她跟依琳公主一个宫里一个宫外,井水不犯河水,遂绞尽脑汁写了一封文采斐然的情信,把冯玉贞比喻成水中的游鱼,天上的飞鸟,而他则是最平凡不过的一名农夫,只能远远仰望,却不敢斗胆亲近。
    冯玉贞看信之后乐不可支,迫不及待地到夏桐跟前炫耀,夏桐却只觉得惋惜。这封信还是偏含蓄了些,若是措辞再露骨点儿,就能作为呈堂证供了。
    但显然冯玉贞已经沉迷于这场游戏中,用不着夏桐撺掇,她自己就热情高涨起来。毫无疑问,这两人是旗鼓相当的猎手,彼此都想让对方掉入自己的陷阱中,夏桐还真有点好奇谁会笑到最后。
    晚上皇帝过来,夏桐没忍住还是跟他说了,反正皇帝也不愿皇姐遇人不淑,这事迟早得爆开的。
    刘璋倒没怨她擅作主张,反而老神在在的道:“要不,朕让冯氏以祈福的名义出宫暂住几天?”
    不然光是鸿雁传书,这进度也太慢了。
    夏桐:……
    您绝壁是嫌头顶的帽子不够绿啊!
    第101章 万寿
    夏桐可不敢真放冯玉贞出宫, 虽然冯玉贞被人非礼了未必会觉得少块肉,可真让程耀得手了宫中嫔妃,只怕能吹嘘一辈子。
    刘璋也只是嘴上玩笑两句罢了——就算他确有这么做的念头, 可身为一国之君, 言行处处都得谨慎, 以免让御史台那群刚直不阿的老夫子抓着把柄。
    他纵使不计较头顶青青草原, 人家却都替他介意着呢!
    刘璋也有点好奇这事到底会如何发展, 程耀在他看来是没有半点好, 不晓得皇姐怎会对其那般迷恋?就疑心他是否对女人有些特殊的手段。
    正好拿冯玉贞做个试验,好解开心头疑惑——尽管夏桐反复阐明了她对程耀并无绮思, 皇帝心头那股醋劲始终难消呢!
    这也让他愈发在意起夏桐的反应,“万寿节你打算送朕什么贺礼?”
    大热天的懒怠动弹, 他只贴着夏桐雪白光滑的肩膀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