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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这一坐,便至日落。
    乌云碾过天色,风雨骤起,萧聿起身回宫。
    长风催着细雨,马蹄踏入泥泞,萧聿翻身下马,阔步走进景仁宫。
    通报声尚未入耳,殿门“嘭”地一声就被打开。
    秦婈放下手中给萧韫缝制的小衣,慌张起身,还没来记得福礼问安,男人滚烫的胸膛就直面撞了过来。
    萧聿将她抵在墙上,低下头,直接吻住了她的唇,温度烫的令人忍不住颤栗,秦婈被他用力钳着,既出不了声,也动弹不得。
    萧聿贴着她的耳畔,灼热的呼吸游走她的颈间,“朕想要你。”
    秦婈闻到了一身的酒气。
    这是……醉酒了?
    眼前人是皇帝,她是后宫嫔妃,他想要,她自然拒不得。
    秦婈缓缓闭上眼,尽量迁就着他的高度,踮起脚,抱住了他的腰。
    转眼她就被他摁到了榻上。
    也不知是不是醉酒的缘故,这人咬人的力道比曾经更甚,仿佛撕掉了冷静自持的人皮面具,变成了夺人性命的凶兽。
    秦婈仰起脖子,柔声道:“陛下轻点、轻点。”
    他像是醉了,可又像是没醉。
    萧聿用力桎梏着她的腰身,鼻息间的酒气喷洒在她的脸上,他哑声道:“你心里,有朕吗?”
    秦婈咬着下唇,白皙纤细的手臂虚虚地搭在他的脖子上,柔声道:“臣妾心里,自然都是陛下。”
    萧聿撑着手臂,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同样的一双眼,他看不懂了。
    他再也看不懂了。
    萧聿眼眶渐红,反复在舌尖打转的话,到底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婈心脏一窒,搭在他肩上的手臂瞬间僵硬。
    他用的是我,不是朕。
    萧聿握着她的肩膀,手指都跟着一起发颤,幽邃的眼眸愈发绝望,“阿菱,你可知道我多想你?”
    秦婈任凭心跳快要穿破胸膛,目光仍是温柔的关怀,丝毫未改,“陛下可是醉了?”
    “没醉,我见过四月了。”
    四月。
    秦婈整个仿佛坠入冰湖,双眸空荡荡地望着他。
    时间无声又无息。
    许久之后,她开了口:“四月呢?”
    四目相视,萧聿狼狈一笑,嗓音低的与耳语无异,“你入宫,有没有一分,是为了我?”
    他的眼泪,啪嗒一声,掉在她的眼睛里。
    烫的让人莫名想哭。
    “为什么骗我?嗯?”
    滚烫的泪在秦婈眸中晕开,又从眼角再度流出来,“苏家有罪,可我已经死过一次了,陛下还要治我一个欺君之罪吗?”
    闻言,男人的手掌无法自抑地用力,秦婈的肩膀被他攥的生疼。
    “阿菱!”
    “你要我说什么?你要我怎么说?”秦婈忽然推开他,嘴唇颤抖,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看清楚,我是秦家长女秦婈,而你是君王,不是我的三郎。”
    第57章 三年 曾许过你三年。
    “你看清楚,我是秦家长女秦婈,而你是君王,不是我的三郎。”
    “陛下问我为何不认。”秦婈轻声呢喃:“我不知在陛下眼里我算什么,可在旁人眼里,我是死有余辜的罪臣之女,是不容于世的孤魂野鬼,入宫之后,我不敢喜、不敢怒,小心翼翼到……”
    她哽咽着轻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认。”
    话音甫落,峻拔的身躯仿佛被利箭刺穿,僵硬着发颤。
    这一字一刀,令他哑口无言。
    他用指腹去抚她洇湿的眼角。
    哭出来也好,好歹还肯宣泄委屈,没真的与他生分。他想。
    秦婈忽然避开他的触碰,支起手臂,跽坐于他身侧,恭敬道:“这一切皆因臣妾而起,还请陛下不要为难四月姑娘。”
    他眉目一滞,“你方才说的这些,都是为了四月?”
    秦婈又道:“倘若陛下圣怒难消,那就罚臣妾吧。”
    萧聿看着她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四周阒寂,两人对立而坐,他看出来了,她这是铁了心要与他做君臣。
    萧聿渐渐握紧拳头,眸光越来越冷。
    他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道叩门声,是盛公公的声音。
    “陛下,怀大人在养心殿外有急事求见……”
    闻言,秦婈不由松了口气,臣子有急事求见,他今夜定然不会耗在她这了。
    果然,下一瞬,萧聿起身离去。
    殿门阖上,秦婈趿鞋下地,双手扶着桌沿,懊恼地闭了一下眼睛。
    她本还想着被发现了也不能承认,可真到面对他才知有多难,像他那样的男人,怎么肯给她装傻的机会。
    她颤着细白的手腕倒了一杯茶,还没等喝,殿门又开了。
    只见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回到自己面前。
    “你我之间,未曾有过旁人。”
    秦婈细眉微蹙,不解道:“什么?”
    他肃着一张脸,一字一句道:“永昌三十六年七月十六,我娶妻成家,此后共纳过六妾,分别是柳氏、薛氏、李氏、何氏、徐氏、秦氏,直至今日,朕未曾与之行过款接之欢,也未享过枕衾之爱。”
    “陛下!”秦婈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一下。
    “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萧聿绷着下颔道:“阿菱,我明日再来陪你。”
    说罢,他也不看她的眼睛,转身又走了。
    ——
    秦婈被他闹得彻夜未眠,坐起身时,还在揉太阳穴。
    眼下卯时刚过,天空浮起一片鱼肚白,竹心推门而入,“主子,来信了。”
    竹心看着手中的信笺,不由感叹她家主子真是得宠,从景仁宫的递出的信,经的都是盛公公那边的手。
    这是秦绥之的信。
    秦婈看过后,心口吊着的一颗大石也算落地了。
    她近来称病不出,太后也没召见她,其因便是楚家和罗家正在议亲,眼下两家交换了庚帖,联姻已成定局,不出意外,今日太后就要向她提起纳秦蓉为妾一事。
    所以秦婈也没闲着,她把秦蓉接进宫,向太医暗示秦蓉有可能怀孕,为的就是让太后卸下几分防备,几分足矣,她也好趁此机会给秦蓉找个夫家。
    既然楚家能交换庚帖,那秦家也未尝不可,总比给人当妾强。
    秦婈捏着信,起身朝青华苑走去,进门时,秦蓉正在喝粥。
    这两天秦蓉的小脸瘦了一圈,瞧着愈发可怜,秦婈坐到她身边,缓缓开口,“楚六郎与罗九姑娘已交换了庚帖。”
    秦蓉握瓷勺的手一僵,眼泪噼里啪啦地往粥里掉。
    “二妹妹这些日子,可想清楚了?”
    秦蓉看着她,张了张口,犹犹豫豫道:“我、我……”
    秦婈道:“去年大选,我见过那罗九姑娘,性子瞧着纯善,却不是个好相与的,进了楚家,她便是你的主母,你与楚六郎闹出来的这些事,足够让她容不下你了。”
    秦蓉也知道秦婈才是自己唯一的指望,她喃喃道:“我的名声尽毁,这件事,大姐姐可有别的法子?”
    秦婈将秦绥之的亲笔信递到她手上,缓缓道:“吴栊此人是武举进士,双亲逝于永昌三十年辽东的那场地震,虽然家境不显,但相貌端正,为人憨厚老实,又与兄长是至交,你与他的婚期定在今年七月,好好过日子,他不会薄待你的。”
    “此外,我也会给你出一份嫁妆。”
    纵使秦婈把吴栊夸上天,但秦蓉的心里,一个寒门武举进士,是无法同风流倜傥的楚六郎比肩的。
    秦蓉攥着信纸,声音在都在抖,“武举进士?大姐姐如此得宠,就让我嫁给一个在兵部看管车马的九品官?姐姐若是放不下曾经的恩怨,直说便是,何必找这样一个人来羞辱我?”
    秦婈差点气笑,“你可知兄长为这桩婚事花了多少心思,拿了多少钱出来?”
    秦蓉咬着牙,眼眶在蓄泪,“他那不过是为你。”
    “你若不姓秦,真当我会管你,姜岚月心思不正,我看你也是个歪的。”秦婈眉间染上一抹怒火,“名声尽毁,你扪心自问,这四个字,你冤吗?”
    秦蓉被骂的面红耳赤,“可我也是太史令之女,正经的官家小姐,而且以我的才貌……”
    “才貌。”秦婈打断她道:“你大可去秦楼楚馆里瞧瞧,论才貌,你比的上哪个!你当女子名声是什么?就你这不安分又贪慕虚荣的性子,我都怕辱没了吴家清白的门楣!”
    秦蓉忽然大哭,“我没有!我没有!只是我娘说过,女子嫁人犹如转世投胎,一辈子能过成什么样,就看这回了。”
    “你娘争了一辈子,可结果呢,前半生用尽心计,后半生自食恶果。”
    秦婈静静的看着她,“你自己选,要真那么不愿,我便替你退了这桩婚事,但是此后,不论你日后受了何种羞辱,我都不会再管。”
    秦蓉想答应,又忍不住再次开口:“他楚六郎心里,真是半点都没有我吗?”
    “这话,你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