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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温香软玉盈怀,浅香脉脉,她是极乖顺的,他要抱便抱,要摸便摸,全然不反抗。
    可沉默了良久,正当他俯下身想亲亲她的时候,她蓦得转过身,美眸中镌满嘲讽:“我也真的很想知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萧煜一愣,指骨修长,滑过她的面颊,温柔道:“自然是妻,你是我的妻,我是永远不会像你那么狠心,总想着不告而别。”
    音晚冽然一笑:“是吗?这世上竟有我们这样的夫妻,算计、囚禁、伤害……真是夫妻情深。”
    萧煜也不恼,面上流转过几分伤心:“所以,就算我后来做了这么多,你也只记得最初的伤害?我囚禁你,你若是听话,我会这么做吗?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你逃出来同你的西舟哥哥花前月下。这么些天,是不是都是他陪着你?”
    话说到最后,含上了凛然杀气。
    “没有。”音晚神色冷淡:“他没有陪着我,我们之间没有私情。”
    萧煜轻哼了一声。
    “晚晚,你明明心里厌恶极了我,可还是要忍着恶心,陪着耐心一遍又一遍对我说,你与严西舟没有私情。怎么,你是怕我杀了他?”
    音晚望着他,他那双俊美凤眸里清澈倒映出自己的影子,青丝披散,枕于膝上,好一副恩爱缱绻的画卷。
    她轻笑了笑:“你总是这样,我想走,想离开你,你就觉得我是有了外心,把过错全都推到别人身上,你心里就会好受些么?我兄长生死未卜,你一心只想着欢乐,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污蔑我与人私通。这桩桩件件,哪一件凉不透人的心,你觉得横在我们中间的只是一个严西舟吗?”
    “不,我们之间从未有过旁人,从未。”
    萧煜微微发怔,凝着她的脸,沉默许久,嘴唇翕动,仿佛想说什么,马车骤然而止,望春那尖细声音传进来:“陛下,到了。”
    萧煜把音晚抱下马车,上了步辇,直奔昭阳殿。
    荣姑姑领着宫女们在殿门迎候,萧煜拽着音晚的腕快步而入,冲她们喝道:“你们出去,没有朕的吩咐不许进来。”
    宫女们齐齐告退,萧煜转过身把音晚扔到了床上。
    时至深秋,空中弥漫着凉意,宫女们都换上了缥碧秋衫,徘徊在院中,有桂花簌簌飘落,石阶满香,碎花点缀在澜澜碧色间,清雅宜人。
    荣姑姑本守在廊檐下,生怕殿内两位祖宗会吵起来,守着守着,里头却无了说话的声音,只有些古怪且暧昧的细碎响动。
    她叹了口气,从石阶走下来。
    望春正端着拂尘候在院里,他到底年轻,许是心思浅,又或是想安慰荣姑姑,便道:“姑姑叹什么气?这是恩宠,陛下对娘娘眷恋至深。”
    荣姑姑道:“陛下根本就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
    望春骇了一跳,忙抬手虚捂住嘴,告诫:“陛下英明神武,什么都懂,您说这话可是有些不敬了。”
    荣姑姑嗤道:“英明神武也管不着夫妻间床榻上的那点事,那是另一门学问……”
    殿里面传出裂帛的声响,宛如惊弦刺耳。
    荣姑姑不无担忧道:“娘娘的身子骨那么弱,怎么经得起?陛下太不知轻重了。”
    望春却要为他家陛下抱几句不平:“皇后就知道轻重了么?”此言一出,又立即意识到不好褒贬主子的是非,也不期荣姑姑能附和他,只默默靠回廊檐穹柱,阖眼打盹。
    里头折腾了许久,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将至,才传出要水的声音。
    荣姑姑忙领着宫女们进去。
    床外洒花绫帐垂下,萧煜合上亵衣,拂帐而出,让荣姑姑端着热水进去给音晚清洗身体。
    他朝望春招手:“药好了?”
    望春道:“早就好了,太医一直候着,未敢离开。”
    萧煜点了点头,让人把药端进来。
    青釉冰瓷碗内是浓酽黑沉的汤药,冒着缕缕热气,萧煜单手端进来,拂帐而入,送到音晚嘴边。
    音晚眼中犹有未散的雾气,抬眸看向萧煜。
    萧煜纾解了一番,心情看上去好似好些了,没奚落她,只道:“太医说这药至多再喝两个月,你体内的毒就可以暂且压制下去,到时候可停一段时间的药,看看会不会复发,若是不会,药就可以停了。”
    音晚眸中掠过惊喜,却又有些不敢相信,睫毛微微颤动,仰看着萧煜,想问什么却又不敢问的模样。
    萧煜眉宇微蹙,像藏着心事,看出她的忐忑不安,却不再说什么,只盯着她把药喝了。
    他半分留恋都无,转身出去,望春已备好了衮服玉冠,他抬起胳膊让人伺候着穿戴,道:“从今日起,禁军严守昭阳殿门户,无朕旨意,皇后不得出去。”
    荣姑姑忙出来:“这是要将皇后禁足?”
    萧煜淡掠了她一眼:“她不该被禁足吗?”
    荣姑姑一时语噎,只惴惴敛袖低下头。
    萧煜看了看她,道:“你还是随朕回宣室殿吧,朕会另遣派人来做这昭阳殿的掌事宫女。”
    荣姑姑讶然,心中一阵纷乱,但随即便想明白了。
    当初在清泉寺,她并不是有意放走皇后的,那是她的疏忽,她倒也认了。只是这些日子随侍于前,她对皇后生出了感情,怜悯她,爱护她,这样的偏袒落在皇帝陛下眼中,却足以激起疑虑。
    她说不是有意,谁又能证明?怎么证明?
    说到底,还是帝王疑心深重。
    萧煜回了宣室殿,一女子早候在那里,她的容颜并不出众,但身形娇俏,气质雅清,见圣驾来了,敛袖鞠礼,极沉稳的模样。
    萧煜让她平身,道:“尚宫说你最沉稳机敏,所以朕才选你去伺候皇后。”
    女子低首:“蒙陛下信赖,奴婢定当尽力。”
    “尽力是一回事,另外你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萧煜手抚过檀木架上的毫笔,漫然道:“皇后每日干了什么,说了什么话,见过什么人……”萧煜微顿,脸上漾起诡异的笑:“她现在什么人也见不到了,总之,她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都要告诉朕。”
    女子应是。
    萧煜又道:“朕给你改个名字吧,从前在潜邸时,皇后身边有个侍女叫青狄,甚得她的喜爱,你就叫紫引吧。”
    紫引跪地叩谢皇帝赐名。
    萧煜接着说:“皇后心思清透,必会猜出你是朕的人,也许会发脾气,不许你靠近。不管怎么样,你都得给朕把她看住了。”
    第47章 陛下一心一意爱着娘娘
    紫引告退后, 萧煜便让人把孟元郎带来。
    孟元郎在清泉寺伙同谢太后想偷偷把音晚运出去,虽然谢太后狡猾,设了一个局中局, 把她自己从这事情里摘了出来, 但孟元郎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是礼部侍郎, 勾结内宫,欲行不轨,正被萧煜抓住把柄,撤职拘拿。
    禁军将孟元郎押进来, 他身穿囚衣, 满是血痕, 有一道从腮侧蔓延到下颌,还在淌血,瞧上去甚是狰狞可怖。
    孟元郎却像一点试不着疼似的, 笑得眉眼弯弯,一身洒脱不拘谨, 活像当年与萧煜同窗时, 两个半大少年百无禁忌, 混笑打闹。
    他带着镣铐,大大方方跪下,道:“臣有罪,让皇帝陛下苦心找了这么久的把柄,当真是大大有罪,臣若识趣, 该在您登基时就悬梁自缢,省得让陛下费心。”
    萧煜也笑:“你倒真是会揣摩朕的心。”
    孟元郎跪着,声音清脆:“臣自然知道陛下的心。陛下恨透了臣, 秘密处置了所有当年跟着善阳帝谋害昭徳太子的祸首,唯独留下臣,无非是想看着臣惶惶不可终日,担惊受怕,备受煎熬。”
    萧煜道:“你瞧着潇洒得很,倒不像受煎熬的模样。”
    孟元郎低眉一笑,抬起头,仰看龙颜,几分兴味,几分笃定:“因为臣有把握,陛下不会杀臣。”
    “哦?”萧煜就像逗弄濒死鱼虫般,满是戏谑。
    “臣的手里有陛下想要的东西。”孟元郎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一瓶镜中颠的解药,和当年密探松柏台,逼昭徳太子认罪的人。”
    殿中骤然安静。
    萧煜敛笑看他,目中似有针芒,尖锐亮熠:“朕本来只想杀你一个,你若胆敢骗朕,朕就只好杀你全家了。”
    两人本就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同窗,孟元郎从五岁起便被送进宫做萧煜的伴读,总角之交,相伴长大,对彼此都了解得很。
    看萧煜这反应,孟元郎便知自己赌对了。
    冷血残酷的帝王,却也有不能割舍的心头爱。
    他在心底暗舒了口气,道:“陛下若是不信臣,臣可以先把镜中颠解药的事告之陛下。”
    萧煜薄唇紧抿,默不作声。
    孟元郎会意,朗声道:“当年善阳帝为何会知道润公偷娶世宗嫔妃,还生下了谢兰亭和皇后,陛下就没有想过吗?”
    萧煜冷声道:“朕并没有很多耐心,你知道什么赶紧说。”
    孟元郎笑了笑:“那是因为您的父皇,世宗皇帝先知道的。当年润公还是太年轻太稚嫩,英雄救美却在骊山上留下不少痕迹。世宗皇帝生疑,着人探查了几年,终于查到了润公的头上。只可惜,那个时候苏惠妃已经去世了。”
    “世宗皇帝真是对苏惠妃爱得深啊。他看在两个年幼的孩子份儿上,没有动润公。特别是女孩儿,就是皇后娘娘,据说她小小年纪时就颇有苏惠妃的神韵,颇得世宗皇帝喜爱。”
    萧煜板着脸打断:“你废话太多了。”
    孟元郎抻了抻腰背,悠然道:“这就到重点了。两个那么可爱的孩子,却从母胎里带了毒,任谁都会不忍心的。世宗皇帝派出暗卫秘访蜀地,终于功苦不负有心人,找到了两瓶解药。”
    萧煜一诧:“两瓶?”
    “对,是两瓶。可是这解药找到没多久,还没来得及交给润公,世宗皇帝就病倒了。后来天子内侍为了巴结善阳帝,把这事情告诉了他,并且给了他一瓶解药。至于另一瓶在哪里……当时皇帝病重,到处都乱糟糟的,兴许是遗落在哪个角落里,或是夹杂在御用的物品里。”
    刚刚觅到一点希望,转瞬又沉入黑暗。
    萧煜冷笑:“你这叫告诉朕镜中颠的解药在哪儿?父皇驾崩十年了,朕去哪里找?”
    孟元郎正色道:“这解药是存在过的,或者在内宫里,或者在世宗皇帝的陵寝里,又或者被人丢了,再也找不到,可它切切实实存在过。”
    萧煜搁在龙案上的指尖微颤。
    他说得对,这药存在过,就有一线希望能把它找出来。哪怕希望再微弱,哪怕是倾天覆地,只要能找出来,解了音晚身上的毒,让她过回正常人的生活,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这样想过,又不禁自嘲,音晚如今恨急了他,他也恨她,两人仇怨相对,他却还在费尽心思给她找解药,这样的情,她压根不会领。
    不管她领不领,这解药都得找。
    他冷淡地睨了一眼孟元郎:“这件事朕知道了,说说另一件,当年四哥被羁押的松柏台,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元郎玄虚地摇头:“不行,现在还不能告诉陛下,得等到臣这条命彻底安全了,臣才能全盘托出。”
    萧煜如今才明白,这人为何死到临头还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原来是自忖手里握有底牌。
    偏偏这底牌还是萧煜想要的。
    好,那便耗着吧,当年的旧人还在,他就不信循着痕迹会摸不到真相。
    萧煜命人把孟元郎押下去,随即找了内值司秉事太监们过来,让他们在内宫秘密寻找当年父皇寻回来的那另一瓶解药。
    吩咐完这些事,天色已沉,望春问要不要摆膳,萧煜说没胃口不摆,恰巧这时紫引递了信过来,说皇后娘娘不肯吃饭,只说要见父亲。
    萧煜当即火冒三丈:“你告诉她,爱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