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夏景行去得长安城这些日子,夏芍药可是担足了心事,现在见得人平安归来,不但没吃亏,还让晋王落了个灰头土脸,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夫妇两个却不知,夏景行这番猜测正中晋王计划。
至于镇北侯府成为长安城的笑话,侯爷脸皮子都被揭掉一事,夏景行觉得此事实在太过丢脸,就算他与宁家再无瓜葛,可也不好意思讲出来给老婆当乐子听,遂按下不提。
夏芍药放下心来,才坐在妆台前拆头发,等将首饰归置到匣子里去的时候,才想起来左光熙送的那块玉偑,便拿了过来给夏景行,又指了里面小小的“王”字给他瞧,“真是奇怪,明明那位大人姓左,我听得崔大人也称他为左大人,送出来的玉佩上却刻着王字,你说奇不奇怪?”
夏景行摩挲着那块玉佩,面上瞧不出来是喜是悲,良久才将这块玉佩塞回她手里,“替安哥儿好好收着吧,你忘了我外祖家姓王?”
夏芍药张大了嘴巴,“难道……这竟是你外祖父暗中托人送来的?”这玉佩瞧玉质温润通透,显然是随身多年之物,没想到却与夏景行外祖家有关。
“这里面刻着小小的王字,恐怕还真是外祖父的手笔。我从小到大,都很是埋怨外祖家不管我,一点也不曾照顾我,自己如今做了父亲,才有所体会。听得我身边嬷嬷说过,娘亲很得外祖父外祖母欢心,家里三个舅舅,也只有母亲一个闺女,没想到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吊死在了镇北侯府,还是为了我的嫡子名份。若我是外祖父外祖母,恐怕也没办法对这样的外孙子欢喜起来,若非是我,他们又怎么可能经受丧女之痛?”他这时提起来,带着对自己深深的厌弃,再不是今日进门意气风发的样子。
夏芍药心内钝钝的痛。
王氏为着儿子的将来,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何等刚烈可敬,就算是夏景行对镇北侯之位并无执念,可是这件事情却长久的压在他心上,成为了多年心结。
她伸臂搂住了丈夫,在他耳边喃喃,“我生了小平安之后,每日里瞧着他的小脸,只觉得为着他,哪怕舍了我的命去也一点不后悔,也一点没想着要他报答我什么,只想将自己的所有都给他。婆母待夫君,大约也是这样的心思。她所求的定然不是让夫君心里痛恨自己,而是想让夫君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能顺顺遂遂过完一生。镇北侯如今可只有个空架子,夫君若有志,好好拼个侯位回来,将来将婆母的灵位摆在自己府里,让她长久接受香火供奉,婆母在天有灵,定然也很欣慰。”
夏景行伸出双臂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紧的夏芍药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赵六回来的第三日,便带了长安置办的礼品,往何家去了。
前一日,赵六已经派人往何家送信,何太太忍着不舒服派人去外宅子知会何康元。
何康元听得女婿到了洛阳,喜的什么似的,抱着幼子亲个不住,“小二子,你大姐夫回来了!明儿爹就去瞧瞧,看他打长安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他那外室折腾了许多日子,原本想哄的何康元将自己娘俩搬到夏家大宅子里去的,算是跟何太太打对台,哪知道何渭忽悠人的本事一流,凭她哭了多少海子眼泪,都是白费功夫。
她心里恨的跟什么似的,偏偏正室一枝儿不但儿子争气,做生意的手腕一流,就连闺女也运道极好,原本想着何娉婷年纪大了,不好再挑挑拣拣,她只要等着看笑话便成了,谁知道天上降下个贵婿来,进门就是四品官家正室夫人了。
怎不教她恨的牙根痒痒?
可当着何康元的面儿,这些心思再不能露一点出来,还得陪着笑脸道:“你大姐夫未必知道有咱们小二子这么个人,可咱们小二子心里肯定想着大姐姐跟大姐夫的吧?”
何二郎年纪小小,哪里懂这些弯弯绕,只会跟何康元伸手讨要,“要好吃的,要好玩的……”至于大姐姐跟大姐夫,那是什么人……不认识。
何康元对小儿子颇有几分愧疚之心,不似双胞胎闺女,生下来就是别人家的人,嫁谁不是嫁呢,只要能为娘家发挥光和热。儿子可是要为家族争光的,可惜何二郎如今还不曾踏进何家门一步。
又听得外室这番话,冲动之下便道,“明儿大喜的日子,女婿上门,瞧在孙婿面儿上,说不定爹会松动,不如我将小二子抱回去见见祖父?”
外室再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竟然让何康元带着儿子回家里去。当儿子的进了何家祖宅,当娘的难道还能给隔在高墙外面?
她当下喜的眉花眼笑,折腾了半夜,才将何二郎随身穿的用的都给收拾整齐了,还假意道:“既然夫君要让二郎回去陪陪祖父,不如让他多住些日子?”等儿子在何家祖宅扎下根来,她这个当娘的自然可以堂而皇之登门了。
何康元一想,此计甚妙。
只要让何老太爷与小二子处出感情来,再商量接外室进祖宅的话题,就容易多了。
第二日天才亮,何康元便抱着外室子往主宅里去了。家下人等见得老爷抱着个小孩子回来,皆面面相窥,有那腿快的已经跑去何太太院里通风报信。
何康元倒是打的好主意,直接抱着小儿子进了何老太爷的院子,说是去向祖父请安。
何老太爷昨儿也听得媳妇儿来禀,今儿孙婿上门,才洗漱完了,还没吃早饭,惊见儿子抱着个三四岁的童儿进来,将孩子放在地上,教他,“二郎快向祖父请安!”那小童还抬头打量了他一眼,眉眼秀致,倒似个小姑娘一般,跪向来向他磕头,“孙儿给祖父请安!”
为着能让老父心软,何康元一大早爬起来就教幼子如何向祖父行礼,如何讨何老爷子欢心。
何康元也跪在幼子身边,向老父磕头行大礼,“儿子给父亲请安!”他是鲜少这么做的,也就过年时候带着何渭向老爷子磕头,或者老爷子的寿辰之日。今日不年不节,即行大礼,老爷子瞬间明白了儿子打的什么主意。
他这么些年坚决不让何康元的外室进门,就是觉得败坏门风。若外室出身清白,他早同意了。可惜何康元纳了谁人不了好,偏要将个青楼女子捧作宝,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的。
如今外室生的儿子就跪在他脚下,小家伙年纪小小,许是平日被外室跟何康元惯的厉害了,跪得一小会,见何老爷子一言不发,只怔怔瞧着他,便往何康元身边靠了过去,扯着他的袖子就要站起来,“爹爹,咱们家去吧。”这个祖父不言不笑,怕人的很。
他在家里自来就是小祖宗,何康元老来得子,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口里,外室盼了十几年终于生了个儿子,自感母凭子贵,待这个儿子倒比两个闺女更金贵,何曾受过一点委屈,这一会儿便受不住祖父跟父亲之间沉重的气压了。
何康元见老父面沉似水,不由心头打鼓,忙将准备站起来的幼子给按着跪下去了,还柔声哄他,“小二子跪着啊!”只要何老爷子心一软,便甚个事儿都成了。
何二郎自来是要星星父母不敢给月亮的长大,原本就是被何康元许诺了许多条件才同意来跪祖父的,这会儿耐心尽失,只觉这件事情一点也不好玩,死活不肯再跪,蹭的一下便站了起来,还瞪着何老爷子凶巴巴道:“跪这个老头子做甚?”他又没给自己买吃的买喝的买玩的。
何康元一听头都大了,忙去捂小儿子的嘴巴,“小祖宗,别瞎说!”
何老爷子这会儿才冷哼一声,威严的目光在儿子面上扫了一眼,“他倒是你祖宗了,那老子我呢?”提起拐棍就劈头盖脸将何康元揍了一顿,到底人老气虚,手上力气不够,没几下就气喘嘘嘘,指着抱着脑袋的何康元,以及已经被吓傻了的何二郎道:“带着他滚出去!”
何康元万没料到老父这么固执,也知道今儿是个好机会,人已经进了门,万没有再抱回去的道理。今儿能留下来便好,否则日后就更别指望能进祖宅大门了。
他跪在地上朝着老父连连磕头,何二郎已经吓的只知道哭了。他长这么大在外宅子里当小祖宗,只要开口何康元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原还当自家父亲是最厉害的,现在见何老爷子提起拐棍来将父亲一顿臭揍,何康元连反抗也不敢,还要跪下来苦苦哀求,一瞬间对祖父就畏惧到了极点。
何老爷子见得儿子为着这外室子磕的额头都青了,想着一会孙婿来了,面上也不好看,才喝停了他,目光沉沉盯着他,“你若想让他进门,也不是不可能。”何康元狂喜,腆着脸恨不得去抱老父大腿,“儿子一切都听父亲的!”
“他出身卑贱,你已经将他惯的不成样子,若是真要留下来,就只能在我身边做个小厮,一切教养皆听我的,你不可插手管。否则就将他送出门去,我不可能承认他是何家子孙,这家里将来也是全交给大郎来打理,我会召集族中所有人留下遗言,将来不许他踏进何家大门一步,权当何家没这个子孙!”
何康元转头去瞧小儿子,他懵懵懂懂,全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将发生怎样的改变,正哭的花猫一般。
假如留在外宅,此生便是上不得台面的奸生子,自己的亲骨血,却永不能入何家祖谱;如何留下来,却要被老父当小厮一般教养长大,只若是他能讨得父亲的欢心,将来自然也能入何家祖谱,就算是庶子,也能分得家产,自立门户,还有兄长族人好依靠,却比奸生子强上百倍。
何康元是生意人,最会权衡利弊,当下便朝着何老爷子重重磕了个头,忍痛道:“一切但凭父亲作主,只求让他列入何家门墙,别让儿子的骨血流落在外!”
等到何太太听到消息收拾停当赶过来,何老爷子已经命人将何二郎带了下去,扒去绸袄,套了身府里粗使小厮的粗布棉衣棉裤。何家从未有过使唤过这么大的小厮,还是何老爷子院里婆子回自己家里,将自己孙子穿的衣裤给拿了一套回来。
何太太听得何康元趁着今儿女婿上门的大喜日子,竟然带着外室子回家来了,气的脑子都快懵了,砸了手边的茶碗还不解恨,还是身边的婆子劝住了她,“老爷抱了那孩子回来,自有老太爷决断,太太还是先别生气了,往老太爷那边去瞧瞧再说。”
何太太这才打起精神梳妆了,往公爹这边过来了。进门就瞧见何二郎穿着下人小厮的粗布棉袄,小脸儿白净秀致,被何老太爷吓傻了,这会儿还不敢吭声,偷偷瞧瞧额头泛青的何康元,再瞧瞧面色严肃的何老太爷,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听得何老爷子的决定,何太太心里冷笑两声,心道果然是贱人生的贱*种,被公爹当小厮留下来使唤,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倒比放在外宅子里长大要让她放心的多。
想到这里,她面上倒带出笑意来,侍候着公爹吃早饭,又唤丫环去拿貂皮镶玉的暖帽来给何康元戴,好把额头那一片青紫给掩起来,省得让女婿瞧见了。
赵则通带着人来岳家的时候,这场闹剧已经落下了帷幕,他果如外室所说,只知何家有兄妹二人,上至何老太爷,岳父岳母,下至何家兄妹皆有厚礼,特别是何娉婷,除了自己在外面银楼打的首饰头面,还有宫里皇后娘娘赏赐的头面,华贵非凡。独何二郎什么也没有。
何康元自来喜欢与官家攀亲,如今闺女进门就是四品官夫人,比之外室生的女儿如今还做着姨娘,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对赵六自然是殷勤备至。
待听得赵六提起过两日请了媒人来请期,准备在年前成婚,年后便要赶赴幽州,何康元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还陪着女婿多喝了几杯。
何太太这么些年盼着女儿嫁出去,嫁妆家具都是精心准备的,原还想着慢慢来,哪知道日子这样紧张,心里便又不舍起来了。只这门亲事委实好,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小姑,自家闺女倒是一点委屈不必受,进门就是当家太太,想想倒又释然了。
赵则通在岳家吃过了酒,才骑了马往夏家去了。
他家宅子倒是收拾整齐了,只总感觉有些冷清,还是夏家热闹,既有夏南天与他浅酌谈天,又有小平安在旁边闹腾,热热闹闹一家子人,身处其中只觉温暖不觉孤清。
夏南天见得他来,忙问起何家态度,听得何家也同意了近期成婚,立刻便安排了起来,第二日媒人就上了门,请期送聘礼紧跟着来。
夏芍药是安排过自己成亲宴的人,家里如今仆人不够,便往外面去雇了做宴席的厨子,连同夏家的丫环婆子,又对赵府里的丫环婆子进行了紧急培训,到了迎娶的正日子,总算瞧着井井有条了。
夏景行陪着赵则通去迎娶新娘子,何康元见得夏南天的女婿,心里到底有些芥蒂,端坐在厅里等着女儿拜别父母,谆谆教诲,只等闺女出了门子就往外宅子赶。
何太太才嫁了闺女,心里失落的无以言表,见何康元马不停蹄跑去安慰外室,心里暗暗冷笑。
何老爷子说到果然做到,对何二郎并不宠爱,只每日让他跟着院里婆子睡,白日跟着跑跑腿,就连吃的也是跟院里仆人一般,再无糖果点心。
何二郎起先哭闹不休,他便让婆子带下去,等他甚个时候不哭了再带过来。
何康元这些日子不放心,又不好回去向外室子说明爱子的处境,每日过来向何老爷子请安。起初何二郎还扯着何康元的袖子大哭不止,要跟着爹爹回家,但何康元考虑到他的将来,只能忍痛将他留下。小孩子最会瞧人脸色,哭过几回之后,见得爹爹铁了心的要将他留在祖父身边,只能认清现实,每次何康元来了也只拿泛着泪光的大眼默默的瞅着他,走的时候跟着送到院门口,要哭不哭,直让何康元心都要碎了。
有一次临走的时候他偷偷给何二郎塞了一包花生糖,被何老爷子喝得一声:“若是瞧着他在我这里吃苦你心上不忍,便将他带走吧!”
何康元哪里还敢给外室子带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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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将军娶成,对于洛阳城官面上来说,也算得一桩大事了。
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如今怀化大将军与宁远将军可算得朝中新贵,深得圣心。
崔连浩早些日子就请了怀化大将军与宁远将军吃酒,作陪的乃是府衙胥吏,连同本地卫所守将都请了来,济济一堂。大家听得宁远将军要成亲,俱都开口讨要喜贴,赵则通便不客气,往各家都送了帖子。
到得正日子上,整个洛阳城官面上的都到齐了,女眷也来了不少,夏芍药里里外外的操持,前院交给了夏景行,后院便是她来招待。
崔夫人带着长媳魏氏,及小儿媳妇宁景兰皆来赵府贺喜,也是得了崔连浩的嘱咐,要与怀化大将军打好关系。
崔连浩虽然与镇北侯府做了亲家,可也没坚定的站到镇北侯府那边去。对于他来说,能利于自己升官,有机会攀上晋王这条线便攀上来,瞧着夏府里要败,也不防碍他落井下石一回,能趁火打劫最好。但夏家出了个三品大将军,便没了撕破脸的必要,大可凑上来交好。
官场之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没撕破了脸,人情往来便是常例。
崔夫人以前不曾有机会见过怀化大将军夫人,今儿在宁远将军府里见到,倒被她的年纪与容貌给惊住了,上前来拉了她的手儿亲亲热热道:“外间只传闻将军夫人年轻能干,可没想到竟然年纪这样小,生的又美,大将军这是哪里来的好福气,竟然讨得这般好的娘子。”
夏芍药生意场上应酬过的,心里再恶心她这般自来熟的口气,焉知当初崔连浩磨刀霍霍向夏家,就不信这位知府夫人不知道,面上却仍能保持着亲切的笑意,反握住了她的手,夸她,“早听得夫人是个慈祥人,只一直不得机会拜望。这两位便是少夫人了罢?瞧着与夫人倒似亲生母女一般。”目光有意无意往宁景兰面上扫了一眼。
她与宁景兰却是见过面的。
宁景兰原本只是听说今日是往宁远将军府上来吃喜酒的,哪知道才进了赵府后院,就瞧见了夏芍药。
她被婆婆拘在后院,许多日子没出过门了。丈夫又在苦读,寻常时候在洛阳书院,原是崔夫人见得她缠着丈夫玩闹不已,索性将儿子给送到了书院去读书,一旬才回来一次。
没了丈夫在身边,婆母又不让她随意出门,宁景兰的日子简直沉闷到了极点,听得能出门,将衣裙首饰折腾了好一通,才选定了赴宴的穿戴。
夏芍药生的美貌,当初二人在晋王府别院初见,因着一张画册子而起了风波,后来宁景兰偕兄长往夏家铺子里去大闹了一声,事隔几年,没想到倒在宁远将军府上遇见了。
南平郡主病着,长安城里发生的一切便没人写信告之宁景兰,她又被困在后宅子里,崔夫人如今不喜她,外间的事情也不说与她知道,她竟然如同半聋一般,夏景行升作怀化大将军之事全然不知。见得夏芍药与婆母握着手寒喧,眉毛便立了起来,虽然不曾开口说话,但面上已然带出了厌恶来。
崔夫人倒不曾注意,只魏氏可是事事盯着弟媳妇的,见她给大将军夫人摆脸色,便小心在婆婆胳膊上轻轻戳了一指,崔夫人扭头来瞧,恰瞧见小儿媳妇耷拉着一张脸,浑似旁人欠了她三五万两银子巨款,心里便不高兴起来。
原还想着带她今日出来散散心,也是想着两个儿媳妇,面儿上还是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做出厚此薄彼的行为来,省得将来往南平郡主面前去说不响嘴。
哪知道宁景兰全不晓事,才进了门便引人讨厌,偏夏芍药转头也瞧见了她的神色,明知她这是心里厌恶自己,对于南平郡主的女儿,夏芍药也是全无好感,面上却笑眯眯道:“二少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派人请个大夫过来?”
去别人家贺喜,却要请大夫,这不是上门给人找晦气吗?
崔夫人面色当即沉了下来,对宁景兰道:“你若是不舒服,不如早点回去?”
宁景兰才有了机会出门,哪里肯立刻回去。况且她跟着婆母长嫂一起出门,却先被遣回家去,让府里下人怎么瞧?这会儿心里真是又气又委屈,这两年被崔夫人调*教的到底比过去晓事一点了,知道凡事最好还是不要违逆婆母,不然洛阳城可没南平郡主给她撑腰。
她只能含羞忍耻道:“不碍事的,儿媳还是跟着侍候婆婆。”
当着夏芍药的面儿,她整张脸都羞红了。想当初二人相见,她是尊贵的侯府千金,夏芍药却是卑贱的商户之女,数年未见她却已经能与婆母应酬了,心里恼意翻滚成了怒气,只当着婆婆的面儿只能咬牙忍着。
经过崔夫人明里暗里的手段,她到底也学乖了几分。
夏芍药可不管宁景兰心里作何想,将人带进了何府花厅里去,安排了崔夫人坐在上首,又招呼其余的官眷,等到新娘子进了门,因赵家在本地并无亲族,便请了几位年轻些的官眷们往新房里去添喜气,瞧瞧新娘子。
崔夫人便派了长媳魏氏与宁景兰一同过去,说是让宁景兰也沾些喜气。
她进门这几年,还没怀上孩子,崔夫人除了不喜她的性格行事为人,对这一点也深深的不满,还往崔二郎房里塞了两个通房丫头,只宁景兰刁悍,将两通房丫头压的死死的,等闲不让两个丫头近丈夫的身,哪怕崔二郎与这两丫头偶尔合房,她也派人灌了汤药去。
况且崔二郎如今回家的日子又少,他房里竟然是半个儿女也无。
一行年轻媳妇子们涌进了新房,何娉婷已经端端正正坐在了喜床上。盖头还盖着。小平安今儿是压床的童子,知道这是他干娘,赵则通在夏家这些日子也带着他出门玩了几回,知道干爹比亲爹还好玩,小家伙对才过门的干娘也生出亲近之意,瞧不见何娉婷的脸,便直往她身上蹭,弯着身子试图瞧一瞧她盖头下面的脸。
夏芍药进门的时候,正瞧见屋里婆子丫环皆垂头闷笑,何娉婷的陪嫁丫环也认得小平安,对这位小爷完全没辙,哄了好久也没办法将他从何娉婷身上撕下来,素娥哄的头上都要冒汗了,小平安还不依,试图伸着小爪子将何娉婷头上的盖头给扯下来,“干娘干娘,你盖着这块布不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