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夜雾里俨然宛若隐形。
花焰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他,好不容易找到,就见陆承杀目光阴沉,浑身煞气,握着剑一副视她而不见的样子,花焰都不太敢接近。
想也知道陆承杀是中了幻境。
只是不知道他是见到了什么,变成这幅样子。
在开心于见到他之前,倒更多的是担心。
花焰想法子把周围的雾气散了散,见他似乎稍微清醒,她才敢往前凑了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陆承杀会用那剑砍她似的,提心吊胆了半天,没想到会被突然抱住!
陆承杀手里还握着无刃剑,长剑刀柄正抵着她的背心,还有点堵得慌。
他抱得也很紧。
花焰被他勒得喘不过来气,终于忍不住小声道:“你要把我勒死了。”
陆承杀的声音又慌又轻道:“……不要死。”
花焰从没听过陆承杀这种声音,好像十分害怕似的,她愣了愣,推了推他的脑袋,道:“你怎么啦?”
陆承杀听见她寻常的声音,仿佛这时才回过神,缓缓松开她,道:“你……”
花焰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见自己胸口上一大滩血色:“哦,这不是我的血,是江楼月放的毒雾,沾到衣服上了。哎你小心点别碰到了,有毒的这个。”
陆承杀怔了怔。
花焰好奇道:“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了?”
陆承杀猛然移开视线。
花焰道:“我猜测这个和门派战你们遇到的那个雾气差不多,都能致幻,不过那时候你好像没太大反应……”
陆承杀涩声道:“会看到什么?”
花焰好心给他解释:“一般都是自己最恐惧害怕的画面之类的,见得多了,人就会发狂,起杀欲……有所准备一般会好点。你现在没事吧?”
她还凑过去看他。
“江楼月是不是想让你杀我?”花焰脑子转得飞快,一联系方才陆承杀的反应,继续猜测道,“所以看见我身上有血,就以为自己对我下了手?”
陆承杀抿着唇,颇有一丝被拆穿的尴尬。
花焰憋不住想笑,道:“早知道我刚才再装一会虚弱了!现在也来得及,要不你再抱我一次?哎,别走啊,反正你看也看到我了,你怎么这么别扭,你刚才是不是快吓死了?”
她发现陆承杀被她调侃的耳朵尖都红了。
“你就不能少别扭点吗,非要觉得捅死我了才后悔是不是……”
花焰此刻心情倒很好。
陆承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道:“你真的没受伤?”
花焰道:“我真的没事啦。虽然江楼月那里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刚才我和江楼月的护卫交手时,从其中一个人身上顺了一点东西下来,待会可以研究看看。”
陆承杀道:“顺了一点?”
花焰道:“呃我不是偷东西,就是摸了一下……找线索嘛,又不能指望他双手奉上给我!”
陆承杀沉默了一会。
就在花焰以为他不会开口时,陆承杀道:“……怎么摸?”
花焰:“……”
敢情你在意的是这个?
花焰当即道:“你站住别动,我摸给你看。”
陆承杀:“……”
花焰虽然知道陆承杀会吃醋,但完全不知道陆承杀吃醋的尺度,于是道:“你这么在意我和别人亲密哦?大概能接收到什么程度?我试试在那个程度上努努力。”
陆承杀似乎被她气到,道:“你……”
花焰理直气壮道:“反正你又不肯见我,气气你我比较心理平衡!”
她想了想,又道:“说起来,我回教的时候,你也见不到我,会不会担心啊?我教里熟人很多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也不少,难免会有一点比较亲密的时候……”
陆承杀没说话,但气息压得很低,花焰总觉得自己好像戳穿了他。
她情不自禁笑出声来,见他如此,又开始心软:“好啦,骗你的,我就算是和熟人也没有这么亲密的,只有你啦,虽然我也不是没有想过……”
陆承杀背对着她,轻声道:“想什么?”
“想我如果喜欢的是别人,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也不用天天这么郁闷了。但是没有办法……”花焰轻叹了一口气,声音软软的,“我就是连你固执的地方也一起喜欢啊。”
第97章 挽回名声
花焰从江楼月护卫手里顺来了一卷地图, 这舆图自是寻常的很,在任意一家东风不夜楼的客栈都能买到,也无甚标记, 不过花焰翻找出一只小瓶,细细洒了粉墨在上面,便显出了有些地方沾的粉墨较少,应该是手指沾过, 常去之所。
那些大城自然没什么可说, 细细排查之下,会有些比较小的地方。
花焰回去自是一五一十,除却和陆承杀的部分,其余都跟谢应弦说了。
他点头沉吟了一会,便要她别再去招惹江楼月本人:“江楼月会武我倒是并不知晓。我查过百年前第一任江楼月的确是位女子,她创立了东风不夜楼, 将之做大, 后来江楼月怕怀璧其罪就让族人都谨言慎行隐蔽而居, 自己也戴上面具换了服饰, 把自己活成了一尊假人。”
花焰疑惑:“假人?”
谢应弦道:“对, 便像是某个并不真实的神像一般。因为她若是个人, 还是个女子,便难免会造嫉妒污蔑,生平嫁娶子嗣之事也会被拿出来大书特书, 江楼月自然是个假名, 她顶着这个假名活得几乎没有自我, 人们也很难再以寻常女子的眼光去看她,为此她甚至让家主把这个名字一代代延续了下来,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花焰道:“那确定江楼月是个女子了?”
谢应弦道:“不确定。就是不知道才要查, 神像做久了人难免会有私心,更何况这尊神像下面的人甚至还会换。门派战出事正道将矛头直指我教,但却几乎没有人怀疑过东风不夜楼有问题,便是因为他们与世无争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
花焰心有戚戚焉,就像不管出了什么坏事,正道第一反应都是魔教所为。
先入为主的成见根深蒂固。
谢应弦看了一会那份地图,道:“江楼月的护卫还去过留仙城。”
花焰道:“也不奇怪吧,大家不都去看过热闹。”
羽曳将谢长云和陆怀仙曾在留仙城里逗留的事情暴露之后,几乎当天谢应弦就派了人去。毕竟那里怎么说也算是谢长云的产业,停剑山庄的人反倒晚了一步,里面只有些陈年书册衣物,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尘埃满地,到处结着蛛网,黑灰厚厚一层,院子里种的各类植株也都只余残根败叶,根本不能再住人,也想象不出里面曾住过一对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私奔恋人。
后来据说也陆续有慕名而来的江湖人士前来探看,虽然最终大都失望而回。
那之后,谢应弦倒是把一些诗文书稿递给花焰,说她以后若见着可以给陆承杀。
花焰看了,都是些遗留下来的陆怀仙摘抄的诗文或是随手所写的小感,她字迹秀丽,横平竖直一笔一划,看得出即便如此境地,她依然不显得愤懑忧愁,就连墙角一支野花开,一夜雨后枯木抽出新枝,都能让她心生雀跃。
真的是陆承杀他亲娘!
花焰很纳闷地问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谢长云和陆怀仙两人分开——他们在留仙城看起来过得并不差。
谢应弦很爱莫能助地耸耸肩道:“谢长云那个人,约莫是腻了便走了,他一直没什么长性。”
就像他丢下偌大一个天残教一走了之,也没对任何人交代过一句。
花焰不由骂道:“前教主他也太过分了吧!怎么会有这种人!”
谢应弦点头赞同:“那可不。”
花焰还曾经有过一丝期待:“教主,你说陆怀仙她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谢应弦知道她在想什么,道:“还活着,却对儿子不管不问二十来年,就算寻回,怕也不是你想要的,反倒不如死了。”
他总是一针见血的花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花焰只是希望这世上除了她,还能再有个人心疼陆承杀罢了。
谢应弦将地图放下,道:“我会找人去一一探看,另外羽曳和凌天啸女儿凌傲雪的婚讯公布了,就在下个月,你有兴趣搞破坏吗?”
花焰立刻点头。
谢应弦还有一点担忧:“你对他……”
花焰道:“是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只有一丝同情那位被哄骗的凌姑娘。
一个月日子过得飞快,花焰把小黑又重新塞给了陆承杀,告诉他自己这个月应该都不会出教,陆承杀倒是心领神会。
没多久,花焰就又听见了关于他的消息。
那位曾经名震天下的陆承杀陆少侠又重出江湖了!
以往他出名时总是伴随着击杀魔教之人,这次倒是不太一样,他杀了一伙劫掠妇女的流寇。
据说那伙流寇占山为王,无恶不作,因为帮派里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很是不讲道理,就连官府都不敢去寻霉头,而且他们极为机敏,一遇到那些大门派的弟子就提前躲开,以至于至今还逍遥法外。
然而好巧不巧,他们路遇了一位上门寻亲的小姑娘,见那少女生得美貌,便打算直接掳走,恰巧被陆承杀碰上,陆承杀尾随他们跟到了老巢,依旧是一人一剑杀了个精光。
可笑那会流寇,一开始见他衣服寻常,又只有一个人,不避不躲,还想仗着人多以多欺少,送这个不识相的小子去见阎王,然后反被陆承杀一个人清剿干净。
之后,他不止救下了那位少女,连着流寇老巢里十来位被关着的女子也都一一得救,对他感激涕零。
据说那位少女当场便想以身相许。
花焰本来听得好好的,听到这里,顿时眉头一挑:“嗯?”
对她汇报的下属立刻道:“当然那个人立刻便拒绝了!”
花焰点头道:“然后,还有吗?还有什么细节吗?”
下属使劲想了想,道:“消息都是那些得救的女子口中传出来的,大概还有,呃……说那个人似乎现在变得很是体贴,杀人之前还让那些女子闭上眼睛,才大开杀戒,他以往都是直接杀的!”
花焰心情开心又复杂。
他现在真的变体贴了,就是她还没有怎么来得及享受到!
“还有就是,现在很多人纷纷打探真的是那个人所为吗?有感慨有唏嘘还有惊叹的,不少人都觉得他会就此沉寂,一蹶不振。”
花焰捧着脸道:“那你再去探探,还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半个月内,陆承杀又杀了一位江湖上十分出名的采花贼,这采花贼本是位正道弟子,轻功了得,只夜半淫人妻女,不伤人性命,除了没有用功法采补,堪称男版阴相思。
因为他大多祸害的只是普通人家女子,而往往那些人家又不愿将此事宣扬出去,使得他为害多年,都不为人知,后来是他采花到了一位江湖女侠身上,那女侠极力挣扎,和他几乎鱼死网破,后又闹上师门,这件事才广为人知。
那淫贼当即便被罚了一通逐出师门,不料他成为弃徒之后反倒变本加厉,仿佛故意有辱师门一般,将自己从前所作所为大肆宣扬,又害得好些女子不堪受辱或投河或上吊自尽,偏生此人油滑狡诈,轻功又好,再加上少有大门派强力弟子追杀于他,所以之前都不曾被抓。
不知他如何得罪了陆承杀,又或者见陆承杀也是个名门弃徒,想故意诱惑于他,总之陆承杀在他再度行恶之时,把他格杀在了当场,救下了那位姑娘的清白,也算是为武林除了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