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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好一会儿,太后穿着素服,吕嬷嬷端着贡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入了小佛堂,有宫女在外面关上了门,大家都知道太后给菩萨供奉的时候是不让人进来的。
    两个人到了屋内,内室一尊金身大佛,太后朝着佛像拜了拜,摆好了贡品,随后吕嬷嬷拉了下佛像上镶嵌的一个红宝石,佛像居然慢慢的向后移动,随后露出一个一人宽的洞穴来。
    顺着洞穴内的石梯向下,就到了一个密室内。
    里面十分恶臭,太后捂着鼻子,来到了一个木桶跟前,吕嬷嬷开了盖子,叫人惊悚的是,木桶里赫然坐着一个人彘。
    这是一个头发凌乱,骨瘦形销的女人,依稀可以从她轮廓里看出,年轻时候有种惊人的美貌。
    “贞娘,已经三四日没有进食了,饿了吧?”太后似乎习以为常,道,“这里有你最喜欢的果子,还有饴糖,你想不想尝尝?”
    吕嬷嬷端着托盘,放在了女子的眼前。
    女人嘶哑的道,“给我。”
    吕嬷嬷拿了一块糖来塞到了女人的嘴里,女人贪婪的吃着糖块,却听太后又道,“只要你说出宫里的那个内应,我就让你好好吃个饭。”
    女人却疯狂的笑了起来,道,“着急了,你那三公主是不是又不好了?哈哈哈”随即朝着太后吐了个口水,恶狠狠的道,“云芙蓉,你害死我儿,又把我弄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要你也断子绝孙。”
    ***
    皇帝刚到别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云五爷从隔壁回来,神色满足,还哼着小曲,很是自在逍遥的模样。
    “六爷,您回来了。”李苋道。
    这话可是把云五爷,应该说云六爷给吓了一大跳,惊道,“李总管?”再去看李苋后面,果然看到皇帝赫然也在,他穿着一件寻常的圆领澜边长袍,系着藏青色的丝绦,长身玉立的,映着身后那湘妃竹,十分的清俊疏朗。
    云付马上就站的笔直,心虚的问道,“陛下,您怎么也来了?”
    “朕要是再不来,你就要惹出事情来了。”皇帝道。
    “什么事?”
    云付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别提多开心了,父母,兄长们觉得无用的烹饪,在林瑶的眼中却是不可多得本事,两个人一起钻研菜谱,做完在一起试吃,简直成就感满满的,这是他活了这许多年从来没有过的。
    “哎呦,六爷呀,您可真是糊涂。”李苋急道,“对面那家夫人是谁?那可是王尚书的下堂妻,您呢?奴婢说句难听的,您在京城里的名声可不太好,要是叫别人瞧见,您跟那位夫人整日在一起,你猜他们会怎么说?”
    云付显然像是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他狡黠的一笑,很是自得模样,道,“所以我对林夫人说我是宁国公府的云五爷!”
    李苋,“……”
    乌云遮住了天空,下起了雨,豆粒大的雨珠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不过一会儿就形成了大雨。
    屋内的皇帝坐在太师椅上,接过尚真递过来的巾子擦了擦发鬓上的雨水,刚才下的太急,一时没来得及,还是被淋到了一些。
    李苋端了姜茶过来,道,“陛下,六爷,快喝一杯避寒。”
    云付从刚才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小心翼翼的端了茶水,吹了吹就抿了一口,随后偷瞄了眼皇帝。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
    李苋也是无奈,觉得云付当真是有些天真,道,“六爷呀,您告诉林夫人你是云五爷有什么用?那些人说闲话人也当你是云五爷不成?他们又不是不认得你!”
    第15章
    云付沉默了下来,李苋又道,“林夫人日子过得艰难,只能在这人少的别院里避世,六爷,您倒是好,非要凑上去给人添堵。”
    “不是……”云付觉得李苋说的不对,林瑶没有闷闷不乐呀?也没艰难,每天练字,做菜,和丫鬟婆子们其乐融融的,日子过得惬意舒适。
    “也没有个可靠的娘家,只能靠着王尚书的照拂活着,那王尚书是看着往日的情面,但要是知道和一个生男走的这般近,还是您这样盛名在外的浪荡子,该是如何做想?”
    “我是冤枉的!”云付委屈的说着,随后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词穷,无论怎么样,总之频繁的和林瑶来往,确实是不妥当的。
    “所以六爷,您适可而止吧。”
    云付一下子就蔫了,以前因为青楼花魁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他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了那种千夫所指的日子了,当然,他更不想林瑶因为他而陷入艰难的境地。
    李苋云付终于听进去了,道,“六爷,您要不今日就回京去?”
    “我……”云付根本就不想回去,回去了有什么呀?娘每次看到他都会唉声叹气的,至于爹?没打他就不错了,而且走了之后就吃不到林瑶做的美味佳肴了!他们俩刚刚找到了怎么做火锅的方法,准备大干一场,研究各种锅底,是的,那个吃法叫火锅,是那个传人告诉他们的,本来觉得有些怪异,后来想想,围着锅子吃,下面有火,上面有锅,不就是火锅?也是很恰当的名字。
    李苋又加了一把火,催促道,“趁着现在还没闹出什么事,要真是出了事就晚了。”
    云付无奈,转头准备去收拾行囊,但是心里却很不甘心,看到正在喝茶的皇帝,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道,“不对呀,我走了,陛下不还在?难道陛下就不是生男?”
    皇帝道,“你当朕会和你一般,日日都去隔壁蹭饭?”
    云付彻底没话说了,觉得自己这问题也有点傻,皇帝是谁?怎么会为了区区一顿饭去隔壁蹭饭?那是他才会干的事情不是?
    “我去跟林夫人道个别。”
    云付生怕皇帝不同意一般,一溜烟就不见了,他去了隔壁敲门,来开门的是张山,他一直负责守门,他婆娘则是做院子里洒扫等事情,看到云付,露出高兴的神色来,云付这个人脾气好,人也生的好看,出手也很大方,这些日子跟张山等人混的十分的熟稔,更不要说平时为了避嫌,云付来访的时候林瑶一定会让张山夫妻在跟前,不会和他单独相处,道,“五爷,您这鼻子可真灵,是不是知道我们夫人在做火锅?快进来。”
    “这么快就做出来了?”云付惊喜道。
    “早上不是和我家那口气去山上,正好采了一把蘑菇回来,夫人说这个做汤底最鲜,忙活了半天,刚做出来。”
    走到了院子里就看到一个铜锅摆在了亭子中央,下面放着炭火,正冒着热气,林瑶穿着一件杏色的通袖小袄,系着湖绿色的围裙,利落的盘了个圆鬓,见到他过来,笑着道,“云五爷来了,快来尝尝,我可是琢磨了好久。”
    这些日子以来,林瑶吃得好睡得香,加上了继续用药,脸上的黄斑只剩下浅浅的痕迹,擦了粉就都遮住了,隐隐显出她原本清丽出众的容貌来。
    云付是个不看人容貌的,他对这些天生就少一根筋,大概是因为自己生的比所有人都好看,也就麻木了,但是今天,却觉得这样笑的温婉的林瑶十分的叫人心悸。
    他也说不上来什么,就是觉得好看。
    “林夫人,我得家去了。”云付第一次感觉到了和人分离是这般不舍。
    林瑶见云付快要哭出来了,一双漂亮澄清的眼眸里蓄满了水珠,似乎马上就可以落下来,要是寻常男子这般,少不得要骂一句做作软弱,但是偏偏云付生的十二分的好看,加上他毫无城府的性子,倒是叫人生出几分怜惜来。
    “怎么不多呆一些日子?”
    “还不是陛……”云付马上就停下,差点就把皇帝供出来了,道,“就是说在这里呆的时间挺长的,也该回去了。”
    林瑶道,“正该是如此,倒是我这些日子叨扰五爷了。”
    云付见林瑶没有挽留自己也是郁结,直到看到了火锅的汤底,暂时忘掉了这些烦恼,他用汤勺盛了一小碗,喝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神色来,道,“是用鸡汤熬的汤底吧?汤色清亮浓稠,应该是用文火熬了个把时辰,鸡汤本就很鲜加上菌菇,那真是绝了。”
    林瑶早就见识过了云付的本事,他的味觉是真厉害,很多东西吃了一口,基本都能说出七七八八的,笑着道,“既然五爷觉得还能入眼,那就喊了六爷过来一同吃吧。”
    “什么?不行!”
    云付觉得心虚的不行,皇帝要是来了说不定会暴露他冒充他五哥的事情。
    “是我这里太过粗陋?”林瑶并没有讽刺的意思,她是真心这么认为的,这些世家子弟们都是娇生惯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她这别院又没精细的修缮过,自然比不得隔壁的。
    “自然不是!”
    林瑶一直想要当面跟隔壁那位六爷(皇帝)道谢,这会儿刚好云付也在这里,正好一同招待两兄弟,少了尴尬,最是恰当不过了。
    云付发现根本就拦不住了,一时急的挠墙,忽然间就想起来,他出门前皇帝是怎么说的,说他才不会像他这般来这里蹭饭,顿时就放下心来。
    陛下是什么人?又不像他这般好吃,而且林夫人这里用的餐具虽然十分精致,但那是对比寻常老百姓,跟御用的是没法比的,又要皇帝屈尊过来用膳……,谁请的动陛下?自然是不可能的!云付越想越是放心来。
    皇帝正在书房里找书,看到李苋走了进来,道,“小六回来了?”
    “没有,说是要在那边用晚膳,那位林氏研究了一种新吃法叫火锅,叫您也一同过去呢。”李苋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表情,他其实有点摸不准皇帝的意思,皇帝一直对林氏十分的特别,但是要说真有个什么,却又什么事都没有,毕竟两个人连面都没见过呢,想了想还是道,“陛下,六爷也太不懂事了,您身份贵重,怎么能去那边用膳?奴婢这就去回绝了吧?”
    “朕去。”
    李苋“……”
    屋内有那么一刻钟的静止,李苋是个人精,脑子转的飞快,马上就道,“哎呀,奴婢该死,差点忘记六爷在那边用膳,别是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不是?还是陛下去瞧瞧安稳,就是太辛苦陛下了。”
    皇帝瞧了一眼李苋,那眼神很有深意,让李苋忍不住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云付正在喝茶,想着一会儿就可以吃到美味的火锅,就很是期待,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皇帝走了进来,惊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第16章
    傍晚夕阳西下,落日的霞光落在院子里,染上了迤逦的红色。
    皇帝穿着一件浅青色的金线滚边团花圆领织锦长袍,腰上系着同色系的丝绦,佩了一对羊脂玉的龙凤玉佩,身上好像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迎着身后的夕阳,踏着红云行来。
    林瑶这会儿终于知道当初茂春为什么说这个人不像是那位传闻中好色如命的宁国公府六爷了,居然生的这般俊秀疏朗,且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他会下意识的生出畏惧来,身上有种常年身居上位者的威严来。
    比起毫无城府的云付,这个才更像是宁国公府的公子,不对,这气度神态,恐怕说是宁国公也叫人相信了。
    皇帝也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林瑶,自请下堂书中她说自己年老貌丑,但是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穿着十分素净,却掩饰不住她清丽容貌来,至于年纪…… 她也才花信的年纪而已,少女有如同花苞一般含苞待放的青春美好,花信年纪的妇人则有着不同于少女的窈窕韵味来,就如同陈年的酒,看似寻常,喝一口却是回味无穷。
    两个人远远的对视了一眼,那时间似乎有些漫长。
    云付正在上火,既担心自己冒充的事情被戳穿,又觉得皇帝的做法有些不太寻常,自他记忆中,他对女子都是淡淡的,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喜欢的,所以宫里一直都平静…… 不像是先帝,曾经有一阵子独宠李贵妃,差点闹的废掉皇后来,那阵子他们宁国公府也战战兢兢的,让他记忆犹新。
    而且皇帝性子高傲,且不喜欢热闹,更不会屈尊纡贵的来这种地方,只为了吃一顿酒席。
    各种情绪汇聚在一起,让他觉得很是烦躁,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皇帝正和林瑶远远相望,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种微妙的气氛来。
    站在云付旁边的张山道,“前阵子都是老婆子去送饭,听老婆子说过好几次,对面的老爷生得好,我还当老婆子老眼昏花,见个年轻的后生就迷了眼睛,谁想着居然真的是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又对云付道,“五爷,你们宁国公府可真是出美男子呀。”
    云付尴尬的笑,根本没空跟他闲聊,震惊过后是恐惧,皇帝或许不会主动戳穿他是云五爷的事情,但是要知道自己才被认为是六爷就……说不准了。他一下子就慌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的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这样就不需要面对这个场景。
    “咦,五爷,您脸色怎么白了,可是不舒服?”张山家的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云付说话,再一看,居然就不对了。
    这边林瑶自然不知道云付的心情,来了客自然要去迎接,她走了过去,福了福道,“您就是……”随即像是先到了什么一般,停顿了下道,“一直想要当面道谢,只是没有机会,今日终于见到了,当真是万分荣幸,也不知道如何称呼?”
    皇帝沉吟了下,道,“我在家中排行老三。”
    林瑶马上就道,“那妾身喊您三爷吧。”
    云付一下子就愣住,三爷?按照他们云家的排序来,皇帝是年龄是可以排到老三了,他们以前微服私访出去玩,皇帝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但是林瑶为什么这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瑶不是以为皇帝是六爷吗?
    等着落了座,林瑶摆了许多菜过来,道,“那个王先生说把豆腐冻了,在锅子刷一刷,等着豆腐吃透了鲜美的汤料,在捞上来,用芝麻酱,又或者辣椒油一沾,吃到嘴里鲜香无比,只可惜现在不是那个季节,只能等到冬日了,如今就先吃个嫩豆腐。除了豆腐还有红薯片,芦菔片,菘菜,面条和粉丝。”
    摆了不少,却都是蔬菜,林瑶又道,“早就腌好了羊肉,只是厨房里没有得用的厨子,只能妾身自己去切了,两位不必客气,只管当自家一般随意。”
    这切肉自然考验刀工,林瑶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会做饭的婆子,但是她的刀工还不如林瑶,切羊肉又是个精细的活儿,林瑶不放心交给她来做。
    林瑶起身去了厨房,羊肉喂了香料,又加了几勺子云付送过来的花雕酒去腥,这会儿已经完全吃透料了。
    林瑶净了手,把羊肉摆好,接过婆子递过来的刀,刚刚磨过,刀刃处十分的锋利,林瑶轻轻的压下去,不怎么用力就切开了。
    刀刃锋利,又加上要切的轻薄,所以分心不得,等着切完才发现云付跟了过来,正站在门口,林瑶收了刀,叮嘱婆子把羊肉摆在碟子里,就洗了手就走了出去。
    “五爷,可是有事?”
    “没事,没事。”
    “厨房这地方乱得很,五爷还是不要过来了。”林瑶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云付解释道,“实在是没人可以切肉了,我们去那位王先生家中,吃的那羊肉片当真是薄如蝉翼一般,刀工了得,切的薄,这刷起来才又嫩又快…… 五爷,您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