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嘉姝给荣嘉公主当伴读,这位公主是老皇帝最小的女儿,今年十六岁,比邵嘉姝还大一岁。
邵嘉姝已经做好了可能会面对一个刁蛮公主的准备,但荣嘉公主看到她却十分亲热,没多久,她就与公主熟悉起来。
公主似是无意一般提起上个伴读,上个伴读是她母族的一个表姐,那姑娘在宫里陪了两年,如今已经嫁人,嫁给她的四皇兄当侧妃,嫁过去的手段似乎不甚光彩。
四皇子因为母家高贵,是夺嫡的热门人选。
邵嘉姝自然听出公主话语中的敲打之意,便装作不知,只是询问起如今可要学规矩。
公主已经十六岁了,规矩都学得差不多了,因为是最小的女儿,老皇帝也疼爱着,不舍得让她被规矩束缚得太狠,故而她即便哪里不规矩了,一旁两个嬷嬷都不敢说得太狠,只是轻声提醒一二。
得知不用学规矩后,邵嘉姝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不用学规矩就太好了,我如今就是个没规矩的丫头,最怕这些繁文缛节了。”
邵嘉姝说得坦白,公主听着也觉得好笑,又问道:“难道你在家里,你娘都不拘着你学规矩吗?”
“我娘前几年还拘过,只不过这些年她和我爹是一样的想法。”
“什么想法?”公主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爹说,规矩应当约束人心,而不是培养出一个个架子。”
公主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鱼贯走过的一队宫女身上。
宫女们穿着同样的衣服,梳着相同的发髻,就连走路的姿势都是整齐划一的。
就像邵嘉姝说的一样,就像是一个个架子,一模一样的。
“邵大人此番真知灼见,倒是让人醍醐灌顶。”
听到突然传来的男声,邵嘉姝心里一惊,而公主却笑了起来,喊了一声:“哥哥。”
公主的哥哥很多,但是如此亲密的,显然只有一位:七皇子。
邵嘉姝赶忙低头行礼,之后便打算悄悄退下。
但七皇子却问道:“邵小姐要去哪里?”
邵嘉姝悄悄后撤的脚步一顿。
此时七皇子和公主一起好奇的盯着她。
邵嘉姝有些尴尬,说道:“臣女不想留在此地打扰两位殿下。”
七皇子此时看清了邵嘉姝的容貌,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说道:“可我今日就是为了姑娘而来。”
这话一出,公主和邵嘉姝全都愣住。
公主笑着问道:“哥哥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邵嘉姝低下头,心下却觉得有些烦闷。
她进宫的原委,邵瑜昨日也说了一些,邵瑜没有明说七皇子是老皇帝心里认定的储君,只说老皇帝要平衡诸皇子的势力,打算将她嫁给七皇子。
邵嘉姝很清楚的明白,在老皇帝看来,自己就是一个筹码,一个帮着七皇子夺嫡的筹码。
邵嘉姝和邵瑜一样的想法,都不希望自己的感情里掺杂太多政治,因而对于这位素未蒙面的七皇子,邵嘉姝虽然知道对方没有做错什么,但还是天然带着几分不喜。
七皇子见邵嘉姝一直低着头,也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一时觉得有些可惜,但很快还是朝着公主解释道:“你是我妹妹,得了个新伴读,我总要过来看看的。”
公主闻言,这才开心起来。
两人的母妃三年前过世,兄妹俩在深宫里一直相依为命,因而感情也很好。
而邵嘉姝,却不想和七皇子有太多接触,因而即便对方此时提到她,她也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并不接话。
公主说道:“哥哥放心,嘉姝好着呢。”
七皇子见邵嘉姝始终守规矩不接话,心下有些失望,觉得对方即便说出一番与规矩有关的话,但似乎还是一个完全被规矩束缚的千金,顿感无趣。
即便失望,但七皇子明白,邵瑜此番即将受到重用,便还是耐着性子,温柔说道:“邵小姐,我妹妹天性顽皮,若是日后有得罪之处,还请多担待着。”
公主立马撒娇道:“哥哥,你怎么还跟外人说我的坏话呀。”
邵嘉姝听着公主特意说出的“外人”二字,就像是没听到一般,只道:“公主聪敏伶俐,应该是我害怕自己性子粗笨,会惹得公主不快。”
这般中规中矩的回答,七皇子心下越发失望,但他最终又温柔安慰几句后,这才离开。
只是等七皇子一离开,公主便绕着邵嘉姝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眼。
“公主,可是臣女有哪里不妥当?”邵嘉姝轻声询问。
公主笑着摇摇头,说道:“没有,没什么不妥当的,只是似乎我身边的伴读,个个都是极厉害的。”
邵嘉姝当做没听到。
只是原本两个姑娘之间关系不错,眼看着就要熟络起来,自从七皇子来转了一圈后,两人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公主也不像之前那般积极主动,反倒对于所有事都兴趣缺缺起来,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为难邵嘉姝,只是似乎肉眼可见的疏远起来。
邵嘉姝进宫也不是为了交朋友的,便没有放在欣赏,转而实心实意的当起伴读来。
如今宫里没有出阁的公主只有荣嘉公主一人,日常虽然还有课程,但却不像皇子的课程那样严苛,而全都是一些琴棋书画之类的休闲课程。
邵嘉姝和公主的进度不一样,因而一直听得似懂非懂的,索性老师也没有任何考教的意思,似是完成差事一般结束课程。
等到下午课程结束,邵嘉姝便出了宫,回到家后,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公主虽然不为难,但那气氛却很压抑,全然不似在家里这般轻松自在。
邵瑜今日也领了差事,他没有回大理寺,而是进了户部,担任户部尚书。
这职务与原剧情里不同,原剧情里接的是吏部尚书。
而这一次,也许是因为老皇帝看了邵瑜在清宁县任期内的表现,希望邵瑜能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邵瑜心思也简单,给什么活就接什么活,他对家天下没什么认同,但同样也没什么要推翻的意思,但百姓是无辜的,邵瑜只想着尽自己所能,改善百姓的生活。
邵瑜回到家里,心里还在思考着户部接下来的举措,见到邵嘉姝后,便将公事放下,询问起她今天的经历。
听完全程后,邵瑜说道:“你是奉旨入宫当伴读的,既然公主有心疏远,那她也不会如何支使你,这样你不就变成了奉旨摸鱼吗?不是挺好的。”
邵嘉姝听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也不要总想着氛围不好,你就当进学院里读书,还不收束脩的那种,能学一点是一点。”邵瑜说道。
邵嘉姝勉强点点头。
邵瑜见她始终情绪不高,便问道:“晚上喜福街有个灯会,想不想去?”
邵嘉姝用力点头。
吃完晚饭后,邵家全家出行,即便是快要参加科考的邵嘉良都没有缺席,邵嘉善更是提前蹿去了方府接人。
邵瑜怕等会人多,冲撞了方语柔,便让赵忠跟着护在一旁。
“还是在清宁的时候好,那时候哪里还需要戴着这样的劳什子。”邵嘉姝抱怨自己头上戴着的帷帽。
一旁的小韩氏也戴着帷帽,说道:“你就老老实实的戴着,也不许胡乱走动,要是跟丢了,回去我要罚你。”
邵嘉姝不情不愿的应了。
邵瑜又让另一个长随王喜跟着邵嘉姝,赵忠和王喜都会功夫,让他们盯着人,这样即便走散了,也不需要担心。
邵嘉良忽然在路边摊位上瞧见一只蝴蝶簪子,当即停住脚步。
邵嘉姝却被一盏兔子灯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这灯怎么卖?”
“这灯怎么卖?”
邵嘉姝忍不住转过头来,看向那个和她说同样话的人。
那人站在不算特别明亮的灯火中,隔着一层帷帽,面容并不十分清晰,但邵嘉姝依然能感受到他神情温柔的模样。
景尚见到与自己争抢的,是个戴着帷帽的姑娘,立马表示退让,只是脸上还带着些许可惜的神色。
见对方如此,邵嘉姝反倒不好意思了,说道:“你买吧。”
景尚听了这话,没有再推拒,而是带着歉意的解释道:“家中小妹喜爱兔子,逛了许久,就这个最为精致,倒是让姑娘割爱了。”
邵嘉姝闻言立马说道:“不妨事,我也只是一时兴起,说不得过一会就看上别的灯了。”
景尚又跟摊主买了另外一盏小鱼灯,朝着邵嘉姝道:“今日承姑娘相让之恩,无以为报,只能用这盏灯聊表谢意。”
出自同一个摊位,这个小鱼灯也是一样的精致可爱,邵嘉姝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轻声朝着景尚道谢。
景尚最后又朝着邵嘉姝施了一礼,这才离开。
邵嘉姝在原地愣了片刻后,提起手上的小鱼灯,仔细端详一番后,继续朝前走。
婢女此时低声说道:“姑娘,咱们与老爷夫人走散了。”
邵嘉姝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与父母走散,她很快就发现离着不远的王喜,因而心底倒没有多少害怕。
邵嘉姝也知道,自己做什么王喜也不会拦着,他只是不远不近的跟在自己身后保护,因而她也绝对不会有什么要甩开人的想法,反而玩得越发开心起来。
邵嘉姝带着婢女顺着人潮往前,遇到热闹的便停下来看,如此走走停停,最终停在了一处路边搭建的戏台子旁。
此时戏台子上敲敲打打,十分热闹。
邵嘉姝看得正入神,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自己,并将手朝着她腰间的荷包伸去。
“妹妹,快看,多热闹!”
邵嘉姝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她转头,看到又是景尚,听着他说出的话,难免有些不解。
景尚却像是护犊子一般,朝着那个扒手呵斥道:“离我妹妹远一点!”
景尚也在这里看戏,正巧看见了熟悉的小鱼灯,便多看了一眼,凑巧发现了扒手的动作。
扒手见此,知道这一单做不成了,便愤愤不平的转身离去。
邵嘉姝此时低下头来,看到自己的荷包挂在腰间要掉不掉的样子,立马明白了原委,便朝着景尚道了一声谢。
“没事,灯会上人多,姑娘多加小心。”
景尚说完,再度打算离开。
只是,异变突生。
原本好好的戏台子,底下忽然断掉了,整个戏台子似是不受控制一般,朝着邵嘉姝所在的方向倒了过来。
景尚用力将邵嘉姝往身旁一拉,护着人急速后退。
两人都没有受伤,只是这般剧烈的动作,两人手里的灯掉落在地,邵嘉姝头上戴着的帷帽也被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