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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节
    ……
    等孙先生出了门,陈光立刻也出了门,上了一辆黄包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富达洋行。这富达洋行,是麦克唐纳财团旗下的企业,如今负责洋行运营的也是陈光的老朋友史蒂芬先生。陈光在洋行门口下了车,洋行的门卫也都认得陈光,于是他就直接上了楼,一直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然后敲了敲门。
    “谁呀?门没锁,请进来吧。”史蒂芬坐在老板桌后面头也不抬地说。
    “我。”陈光一边回答,一边推开门走了进去,“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和公司的高层联系一下。”
    第四百三十四章 扶植
    “爸爸,陈光叔叔从中国发来了一份电报。”葛莱史东对史高治说,“他在中国遇上了一群想要造反的人,那些人想要通过他采购一些武器。陈叔叔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长线的买卖可以做。所以给我们发回了这份电报。”
    “我看看。”史高治一边说,一边从葛莱史东的手里接过了电报。
    “他居然遇到革命的先行者了?”看到陈光的电报,史高治略微吃了一惊。他不太记得革命的先行者是什么时候开始闹革命的,不过貌似革命成气候要到百日维新之后吧?孙先生这么快就开始闹革命了?
    “葛莱史东,你觉得你陈光叔叔的意见如何?”史高治默默的看完了电文,然后这样问道。
    “无论如何,拥有四亿人口的中国,绝对是个不可忽视的市场。”葛莱史东回答说,“而且这个市场的大门也相对更容易被打开。不像印度,那么大的一个市场,居然被英国佬一家霸占了,我们的商品根本就卖不进去。如今相比英国人和法国人,我们在中国的影响力都很有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细细的想一想,我们还是有一些优势的。”
    “继续说。”史高治说道,同时将身子向后靠进厚实而柔软的沙发里。
    “英国人和法国人直接用枪炮打开了中国的大门。这让中国人感动到非常的屈辱。而且此后英国人法国人在中国大规模倾销鸦片的行动更使得中国人中最有影响的一些人对他们格外地痛恨。相形之下,我们美国人在中国的形象要好不少。虽然我估计他们中很多人未必分得清英国法国和我们美国的区别。但是,相对来说,我们拉拢中国人,比英国人更方便。
    另外,最近的清日战争对于中国的影响会非常深远。清政府的无能可以说在这一战中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了。以前他们虽然经常失败,但那是败给了白种人,可是这一次,他们是败给了和他们一样的黄种人。就我所知,中国人一向非常骄傲,他们一度自认为是世界的中央,世界上唯一的文明人。而将其他一切民族都视为野蛮人。后来虽然被英国人和法国人教训过了,但是这种骄傲至少在他们面对其他的亚洲国家的时候依旧是存在的。如今对日本作战的惨败必然导致对于政府的怀疑。而清政府对于地方的控制本来就很成问题,事实上在陈叔叔他们那次失败的革命之后,很多地方都已经处于接近半独立的状态了。满清皇太后很有手腕,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渐渐的重建了中央的权威,但是满清政府是小民族政府,这场战争暴露出它的武力已经完全不可靠了,大民族对它的统治的反抗自然会更强。这次失败之后,这种趋势会更明显。”
    “我知道,有些中国人已经在呼吁要学习日本,进行一次日本式的改革。如果改革成功,那革命就没有前途了。你觉得呢?”史高治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
    “爸爸,中国和日本不一样,这样的改革几乎不可能成功。”葛莱史东说。
    “你为什么认定满清的改革就一定不会成功呢?”史高治昂起头来,注视着站在一旁的葛莱史东这样问道。
    葛莱史东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于是他稍微斟酌了一下语言,然后这样回答说:“爸爸,我记得您以前告诉过我,任何改革其实都是利益的再分配。而利益的分配后面隐含着的实质就是力量的对比。改革的前提就是力量对比的变化。在日本的所谓改革,其实是一场革命。日本的强藩和皇室联合,推翻了幕府。在做这场变革中,反对的力量已经被打垮了,原本属于他的利益当然可以让胜利者任意分配。有了这样的可供分配的利益,改革当然能进行下去。
    但是中国的情况却不同。推动中国进行改革的力量对比是居于统治地位的满清的实力的削弱,以及主体民族实力的相对上升。因此,这次改革,它的实质也就是要让占据统治地位的小民族将既得的利益吐出来,转移给主体民族。这样一来,居于统治地位的满族愿意才怪呢。不是到了绝望的时候,谁会愿意老老实实的吐出已经吃下去了的并且习以为常了的利益?虽然现在隐性的力量对比是发生变化了,但是我可不觉得他们会愿意让出自己的利益。就算是皇帝或者是他背后的皇太后愿意,整个满族不愿意,他们也做不出这样的妥协。更何况这样的退让只会让力量的对比越发的失衡,然后他们就要担心,会不会一步一步的最后失去一切。就像日本幕府不能容忍‘天皇亲政’的改革一样,或者说,就像当年南方……”说到这里,葛莱史东四处张望了一下。
    史高治被葛莱史东的这个举动逗乐了,哈哈的笑了起来:“放心吧,葛莱史东。你妈妈不在。”
    虽然理智上已经理解了为什么北方会和南方有战争,也明白了南方的战败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多萝西娅依旧是坚定的南方派,谁敢在她面前说南方的不好,无论是谁,哪怕是史高治,她也敢当面让他下不来台。
    葛莱史东也笑了笑,但还是又朝着旁边扫视了两眼,然后说:“爸爸,就像当年南方,难道那些南方的政治家,将军们不知道力量对比已经改变了,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力量抵抗北方吗?但是整个南方的利益使得他们无法做出妥协。我敢说,把时间再拨回到当年去,南方和北方还是只能用战争来解决问题。就像您以前说过的那样,我们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我们永远不会从历史中得到教训。既然日本,美国还有英国——如果没有护国主时期的流血战争,绝对不会有不流血的光荣革命——还有法国也都是这样。那么中国又怎么可能例外呢?如果有人真要搞这种改革,那肯定会以失败告终。但是,既然力量的对比已经变了,那么和平的妥协如果不能成功,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革命,就是战争。所以,我觉得从现在就开始和那些想要革命的人接触,影响他们,将他们绑在我们的战车上,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利益的代言者,这对我们利益极大。”
    “很好,很不错。”史高治说,“但是,你陈叔叔在电文里可没少批那些革命党,用他的话来说,他甚至觉得,这些革命党连搞邪教的太平天国都不如。扶植这样的人,有效率吗?”
    “爸爸,如果他们的能力都很强,那他们自己就能解决问题,那还要我们做什么?那他们还会向我们妥协,为我们的利益背书吗?这就像当年,没有法国人的支持,北美未必能够独立。而法国人支持我们,除了是为了削弱英国之外,其实也还不是想要从我们这里获得利益?只是,我们美国人太厉害了,以至于他们根本控制不住,甚至于还让我们趁着他们在海地吃败仗的机会,把印第安纳给买下来了。如果他们能力强,这个故事搞得不好也会在我们身上重演。所以,我觉得这些能力不足的革命者才是好的革命者。”葛莱史东的这个回答倒真的很有些当年的史高治的风范。
    史高治点了点头。老实说,选择支持者是一件很难把握的事情。支持的对象能力太弱,搞得不好,就会变成扶不起的刘阿斗,当时候他拿着你支援给他的东西,当个运输大队长,开个物流公司什么的,那真是让你哭都哭不出来,就像史高治原来的那个时空里,美国人就连续的扶植过好几个开物流公司的,从名满天下的,使命必达的凯伸物流,到为了扶植他坑了美国一代人的庭艳物流,再到把完好的m1a1坦克直接转给isis的伊拉克物流,失败的例子数不胜数。
    可是支持的对象能力太强也不好,比如说,法国人支持了美国,结果被美国人强买了殖民地,后世的苏联支持了tg,结果,就需要在边境上放上百万大军。所以,这真是让人纠结的一件事情。不过总的来说,开物流公司总比反咬一口来得好。因为实在不行了,你还可以卖了那个开物流公司的傻帽止损。
    “好吧,你打算怎样扶植这些革命者?”史高治问道。
    “我估计他们的第一次行动肯定会失败得一塌糊涂。”葛莱史东毫不客气的说,“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能力,还因为有很多的人想要靠至上而下的改革来解决问题。我觉得在他们失败后,让陈叔叔再去和他们联系,借钱给他们,让他们到黑水、西点学习,并且给他们提供武装,这样一来,我不觉得他们能抵抗这样的诱惑,人都有惰性,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有太多的自力更生的想法。而他们的各种活动的经济基础都在我们手上,这就不由得他们在今后不听我们的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计划的问题
    孙文先生当然预想过自己的第一次起义会失败,但是第一次起义会这样失败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外。
    新建立的“兴中会”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做这样的消耗。而且,孙先生也没打算将“兴中会”的人当做一次性用品给消耗掉。因为在那个时代,能被“民族主义”“民主政治”的理念打动的人,大多数都是有文化的,甚至是受过一些西方教育的人。这样的人一般来说都出身于有钱的人家,不但是革命的宝贵财富,而且也是“兴中会”的金主。所以这样的人可是不能在一次注定要失败的行动中当做炮灰来消耗。所以这次行动,孙先生必须依靠同盟者。
    孙先生首先找到的同盟者是在香港的洪门。
    洪门是起源于清朝初年的江湖帮会组织,也是华人中影响最大的江湖帮会了。他还有一些大家可能更熟悉的名字,比如说,经常看香港警匪片的一定知道香港警察中的所谓“重案组”。这个“重案组”只是俗称,它的正式名称就叫做“三合会及有组织犯罪调查科”。而这里的“三合会”就是“洪门”的别称。而喜欢看武侠小说的朋友一定记得陈近南陈总舵主、韦小宝韦香主的“天地会”,“天地会”也是洪门的众多名字中的一个。
    关于洪门的起源,说法颇多。据后来孙先生的说法是这样的:“洪门者,创设于明朝遗老,起于康熙时代。盖康熙以前,明朝之忠烈士,多欲力图恢复,誓不臣清,舍生赴义,屡起屡蹶,兴虏拼命,然卒不能救明朝之亡。迨至康熙之世,清朝已盛,面明朝之忠烈,变残废殆尽。二三遗老,见大势已去,无可挽回,乃欲以民族主义之根苗,流传后代,故以反清复明的宗旨,结成团体,以待后有起者可藉为资助也。此殆洪门创设之本意。然其事必当极其秘密,乃可防政府之察觉也。夫政府之爪牙为官吏,而官吏之耳目为士绅,故凡所谓士大夫之类,皆所当忌而须严为杜绝者,然后其根株乃能保存,而潜滋暗长于异族专制政府之下。以此条件而立会,将以何道而后可?必也以能全群众心理之事迹,而传民族国家之思想。故洪门之拜会,则以演戏为之,盖此最易动群众之观听也。其传布思想,以不平之心,复仇之事以表之,此最易使士大夫闻而生厌远而避之者也。其固结团体,则以博爱施之,使彼此手足相顾,患难相扶,此最合乎江湖旅客无家游子之需要也。而终乃传以民族主义,以期达其反清复明之目的焉。”
    洪门自从建立以来。一直以“反清复明”相号召,坚持反清立场。所以有清一代,几乎每次反清的起义中,你都可以看到洪门人士的身影。太平天国起义的过程中,洪门一直作为战友与太平天国并肩作战。比如太平军中的重要将领罗大纲,以及他所率领的水军将士,就都是天地会的兄弟。1853年在青浦、上海起义,与太平天国相呼应,共同反清的小刀会,也是洪门的分支。这样一支数百年来一直以反清为目标的组织,自然是兴中会的天然盟友。
    当然,清政府对于这样的组织,自然是要严厉的打击的。尤其是在太平天国运动之后,清政府更是对两广的天地会加强了镇压。只是,清政府毕竟是一个皇权不下县的封建政权,对于江湖帮会的而打击总是打不到点子上。所以虽然杀了不少人,让洪门在两广的组织受到了一些破坏,但是各个堂口却还是躲了过去,而且不久之后,风头过去了,这些堂口就又一次的活跃起来了。
    孙先生的同学郑士良先生就是洪门出身,后来在香港西医书院也就是后来的香港大学学医的时候结识了孙先生。1888他辍学回乡,在家乡开了间药房,广交朋友,凭着出众的武艺,再加上为人讲义气,很快成为了惠州一带洪门的领袖。(开药房,武艺高,这倒是颇有点黄飞鸿的味道了。)
    靠着尤列先生的关系,孙先生又认识了在香港三点会相当有影响的杨衢云先生,杨先生一直痛恨满清政府祸国殃民,于是两人联合了起来,将孙先生在檀香山建立的兴中会改成香港兴中会总会,只是,在选会长的时候,外来的孙先生的号召力显然还不够强,所以杨先生被选为第一任会长。
    有了这些会党的支持,孙先生的兴中会也就有了造反的人手。而这个时候,陈光也接到了来自麦克唐纳财团的电文,那份电文中要求陈光暂时不要急着回北美,先留在香港,协调和“兴中会”的合作,重点是在起义失败后安排包括孙先生在内的一些人离开香港。
    “我们认为,这次起义过于仓促,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是孙对于公司非常重要,你要保证孙在事后能安全离开香港,前往北美。为了成功做到这一点,我们认为,您最好能加入‘兴中会’。”电文中是这样交代的。
    加入“兴中会”倒是不难,因为这个组织的严密程度本来就不高,加上陈光又因为懂作战,又能联系到武器,又有坚定的反清立场,和其他人比起来,他绝对能算是反清的老前辈了。所以孙先生也一直在让李重光做他的工作,希望能拉他入会。当陈光稍微流露出一点要加入兴中会的意思之后,孙先生立刻就亲自向他发出了邀请。于是陈光就顺利的加入了兴中会,并且成了兴中会的军师。
    是的,在兴中会中,陈光的职务就直接叫做军师。而他主要负责的就是起义计划的完善。
    这个活陈光并不精通。当年在太平军,他干的是披坚执锐冲在第一线砍人的勾当,行军布阵什么的根本轮不到他来干。后来到了黑水,他的确学到了不少新的知识,但那些知识大多也是如何做保镖,如何发动和挫败恐怖袭击之类的玩意儿,正儿八经的作战指挥,黑水里面精通的人也不少,但是这里面绝对没有陈光。
    可是即使是这样,当陈光看到“兴中会”的那个起义计划之后,还是忍不住大摇其头。因为这个计划实在是设计得太让人无语了。
    这个计划大体是这样的:
    杨衢云率香港会党三点会人众约三百人,于起义日期前晚(10月25日晚)齐聚香港,乘省港晚班客轮到广州,而陈光则负责将武器什么的先行偷偷地运到广州,存放到码头上的一个货仓里。等那三百人的突击队到了省城,就从那里取出枪械,首先攻占各重要衙署。
    而其他各地的会众则会聚广州,为此他们还特意准备买两条船,作为运送军队之用。起义发动时,先期分散混进城的北江、顺德、香山三路支援队(计有一千余人)将群起响应。这些支援队基本都是花钱雇来的三合会党徒。自日本横滨赶回的陈清率领炸弹队,在各军事要点投掷手雷,壮大声势。起义者将以红带缠臂,起义的口号则是大家耳熟能详的“除暴安良”。
    “这个计划问题很大。”陈光毫不客气的说,“首先,这么多的人进入广州,很容易引起满清的注意。更重要的是,这样大的行动的成功,都必须建立在满清毫无察觉的基础之上。可是这么多人参与的事情,你们又有什么办法能保证不会泄密,满清一定会毫无察觉呢?”
    这个计划是杨衢云先生一力推荐的,见到这个计划被陈光怀疑,杨先生自然要站出来辩解一番,于是他说:“陈前辈,我们参加这次起义的人都是非常可靠的,没有人会向满清告密的。”
    但是这个说法立刻就被陈光反驳了。
    “很多时候,失密事件的发生并不是源于有人告密,而是在于组织者自己的行动不够谨慎,无意中泄露了出去。杨先生在香港组织辅仁文社,公然宣传要用革命手段推翻满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满清在香港也不是没有密探,要是连杨先生都没被他们严密注视,那他们也笨得过了头一点了。而组织这样规模的行动很容易就会被清廷的密探注意到。而且,杨先生打算直接用香港三点会的人。在香港,三点会之类的反清组织的活动很多时候都是公开的,这些人也肯定会被清廷的密探关注。这些人的大规模活动可定会让清政府提高警惕的。加上大家都没有接受过保密方面的训练,泄密的可能绝对不小。而且我听说,在购买军火的时候,你们还尝试过其他的门路,这样一来,知道你们在大量购买军火的人肯定不少。这么多的情报,都是满清能够得到的。除非两广总督谭钟麟是个傻子,否则怎么会毫无防备?”
    “那当年天王他们反清,一样涉及到很多的人,怎么就能保住秘呢?”杨先生显然对此并不服气。
    “南王在传教的时候可是半个字都没提过要造反的,直到教会渐渐组织起来了,在这个过程中被证实了可靠的人才知道我们要造反的秘密。民间类似的宗教本来就多,我们又有意的躲在穷乡僻壤,失密的可能自然就小。而且即使满清知道了,他们发兵过来,一路上也要很长时间,我们也能得到情报,或是立刻转移,或是干脆集中力量和他们开战。可是你们的计划呢?满清鞑子要是有所准备,只要埋伏好人马,等着打你们的伏击就够了。”
    “那么先生,这个计划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孙先生问道。
    “有还是有的,只是不一定有非常好的效果。”陈光说。
    第四百三十六章 混乱
    “现在,你们购买军火的事情估计满清肯定已经注意到了。我就不信你们这样近乎公开的四处购买武器的行为,能够不引起注意。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为此前的这种行为找一个和造反无关的,能够让满清放松警惕的理由。”陈光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想办法让满清认为我们购买武器和造反无关?”杨衢云先生有点明白陈光的意思了。
    “买武器嘛,总是和暴力,和冲突有关的。我们要让满清相信,我们购买枪支的行为,不是用来对付他的,我们就需要找出一个其他的冲突对象。并且制造出一些冲突出来。”陈光说,“比如说,我知道,美国的一些帮会之间经常会发生一些冲突,为了地盘,为了利益,甚至有时候为了面子,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知道这一类的事情在华人帮会中应该一样是存在的。当然,大多数时候,我们通过谈判解决了分歧,不过动手火拼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我们现在有没有类似的,需要对付的其他帮会?”
    “和我们有矛盾的帮派是有,但是,关系紧张到要动手的好像一个都没有。要是硬生生的造一个出来,怕是满清也未必信。”杨衢云先生说。
    “信不信就要看演戏的水平了。”陈光说。
    “这恐怕也不行。”杨衢云先生又表示了反对。
    “陈前辈您想,我们要是演戏的话,告不告诉下面的人这是演戏呢?告诉了,做得肯定不像,不告诉,那可真的搞不好就会死伤一大片的。再说了,如果在香港演出这么一段全武行,也会让英国人非常反感,以后我们在香港活动就会非常困难了。也会影响到将来英国人对我们的态度。”
    后面这个理由,得到了更多的人的支持。因为依照他们的想法,拿下广州之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获得国际承认了,最少也要让列强持中立立场。那么采取任何可能导致列强对他们的仇视的做法就都需要考虑了。
    “是呀,陈前辈,如果我们在香港打起来了,英国人一定会非常愤怒的。现在就触怒英国,可不是什么好想法。”
    既然这么多的人反对,陈光的这个演戏的计划当然也就行不通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要不就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办法。”陈光又出了个主意,“我们照样集中一帮子人,并且用他们来吸引满清的注意力。我的人能够把武器预先送到广州的某处仓库,这些武器会被用油纸包好,放在装水泥的桶里。真正动手的人先分批以做买卖等理由进入其他城市,然后再分成小队陆续到达广州。等人到齐之后,我们再派人把他们领过来,去仓库里拿出武器,然后再发动起义。这样一来,我们的人都是分散的,就算满清有所察觉,也很难一网打尽。而且,仓库在哪里,有哪些人参与,分别什么时候和谁接触,每一个小队的人都并不知道。就算有人泄密,甚至是混进了满清的密探,我们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这个建议倒是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于是大家又在一起商量了许久,这个计划的相关细节也渐渐的明朗了起来。
    “好了,更多的细节就不要再在这里讨论了。”陈光最后说,“这些细节到具体实施的小组里面去讨论好了,各个小组之间也不要互相打听内容……”
    ……
    除了起义本身,宣传工作也被看得很重。所以起义后的宣传文稿当然也要好好的准备一番。这份宣传稿有中英文的两份。英文的一份由孙中山的老师何启博士与香港《德臣西报》主笔英人黎德共同拟定,其内容大致上也就是要求西方各国承认义军为交战团体,享受各国一切中立权利。至于对内宣传的文稿,则由朱淇先生来完成。
    朱淇先生是朱次琦先生的侄儿,朱次琦先生则是几个月前刚刚闹出了公车上书的故事的历史名人康有为的老师。这位朱次琦先生的功名不过举人,为官最大不过县令,但是教学生的水平却绝对是一流,他不但教出了康有为,还教出了广东最后的一位状元梁耀枢。他的侄儿朱淇先生的文笔自然也不是问题。所以,孙先生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朱淇先生。
    朱淇作为一个文人,水平是相当不错的。但是他却并没有接受过保密方面的训练。这样重要的文稿,他居然是在家中起草的……
    1895年重阳节前后,各个行动小组开始进入广州。而在此之前,孙先生等人已经以行医为名进了广州城。而陈光则在更早一点的时间在城南租下了一处仓库,把一大堆的货物运到了其中。
    第一次组织大规模的起义,兴中会缺乏经验的问题表现得相当的严重。首先,各个小组的到达时间就出了大问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很多小组没能按照时间到达。
    依照计划,每一个小组都有自己的目标,或是攻击总督衙门,或是攻击巡抚衙门,或是攻击水师提督衙门,都统衙门。还要有人拦截城中的绿营,还要派人去攻击旗界(八旗兵驻地)。如今人手没有到齐,整个计划立刻就出了漏洞。
    而且为了不引人注目,每个小队到达后,都是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有专门的人员将武器再悄悄地转交到他们手上的。依照原计划,人员会在两天多一点的时间里到齐并拿到武器,但是一直到预定起义的时间只差半天了,负责攻击最重要的目标——两广总督府的小队却还一直没到。
    “怎么回事?查明白了吗?”孙先生问负责联络的陆皓东说。
    “先生,查明白了。他们在清远上的船,本来昨天就该到了,路上船坏了,一时间又找不到大船,不得不徒步赶来。李重光在那一队里,他让人先坐小船赶了过来说一声,估计他们要到明天才到达了。先生,看来起义的时间要往后推迟一下了。”
    孙先生想了想,点了点头说:“皓东,少白,你们烦透去通知一下已经到了小队,计划推迟到明天,不行,他们徒步过来,体力肯定有问题,怕是还要推迟一天。你去告诉其他小队,后天,还是在听到了总督府那边的枪声后起事。另外,武器都已经发下去了,要他们自己看好,别被人家发现了。”
    “好的,先生。那我先过去了。”
    ……
    孙先生对于那些会党的人拿到武器后会不会搞出什么乱子来很是不放心,事实证明,他的这个不放心还真是有道理的。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听说行动推迟两天之后,这些会党的好汉们立刻就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题就来了。
    “老七,今晚上一起出去乐乐?”一个会党成员嚷嚷着。
    “好嘞,五哥,再叫上几个兄弟一起去。进了省城,也该乐乐了。”另一个会党的人回应道。
    “孙先生交代过不要随意外出的。”又有一个人说。
    “孙先生是太小心了。其实要我说,我们这些人呆着不出门,反而更容易引起怀疑。放心吧,刘先生,我们只是出去溜达溜达,又不是去闹事。兄弟们老呆在这么间屋子里,闷也闷死了。”那个老七不以为然的回答说。
    那位刘先生想了想,觉得老七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加上其他的人也都纷纷过来帮腔。于是这位刘先生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最后居然就答应了,只是提了一句:“早点回来,不要在外面闹事。”
    ……
    “总督大人,卑职得到了这份密报,事关重大,不敢隐瞒,所以特地来报告大人。”一个都统向两广总督谭钟麟报道说。
    “李都统,是什么事情?”虽然李都统说得急切,但是谭钟麟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大人,有人向卑职出首,说有一批乱党正准备在广州起事造反。”李都统回答说。
    “哦,是什么人向你出手,他说了些什么?”
    “大人,来出首的那个人叫做朱湘,是朱九江先生的侄儿,有举人的出身。他说,他的弟弟朱淇一时糊涂,被乱党蛊惑,入了乱党。最近,那些乱党打算造反,让他弟弟起草檄文。他弟弟此时早已悔悟,知道上了贼船,又不敢来告官,所以就托哥哥前来出首。这里是他哥哥朱湘带来的密报……”